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也是無力回天
…… 吳家小院里不算很熱鬧,想來吳弦這樣的人也不會有太多要好的鄰居。高堂虛空, 拜了天地之後, 二人就被喜娘送進了洞房,一幫人跟著涌了進去。
「吳弦, 你別害臊啊!趕緊掀了蓋頭讓我們看看小嫂子!」好兄弟牛三興緻勃勃的嚷道。
「就是, 兄弟早就替你盼著這一天了!」李光也大聲催促他。
其他人跟著一起瞎起鬨, 彷彿娶媳婦的人是他們一樣。
但看吳弦的臉,哪有一點成親的喜氣?大紅的喜服給他原本八分的清俊又添了二分, 加之他皮膚白凈, 真像是戲文里走出來的一樣。
「去去去!都出去!湊什麼熱鬧!」吳弦心裡窩著火, 任誰娶了個童年陰影到家裡都不會開心。
好!硬要賴上他是嗎?那他就讓她過不上三天就自己哭著回去!
他猛地一下掀開了她的蓋頭, 雪茶一張艷若桃李的小臉頓時露在了賓客眼前, 大家一時都看傻了, 人家吳弦這是什麼命?上哪找這麼好看的媳婦去?
吳弦也被閃了一下,但他很快把頭扭開了, 憑白一個天仙落到他身上, 誰都羨慕他,奈何他就是不稀罕!
「小嫂子也太漂亮了吧,吳弦你真好福氣啊!」牛三嘴大, 想什麼說什麼。
吳弦推著他, 往外趕人,「大夥都看到了吧?別傻站著了, 趕緊回去吧!」
「喲喲!新郎官著急了, 咱們這就走!」
吳弦親自送大夥出去。雪茶這才有機會好好環視這間屋子, 應該是東西兩間,中間是灶房。當真是一貧如洗,無一長物,幸好收拾的乾淨整潔,大紅的布置也添了几絲喜氣。
一個瘦弱文靜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走了過來,「雪茶姐姐,啊叫錯了,是嫂子。」
這是和吳弦相依為命的妹妹,吳敏,之前她去過老太君那裡,是認識雪茶的。家裡添了嫂子,不是別人,正是她喜歡的雪茶姐姐,小姑娘很高興。
雪茶從身上掏出個玉墜給她戴上,「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小姑子。」
吳弦板著臉回來了,「小敏,回房睡覺去!」
小敏不敢頂嘴,沖雪茶甜甜一笑就跑出去了。
喜娘上前說吉祥話,要給他們倒酒,被吳弦給打斷了,「張嬸你也回去吧,我這裡用不著這些玩意兒。」
張嬸尷尬的看著雪茶,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這不合規矩啊……」
雪茶上前接過酒壺,「嬸子今天也累了,這是謝銀,您就先回去吧。」
張嬸也看出些眉目了,這小兩口不對付啊!收了銀子在外面把門一帶,就匆匆走了。
雪茶自己倒了兩杯酒,一手一杯朝吳弦走去。
吳弦見她朝著自己走來,雖然面帶微笑,但在他看來,她每一步都像是踏著刀尖來的,滲人的很。
雪茶伸出左手臂,把酒遞到他面前,「這是交杯酒,相公和我一起喝下吧,喝下它咱們就歇下吧。」
吳弦給自己壯了壯膽子,怕她幹什麼?比自己小三歲,個子矮一頭多,何況現在他是她的夫,怕她作甚?
「我若不喝呢?」他斜睨著她,想欣賞她氣憤的樣子。
「拜了堂掀了蓋頭就是夫妻,不喝交杯酒怎麼行?喝吧,就這一口。」酒杯又向他靠了靠。
吳弦似隨意一揚手,啪的一聲,酒杯飛了出去,碎在了地上。
雪茶胸膛略微起伏,但很快被她壓下去了。在吳弦的注視下,她不聲不響的又回到桌前倒了一杯遞給他。
「爺就不喝!你能拿我怎麼招?」
第二杯又被摔飛到地上。吳弦看好戲似的看著她,心想,哭啊,你不是很會哭嗎?
然而讓他失望了,雪茶還是沒說什麼,而是再次回身,這回她直接把酒壺拿過來了。
把手裡另外一杯酒塞進他手裡,「你喝下它,我喝下這一壺!」
說完不管他是何表情,舉起酒瓶就著壺嘴就灌了起來,酒壺雖然不大,但也有半斤。辛辣的酒水順著食管滑下,雪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真難喝啊!
一口氣灌下了一壺酒,她強穩住了身子,看他傻了似的端著酒盯著她,這回倒是沒再把酒杯扔了。
「相公,我喝完了,該你了吧。」酒勁上來了,雪茶有些搖晃的拿下酒壺蓋,在他眼前把酒壺倒立過來。
吳弦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剛才那股氣勢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了一般,竟乖順的把酒杯湊近了嘴邊。
「等我一下。」雪茶晃悠著過來,踮起腳尖,伸手掛住了他的胳膊,舉起酒壺到嘴邊,還能控出個三兩滴。
吳弦默默的喝下了『交杯酒』,滿肚子憋屈。
雪茶見他喝完就再也撐不住酒勁兒了,直往他身上倒。
「喂!你還好吧?你不能喝還喝那麼多?」吳弦手忙腳亂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最後一咬牙,還是把她打橫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雪茶閉著雙眼,一張俏臉燦若煙霞,嘴裡吐著醉話,「相公,你要對我好一點兒啊。」
吳弦直磨牙,真不知道這丫頭是真的還是故意的。他肯定是上輩子犯了什麼錯,老太爺派她這輩子懲罰自己的。
她的繡鞋還穿在腳上,耷拉在床邊。吳弦這人有許多臭毛病,其中一條就是他有些潔癖,哪怕是窮的上頓不接下頓了,也十分注重清潔,穿鞋睡覺這種事是絕對不能忍的。
還有她那臉,畫的花里胡哨的,等睡著了全都要蹭到枕頭上。他一想到晚上旁邊躺著這樣一個人就渾身難受,恐怕一夜都不能安睡。
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鬥爭,他才決定親自動手。先把她的繡鞋脫了,整整齊齊的擺好,然後他就端著水盆到灶房盛水去了。
住在西屋的小敏聽到了聲響,開門看看。
「哥,你在幹什麼呢?」
吳弦瞪了她一眼,「小丫頭片子管那麼多,快回去睡覺!」
小敏一跺腳,把門關上了。
女人真是麻煩,吳弦端著水回了屋,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睡著的雪茶,別說,長的還真是好看,尤其是睡著了更好看,她要是永遠不睜開眼睛就更好了。
雪茶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覺得臉上涼涼的,她睜開眼去看,只見吳弦正在她上方給她細細擦著臉。
醉酒的雪茶忽然笑了,笑的像一朵盛開的山茶花,眼裡閃動著瑩瑩淚光。
正好擦完了,吳弦啪的一聲把毛巾丟進了水盆里,「不是對你好!小爺是怕你髒了小爺的床!你可別哭啊,我就知道你准要哭一場。」
吳弦上了床,把自己的床褥往最裡面挪了挪,緊貼著牆根,「告訴你,晚上睡覺不許越界,不是嫌別的,我嫌別人身上臟。」
雪茶眼裡還帶著淚,笑著看了他一眼,把身子轉向了他的方向,抵不住困意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吳弦是被一陣飯菜香叫醒的,看著旁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他終於對她有些滿意,昨晚她沒越界。
「相公,你醒啦?快起來洗臉吃飯吧。」雪茶穿著以前的衣服,改梳了婦人頭,這讓吳弦一時很不習慣。
但事已至此,堂也拜了,床也睡了,也只好接受了。
吳弦冷著臉,洗好之後坐到飯桌前。
只見桌上擺了三個菜,其中兩個是雪茶早晨起來新做的,另外一個是昨天婚宴上剩下的魚,雪茶看有半條還很完整,就上鍋熱了熱。
吳弦眉頭皺的死緊,「小敏,把這魚端下去。」
小敏沒動,瞄了眼嫂子。
昨晚上雪茶就看明白了,她這新相公可是個講究人,「這魚挺好的,都沒怎麼動呢,你要是嫌棄,就吃那兩個青菜吧,我和小敏吃。」說著,她就伸筷子去夾魚肉。
卻被他一筷子攔住了,「你還真吃啊?好歹你也是老太君身邊長大的,你能吃的下去?」
「有什麼吃不下去?不然你有多餘的銀子給我們買肉吃?」
雪茶從小的吃用比個庶出小姐也不差什麼,但她想的明白,嫁進這個家是她自己的選擇,要想把日子過好,就要把不合適的習慣改改。
這句話一下子戳中了吳弦的自尊心,他索性放下筷子,回了屋裡,沒一會兒,把二兩銀子拍在了桌上,「我的錢全在這裡了,拿去買肉,不許再讓我在飯桌上瞧見別人吃過的剩菜!」
雪茶默默的收了銀子,審視的看了他一眼,「就這些?」
吳弦的筷子微微一頓,「就這些。」夾了一口醋溜白菜絲到嘴裡,爽脆酸香,味道實在不錯,可比小敏的手藝強太多了。
雪茶就等著看他究竟想唱哪一出。
他看著她的眼睛,話很難說出口,但是他這回真的錯大了。這麼相對細看,他才發現她的小臉似乎瘦了一圈。
所以,就算道歉的話再難開口,他還是要說,男子漢這點擔當還是要有的。
「雪茶,我不該那樣對你。」
只這一句,雪茶就紅了眼眶,低下頭不肯讓他看。他不知道她這幾天是怎麼過的,她甚至一度對自己的為人產生了懷疑,她是不是真有他說的那般不堪?
「是我錯了,我以後不會再和董慧慧走的那麼近了,別的女人也是如此。你放心,在夢裡我也絕對不會喊別的女人名字了。」
吳弦說的十分懇切,但雪茶聽著聽著卻皺起了眉頭。肯定是小敏告訴他做夢的事的,可單單這一件小事就能讓他大徹大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