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程子才在府上待了幾日，蘇洵和程綺羅對他都很滿意，眼瞅著他和蘇軫的婚事都要談定了，就差他回去告訴程倧一聲了。
程綺羅的胞弟程倧因為腿腳不方便，不易遠行，因而鮮少來蘇府，但程綺羅一直與他十分親近，經常會寫信回去，兩人一直都有聯繫。
原本婚姻大事要父母商定，但因為程倧情況特殊，婚事就全權交給了程子才自己做主。
這天一早程子才借口說在眉山城中還有未拜訪的友人，想在搬去汴京城之前道別，程綺羅和蘇洵自是欣然應允。
史凌汐知道拆穿他真面目的機會到了。
等程子才離開蘇府不久，史凌汐便借口說三和堂的徐管事有事找她，怕程綺羅和蘇洵他們擔心，她還特意拉著蘇轍一起出了府。
蘇軾看著兩人一起離開的背影，頓時一頭霧水。
往日凌汐上街都是和蘇軫一起，因為她知道蘇轍平日里要讀書，怎麼今次卻拉著蘇轍上街？看他們兩個的表情似乎是有什麼事情瞞著他們一般。
之前只當凌汐一個人有些不正常，怎麼現在看上去就連子由都有些怪怪的了？
史凌汐和蘇轍兩人剛一出府門便先往街邊的宋記衣裳鋪走去，宋記衣裳鋪是眉山城中數一數二的衣裳鋪，衣裳種類多樣，款式也新穎。
若在往常時候，史凌汐可能會花些時間看看有沒有什麼新款式的衣服買回去給娘和二姐，但今天她沒有那個多餘的時間。
因為在這之前，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闆，我要一身男裝。」史凌汐早便想好，要是去煙柳巷定然不能如今這副打扮，自然是要換一身行頭的。畢竟若是她女子打扮大剌剌的走在煙柳巷中只怕剛走幾步，便會被轟出來了。
「凌汐……」蘇轍站在她身後望著她，眼中有些擔憂。「你真的非要這麼做不可嗎？」
「子由，你放心吧。」史凌汐知道他是擔心她，便回身一笑：「只有我先單獨過去，程子才他才有可能展現他真實的性情。」
雖說她認識程子才不久，但已經足夠她看清楚這個人。
程子才在已經知曉他真面目的人面前是不屑去裝的，但如果蘇家人在場，他便會繼續偽裝下去。所以想要讓蘇轍見到他的真面目，必須她先去引蛇出洞才行。
「你真的沒事嗎？」蘇轍這麼問著，還是有些不放心。
史凌汐笑笑拿了衣服去了后室更換，再次走出來的時候已然變成了一位俊俏的公子哥兒，直看的蘇轍也是一愣。
「怎麼樣？還不錯吧？」不等蘇轍反應過來，史凌汐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在他面前轉了一圈，笑著問道。
「還好你生作女子。」蘇轍頓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
「什麼意思？」史凌汐有些不明白了。
「若你生作男子，怕是天下不少姑娘要傷心了。」蘇轍說著一笑，史凌汐這才反應過來，臉上一紅隨即笑問道：「你這就是誇我長得好看咯？」
蘇轍睨了她一眼，對她笑的溫柔，史凌汐只覺得心中悸動，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心底悄悄滋生萌芽，而且似乎越來越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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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衣裳鋪，兩人漸漸朝煙柳巷走近。
臨近巷口的時候，蘇轍在一旁的齊家酒肆停了下來，他拽了拽史凌汐的衣袖，見她疑惑的回頭看他，隨即低聲道：「凌汐，一切小心，若是有危險記得及時叫我。」
「嗯，放心吧，我身上帶著藥粉。我先進去把他引出來，你等半柱香時間再進來。」史凌汐這麼說著，深吸了口氣走進了煙柳巷之中。
身邊來來往往的全是男人，多半都是醉醺醺的，看見她也只是鄙夷的笑一聲，多半是覺得她和他們並無不同。
再往裡走了幾步之後，臨近煙柳樓的時候，已經可以看見不少風塵女子站在門外攬客。
不遠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程子才。
只見他同那日她見到的一樣，兩手各攬著一位風塵女子，說說笑笑著正要進樓。
「喲，這是哪裡來的小公子？模樣好生俊俏吶！」有一位女子眼尖的看見了史凌汐朝她走了過來，身上的脂粉味道太重，直聞得她想要打噴嚏。
「姐妹們，這裡有個好生俊俏的公子呢！」那女子一把挽住了史凌汐的胳膊不說，還拚命對著不遠處招呼道。
她話音剛落，不遠處便衝過來七八位女子，直直將她圍了起來。
「阿嚏！」史凌汐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打了個噴嚏，便見圍著她的人群有了一個缺口，正慶幸間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走了過來，是程子才。
「怎麼弟媳也有閑工夫來逛這煙柳巷？莫不是子由他滿足不了你？」他話一出，周圍便是一陣驚呼。
「弟媳？難道她是個女人？！」
「什麼？！原來是個女的？！」
「這麼一說的話，這模樣要是男人未免有些太過白凈了些……」
……
程子才勾了勾嘴角，朝她又走近了幾步，手微微抬起拽住她頭上的束帶一扯，她那如瀑般的長發便散落下來。
「這……這成何體統？！一個姑娘家竟來這煙花之地！」
「嘖嘖嘖、就是說嘛，正經人家的姑娘哪會來這種地方？」
史凌汐已經聽見周圍有不少人在吐槽她了。
「荒謬！實在荒謬！」
「把她衣服扒了，讓我們看看她的真實模樣！」人群中不知是誰提議了這麼一句，隨即不少人紛紛附和。
史凌汐看著漸漸聚集的人群，瞥見一旁冷眼旁觀的程子才，從容不迫的從懷中掏出了藥瓶，灑向四周。
木菊花的粉末一出，靠近她的人群立時昏倒在地。
不少人見狀都不敢再多靠近。
史凌汐從懷中掏出之前蘇軫送的手帕，將竹葉參的粉末灑了一些倒在手帕之上，將手帕掩在口鼻處，這才瞪向不遠處的程子才。
程子才之前見她灑出粉末，已經退出去幾丈的距離，但看他的樣子應該也是吸了一些木菊花的粉末，大概也堅持不了多久。
……
史凌汐這麼想著朝他走近了幾步，程子纔則是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他沒想到這史凌汐竟和一般普通女子不同，行為大膽不說，竟還懂得藥理。
巷口有風吹來，這巷子半開半閉，只有一道出口，木菊花的粉末隨風在空中散開，一部分飄散消失，另一部分則往巷子深處散開。程子才吸了一些進去，神識也開始漸漸有些模糊起來。
他握住口鼻，怒聲喝道： 「史凌汐，你在來這裡之前可有考慮過子由？」
「你女扮男裝來這煙花之地，若是在城中傳開了，別人只當你這蘇家的媳婦有著別種癖好，你讓子由和姑母他們的面子往哪裡擱？」
程子才說著朝史凌汐走近了幾步，抬手正要揮下卻被一隻手一把攔住，一下子將他推了開來。他有些驚訝的抬眼望去卻看見蘇轍就站在史凌汐的身後，冷眼盯著他：「表哥，我倒是想問問你，你來這煙花之地又是作甚？」
程子才沒想到蘇轍也會在這裡，不禁一驚，臉色大變，原本捂住口鼻的手也鬆了開來。
這麼一松不要緊，空中的木菊花粉又一次被吸入，他有些受不了的半跪在地上，抬眼瞪向史凌汐。想不到，他竟然中了她的圈套。
史凌汐將捂住口鼻處的手帕拿下，又倒了些竹葉參粉末出來，放在蘇轍的手中。
蘇轍心領神會拿著手帕掩住口鼻的同時，怕史凌汐吸入木菊花粉，便將她一把攬在了懷中。
史凌汐抬眼看他，卻被她按在胸前。
程子才怎麼也沒想到會在臨近離開眉山之前會被蘇轍看見他流連於風月場所，蘇轍知道這件事情，就意味著姑母也會知道，而姑母若是知道了，也就意味著整個蘇家都會知道。這樣一來，他辛苦在人前維持的君子形象就這麼毀於一旦了，而他和小妹的婚事恐怕也會因此而受到影響。
「你和我二姐既然已經定下婚約，自是應該相親相愛才是。」蘇轍雖然心中已有準備，但多少對程子才還是抱有一些期待的。可如今他這般模樣，倒是狠狠打了他的臉。
如果娘知道她所滿意的未來女婿是這般模樣，定然十分傷心。
現在她總算是明白凌汐為什麼會表現的那麼反常了。她會那麼糾結，大概就是怕他們知道了會傷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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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由，你我都是男人，男人有些時候總是需要發泄的，你該理解我才是。」再怎麼說現在這個社會三妻四妾也屬正常，即便他來這風月之地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又有何不可呢？這麼想著，程子才似乎多了一分底氣。
「表哥，你了解二姐，她嚮往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是她中意的郎君是萬萬不可能有三妻四妾的，更何況是流連這種風月之地呢？」蘇轍說著越發有些生氣，這次若不是凌汐提醒，二姐險些就要嫁給他，他不但流連風月場所，剛才更想出手傷害凌汐，好在剛才被他攔下。這麼想著他有些后怕起來，這樣一個人，若是二姐當真嫁於了他，那二姐以後的日子又當如何？
「子由，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被陷害的。」程子才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他指著史凌汐忿忿道：「是這個女人，她陷害我的。」
「表哥，我有眼睛，我自己會看，是不是陷害我也自有判斷。以前我當你是個君子，所以敬重你，以為二姐嫁於你之後定然可以幸福，如今看來倒是我眼拙了。」
「我……」程子才話還沒說出口便只覺得頭暈目眩，快要支撐不住了。
「你還是跟我回府去跟爹娘解釋，看他們會不會信你吧。」臨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蘇轍冷冷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