21.020

  開學前的最後一天, 江曉和尹鸞約在小江南吃飯。


  這學期尹鸞他們年級安排了統一實習,要去昆明市呆三個月。


  「什麼時候的車,定了嗎?」江曉問。


  尹鸞咬住筷子笑,「學院給買的飛機票,後天一大早就走。」


  「……飛機票?」江曉傻了眼。想當年, 也只隔了一年而已,他們這些同院的前輩還是自費火車票去的。後來學校覺得實在過意不去, 報銷了一半。「太可氣了。」


  尹鸞給她舀了一碗湯,「學姐, 你們早上沒課能睡到自然醒,我們卻被輔導員強制晨跑簽到,四年啊,一張實習機票而已, 怎麼彌補我們身心的創傷?」


  江曉點點頭, 稍微被安慰到了。


  她一邊啃著骨頭, 一邊往斜前方望了一眼,那裡服務員剛剛帶來兩個客人, 一男一女。就坐在她們鄰桌。


  那女的起身去洗手間的時候, 江曉好奇看了看她的臉, 頓時呆了。


  金微……她來做什麼?還和一個男的一起?

  「學姐你怎麼了?」尹鸞回頭瞄了一眼。


  「別看人家。」江曉怕那個男的發現,低著頭說, 「吃飯啦。」


  「哦。」尹鸞心大, 她既然說了就沒再在意。


  江曉卻一邊吃著, 一邊觀察和她面對面的那位先生。濃眉大眼, 長得很周正,一副精英模樣,舉手投足之間氣質也很不一般。當然,和顧廷禹比起來是差得遠了。


  等金微回來,他們開始點菜,然後上菜、吃飯,全程很少交流,江曉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只不過能確定的是,那兩人彼此很生疏。


  江曉她們是先來的,金微卻先站起來跟那位先生道別了。


  「對不起,我覺得我們倆不合適。」她背上包,笑著說,「父親那裡我會去講清楚的,謝謝你的款待,再見。」


  原來是相親啊。


  江曉給舒藝發了條微信:喂喂,我老公那個青梅竹馬,相親啦!

  過了一會兒沒反應,她才想起來人家現在估計還在被窩裡睡大覺,於是把手機收了起來。


  晚上十點多坐在床上刷微博的時候,她才收到舒藝的回信:哦,恭喜你啊。


  顧廷禹還在洗澡,江曉很放心地和舒藝胡侃:hhh真希望她快點找個如意郎君把自己嫁出去。


  舒藝:你覺得容易嗎?

  江曉想了想,說實話:難……


  舒藝:你小心她相了三十多個男人之後,還是覺得你老公她前未婚夫最好……


  江曉:不是前未婚夫!娃娃親而已啦~大人隨口說的~

  舒藝:我發現你現在特別維護某人誒。


  江曉:……哪有。


  舒藝:別怪我沒提醒你,一般來說吧,等她對那些男人徹底失望之後,你老公就是她心中那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這年頭小三那麼猖狂,誰是誰非哪說得清啊?贏到最後就是本事。


  江曉:可怕……


  舒藝:知道可怕了,還不趕緊把那根稻草攥緊點兒?


  江曉:……攥哪兒?


  舒藝:你說呢?


  江曉:[臉紅]

  舒藝:……


  江曉:[臉紅]

  舒藝:我是說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你想什麼呢?


  江曉:……哦。


  舒藝:已婚婦女真的好污,我要遠離你~

  江曉:什麼叫污~我老公說這個是很正常的~

  舒藝:他說什麼你都聽?他要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江曉:……他才不會呢。


  舒藝:我覺得你不用去死,已經被某人吃死了!


  江曉:……不說了啊拜拜~

  那根稻草洗完澡出來了。


  江曉現在已經完全習慣,等他一上床就自覺靠了過去。


  男人身上散發著和她一模一樣的沐浴液香味,是她新買的清新檸檬味。她把手往浴袍里伸了伸,皮膚滑滑的,因為剛洗完澡還有點潮熱,胸肌很硬很結實,讓她腦子裡閃過無數個不可描述的畫面,臉頰發燒,心底卻癢絲絲的。


  手又往裡面伸了些。


  「別鬧。」顧廷禹抓住她的手,拿出來,低啞的嗓音魅惑十足,「你明天不是要上學?」


  江曉咬了咬唇,眸光閃閃地望著他,羞怯里夾著期待,「上午沒課。」


  「不早說。」男人輕笑了笑,直接剝下她睡袍衣領,低頭吻她。


  江曉從最開始的排斥,到害怕,被哄著沒羞沒臊多了,也漸漸地體會到這種樂趣。


  只要顧廷禹不像那天晚上一樣發了狠似的要她,她還是很喜歡的。


  雖然不能肯定對方的心意,可是對她自己來說,就像是書里寫的那樣,和喜歡的人,做快樂的事,每分每秒都很幸福,很珍惜。


  *

  元宵那天,江母特意給顧廷禹打電話,喊他們去家裡吃飯,顧廷禹二話不說答應了。


  江曉知道之後悶悶不樂了好久。


  一直到停好了車,走進那片從小長大的老居民區,她還是沉著一張臉。


  「這家店怎麼沒開門……」顧廷禹對著路邊門戶緊閉的小超市皺了皺眉,「你媽剛才打電話說醬油用完了,讓我們帶一瓶回去。你先回家吧,我去外面買。」


  「不要。」江曉低著頭,「你去,我就在這兒等你。」


  「也好。」顧廷禹不想讓她走那麼遠的回頭路,「那你別亂跑,等我回來。」


  「知道了,老爹爹。」


  顧廷禹沒工夫跟她鬧,敲了一下她額頭,就轉身走了。


  院子里颳了風,涼颼颼的,江曉往旁邊站了些,在單元樓門口避風的位置等。


  過了一會兒,小超市的卷閘門有了動靜,似乎要開門了。


  「早知道還跑那麼遠……」


  她嘟噥著,並不知道在不遠的拐角處,自己已經被人盯上。


  「這女的有點兒眼熟啊。」


  「誰?不認識。」


  「你記不記得那天晚上,在青山派出所那個?」


  「哦……我想起來了!那誰他姐!」


  「你們BBB的到底是誰?」


  「就是那天晚上,咱們揍江浩那小子被抓了,你們幾個先回去的不知道,江浩後來就被她接走的。」


  「那咱們要不要……」


  「機會難得啊,那小子泥鰍似的,能抓到這妞也不錯。你們聽我說,一會兒……」


  江曉在聚精會神地看著超市大門口,完全沒意識到危險的接近。


  突然,她被人捂住口鼻……


  ……


  顧廷禹買完醬油回來,超市門口已經沒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心一慌,趕緊打電話,響了十幾聲都沒人接。


  她還在賭氣,一個人回家是不可能的……她也不是那麼不懂事,一定會給他發消息。


  那她到底去了哪兒?


  短短几十秒鐘,男人額角沁出一層薄薄的汗珠。


  「小夥子?要買什麼啊?」超市老闆正在擦玻璃門,看他站了許久都沒走,不禁叫了一聲。


  心底燃起一絲希望,他著急地問:「老闆,剛才站這兒的女孩兒您看見了嗎?」


  「女孩兒?沒注意啊,哪有女孩兒。」老闆搖搖頭,「倒是看見一群男的往那邊去了,推推搡搡的。」他指了指,「那邊巷子。」


  一向教養極好的男人連道謝都顧不上說,朝老闆指的方向疾跑出去。


  到了巷子里的岔路口,顧廷禹靈機一動,又給她打了個電話。


  這次他聽到手機鈴聲,是從左邊傳過來的。


  左邊那一條路都是廢棄待拆的房屋,一般沒什麼人會來,大家也都害怕從樓上掉東西,可是現在無暇多想,他只能趕緊往裡面跑。


  越靠近,就越能清晰地聽見有人在說話。


  「小姐姐,我們今天也不為難你,兩條路——」這是其中一個男人。


  「什麼兩條路,你這樣會嚇到小姐姐的。」另一個人猥瑣地笑了笑,「小姐姐別怕,我們幾個兄弟都很和善,你只要聽我們的,保證你沒事。」


  ……


  顧廷禹遠遠地,從縫隙里看見了江曉。


  嬌小的身子瑟縮在牆角,被人捂著嘴巴,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是好像在哭。


  他踩著地上的碎磚瓦片,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你們在幹什麼?」男人的嗓音依舊低沉,步伐依舊穩健,但只有他自己能聽見心底劇烈的顫抖。


  他看著她,心疼得不行。


  可對面是五六個成年男人,他不能表現出一絲驚慌。


  「你誰啊?敢管哥們兒閑事?」為首的黃毛叼著跟煙走出來,作勢要推他。


  顧廷禹側身躲過,一隻手慵懶地抬著手機,上面顯示著110,通話中。


  「已經報警了。」他毫無溫度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還不滾?」


  捂著江曉的那個男人率先放開她往外跑,其他人也陸續跑了出去,還有人嘴裡不乾不淨地叫喚。


  「媽的,多管閑事!吃飽了撐死你!」


  顧廷禹轉身望向巷口,等人全都離開了,又踩著那些碎磚瓦片,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江曉面前。


  他蹲下來,看著她,很輕聲地問:「沒事吧?」


  江曉緩緩地搖著頭,從膝蓋中間抬起來。


  滿臉淚漬,通紅的眼睛,目光里尚未散盡的恐懼,都深深地烙進他心底。


  他從未嘗過這種剜心似的痛苦,還有層出不迭的后怕,他不敢想象自己若來得再晚一些,她會怎麼樣。


  「曉曉。」一貫沉穩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他的手放在她肩上,突然用力把她擁進懷裡。「……對不起。」


  江曉從來沒被人這樣抱過。


  一個男人,彷彿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要把她勒進骨血里去。


  是她任性鬧脾氣,也是她自己不小心。


  可是,他用這樣顫抖的聲音跟她說對不起,就好像真的,在以一個卑微的姿態乞求原諒。


  他原來是那麼驕傲的人……


  有些話,在她哽咽的喉間,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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