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雪持續下了一整天, 直到隔天清早才停了下來，街道上、房頂上已經積滿了厚厚的雪。
史凌汐已經穿好了衣服，站在窗前向外望去, 天地之間已經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清早時分，街上人煙稀少, 。
史凌汐看看地上的積雪, 眼睛忽的一亮。
「子由, 我們去玩雪吧。」
蘇轍剛剛收拾好, 站在桌前倒了杯熱茶出來遞給史凌汐，誰知她接過之後卻是一臉興奮的對著他說要去玩雪，他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只是有些啞然失笑。
「走吧。」史凌汐見他沒什麼反應, 抬手拉了拉他, 見他點了點頭，這才又重新露出了笑臉。
「不知道二姐怎麼樣了？」史凌汐說著準備去另外一邊叫蘇軫和蘇軾、王弗他們一起。
「二姐吃了你給的葯才剛轉好，還是不要讓她清早出門受寒了。」
兩人躡手躡腳出了房門，輕輕的下了樓梯。
客棧中人們都還在酣睡，就連客棧的小二也剛起來正趴在桌前打盹兒。
出了客棧，史凌汐深吸了一口氣。
雪后的空氣尤為清新，直入肺腑還帶著一股涼意。
她往旁邊的空地走了幾步，抓起一把雪捏成團趁蘇轍還沒反應過來便丟在了他身上。
雪團應聲碎裂, 有雪濺到了他未束起的髮絲間, 他輕笑著拂了去, 竟令史凌汐看得有些呆了。
不過她沒有呆愣幾秒, 因為下一秒，一個雪團擊在了她身上，濺起的雪有一些噴到了她微張的嘴中。
「呸呸呸。」史凌汐回過神來，將雪吐了出來，看向得意的朝她一挑眉的蘇轍，低下身子抓了一把雪朝他撒了過去。
雪在半空中飄散開，落了一些在地上，一些在他的身上和髮絲之間。
蘇轍也不示弱，朝史凌汐撲了過去，兩人嬉鬧著，為寂靜的街道增添了一抹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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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桀和劉乾到客棧的時候，蘇轍和史凌汐已經鬧夠了，他們將空地的雪聚集在一起正在堆雪人。
「子由、凌汐。」蘇轍和史凌汐原本背對著街道，看不見路過的行人，忽然間聽見熟悉的聲音響起，兩人都是一愣，隨即回過身去。
趙桀看向有些驚訝的兩人，淡笑著開口了：「昨日剛剛落雪，我想帶你們去看看這汴京八景唯一的冬日一景——梁園雪霽。」
「真的是義王殿下嗎？」史凌汐出聲問道，一旁的蘇轍拉了拉她，對著她微微搖了搖頭。
他知道史凌汐這麼問，只是在替蘇軫鳴不平。
可作為皇室，之前趙桀疏遠他們，也是有原因的。
「之前是我不對，辜負了你們的情誼，以後不會了。」趙桀自然知道史凌汐如此詢問的意思。
之前他天真的以為，只要他和蘇家保持距離，皇室之爭便不會威脅到他們。
可他錯了。
是趙止讓他明白，不管他有沒有斷絕和蘇家的來往，都無法改變他和蘇家交好的事實。
而這個事實成了別人對付他也是對付蘇家的利器。
他這時才明白他不該選擇逃避，而是該選擇面對。
所以，他來了。
「小妹呢？」趙桀看了一眼盯著他看的史凌汐，想起上一次她幫助劉乾治好傷時所說的話，不禁開口問道。
「二姐她感染了風寒，正在休息。」蘇轍說著，便見趙桀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沒事吧？那這雪景我們還是下次再看吧。」趙桀這麼說著，轉身便要走。
「義王殿下，既然來了，你就不想去看看二姐嗎？」史凌汐見他要走出聲叫道，「若是你去看她，二姐一定十分開心，說不定病也就好了。」
沒想到史凌汐如此直接，不過以他之前的了解，她倒的確是個直爽的女子，從來都不拐彎抹角。
見趙桀臉上隱隱有抹紅暈，史凌汐心中竊喜，看樣子經過這一次的分別，趙桀總算開始有些對蘇軫上心了。
四個人上了客棧，蘇洵已經起來了，正準備去歐陽修府上，一開門見到了趙桀，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便打了招呼才離開了。
另一個房間的蘇軾和王弗聽見了聲響也出門來看，見到是趙桀之後，都是又驚又喜。
史凌汐走到蘇軫的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門，房內好像有動靜，她輕咳一聲低聲道：「二姐，起床了嗎？有人來了。」
「來了來了。」蘇軫開了門，見到面前的史凌汐和蘇轍髮絲上都沾著水滴便不禁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洗過頭髮了？」
「嘻嘻，我們剛才去打雪仗了，還堆了個雪人。」史凌汐說著朝一旁的蘇轍看了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二姐，你的風寒已經好了嗎？」還是蘇轍反應快，注意到蘇軫瞧向他們身後的目光，故意大聲問道。
「咳咳，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多虧了凌汐的葯了。」蘇軫配合的咳嗽了兩聲，見趙桀走上前來，便不再說下去了。
「小妹，我聽子由他們說你病了，如今可已痊癒？要不要再回去休息一會兒。」趙桀突然這麼溫柔的對她說話，蘇軫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才使勁搖搖頭道：「我已經好了，剛才聽凌汐說要去看梁園雪霽，之前一直聽說都沒機會看上一看呢。」
史凌汐突然沖向了房間，過了一會兒重新衝出來，手裡抱著一個湯婆子走到他們身前時，二話不說便將湯婆子遞給了一臉怔愣的蘇軫。
「二姐，這個湯婆子你拿著，可以取暖。」
「謝謝凌汐，還是你想的周到。」蘇軫有些感動的看了史凌汐一眼，又看見一旁盯著她笑的蘇轍、蘇軾和王弗，心中不禁一暖。
「謝什麼，我們可是一家人。」史凌汐這麼說著，眾人都是贊同的點了點頭，一旁的趙桀則是有些羨慕的看著他們。
一家人……
若是皇室的兄弟能夠有他們一半團結，也不至於整天勾心鬥角。
一家人的感覺只怕他再也體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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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起出了客棧，跟著趙桀上了馬車，馬車在街上慢慢行駛，一點點往前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經漸漸升至半空的時候，他們才到了梁園的門前。
眾人下了馬車，凜冽的寒風迎面撲來。
史凌汐拉了拉身上的斗篷，蘇轍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幫她將斗篷的帶子繫緊了些。
「凌汐，你這件斗篷可真好看。」蘇軫這才注意到史凌汐穿了一件新的紅色斗篷，在雪地中行走，一眼便能看見她。
「這個是昨天子由幫我買的。」史凌汐說著，唇角忍不住掛上了一抹笑意，蘇軫連連搖頭，拉著一旁的王弗說道：「大嫂，我就不該問對吧？」
王弗聞言但笑不語，只能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身上突然一暖，蘇軫只覺得肩上多了件衣服，她抬眼望去是趙桀的披風。
「小妹，你風寒剛好，還是注意保暖。」趙桀說著，眼神中沒有一絲雜念，蘇軫垂下了頭，臉微微紅了。
她本已經放棄了希望，可是他又重新出現在她的身旁。
該努力試一試還是乾脆放棄？感情這道選擇題太難了，饒是她飽讀詩書亦是無法解答。
若說她是在何時對他有了情誼，大概是在眉山城時他出聲喝令侍衛踩到她買的桂花餅時吧。從此以後發生的種種，只是彌足深陷。
她知道，她和他的距離很遠，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填平。
可她還是幻想著萬一。
就在蘇軫發愣的時候，她身後的史凌汐和蘇轍相視一笑，緩緩向前面的亭子走去。
蘇軾和王弗也是識相的跟了上去。
梁園本是梁孝王招攬文人墨客遊玩而建立，園內殿廊亭樓參差錯落。園中遍植花草樹木，各式各樣的珍奇怪石遍布園中。
每到冬日落雪之後，萬樹著銀，銀裝素裹。
陽光灑落在上面還會盈盈發亮，天地間入目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置身其中，只覺得時間都慢了下來。
故而『梁園雪霽』也就因此而成了名。
史凌汐他們此時已經到了一個亭子中，從亭子中向外望去，殿頂的瓦片覆滿白雪，正值晌午，陽光灑落，雪一點點消融，別有一番韻味。
「要是這個時候能夠喝上一壺熱酒，那定然是人間一大樂事。」蘇軾看著面前的美景，忍不住有感而發道。
趙桀似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便對著身旁的劉乾使了個眼色。
不一會兒，當劉乾再次出現的時候，身後已經多了幾名隨從，這些隨從手中有人端著酒壺，有人端著酒杯，還有人端著小菜和糕點。
「我早便猜到子澹定會想要飲酒，今日美景美人相伴，自當痛飲一番。」趙桀說著，眼中似有淚光閃現。
之前他只覺得和蘇家人聊得來，之前父輩也曾經有過恩，才會不覺親近。
當時並沒有覺得這份感情有多麼難得。
可當趙止為難他，他不想連累蘇家人而遠離他們的時候，他才終於明白，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放不下他們了。
如今即便知道和他們交好，對他們未來的發展未必有利，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說的好，敬美酒、敬美人。」蘇軾倒了一杯出來和趙桀碰了碰杯，一旁的蘇轍也倒了一杯酒出來。
史凌汐知道蘇轍平日不愛飲酒，可如今這般情景之下，即便是她一個女子，也有痛飲一番的衝動，更何況是蘇轍呢。
陽光一點點灑落，照射在梁園的亭子上，房殿上，樹木上。
雪花一點點消融了。
可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明白，再美麗的景色也會有消失的時候，但是記在心裡的景色卻是可以封存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