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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配合我演一場戲

  顧深很想安慰她,但一句也說不出口。


  如果有些傷痛是旁人的三言兩語就能安慰的,那世間的事又怎會如此複雜。


  他默然起身,回到廚房,將那份冷掉的早餐吃完,然後,又重新為她做了一份。


  很簡單,烤土司和巧克力醬外加一杯濃熱的牛奶。


  他想,她或許需要一些甜味來調劑一下沉重的心理和心情。


  剛將早餐放入餐盤,轉過身時,卻意外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喬星辰。


  她素顏的樣子,臉很蒼白,但一雙眼睛卻烏黑明亮,亮盈盈的,有種水汪汪的感覺。


  「是不是餓了?」顧深唇角噙了淡淡笑意,臉龐線條也隨之柔和了幾分,和煦如陽。


  他端著餐盤便要走向餐桌。


  喬星辰伸手攔住他,明亮的眼中有太多想要傾訴的話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顧深讀懂了她若無其事外表下的脆弱,他看了她幾秒,之後一句話也沒問就將餐盤放回了廚桌上。


  放好之後,他走回她面前,溫聲道,「要不要去陽台坐坐?」


  喬星辰整個人的狀態都處於極度緊繃和極度放任的狀態,她聽了他的話,沒有表示,但卻向著陽台走去。


  陽台還是當初跟他一起看星星的樣子。


  沒有改變。


  唯一變的是那天是晚上,今天是清晨。


  晨光中,天色蔚藍,有幾隻鴿子展翅飛過,輕風拂面,微涼的帶來幾許冬意。


  是啊,早就入冬了。


  顧深默默為她披上一條蘇格蘭披風,是由羊毛製成,厚重又不臃腫,保暖又不累贅。


  很適合冬日坐在客廳里看電視的時候,蓋在身上。


  喬星辰感受到身上披風帶來的溫度后,強撐著睜開的眼睛因為酸意,眨了一下,「顧深。你說,人與人之間,為什麼有那麼深的恨呢。」


  顧深與她一同看著晨光下矗立的高樓大廈,隔著距離,那些建築物看上去那樣渺小,但他知道,走近看時就會越來越高大,高不可及。


  「我從來不信這世上有恨。」他的聲音很輕淡,一如他此刻的表情,平和安靜。


  喬星辰扶著陽台扶手的手驟然收緊,「為什麼……」


  顧深俯視遠處的街景和江流,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群,「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恨,有的,只是人性最深處的卑劣。」


  「……」


  「There is only one sin.And that is theft.Every other sin is a variation of theft.When you kill a man,you steal a。」顧深用純正流利的英文說了一段,他平和的語調很像在詩朗誦,朗誦的內容卻令人深思。


  喬星辰回味了很久,才用中文翻譯道,「世界上唯一的罪是偷竊。它衍生出其他的罪,當你殺了一個人,就偷走一條命。」


  「同樣的道理。恨,也是一種偷竊。」顧深說這句話的時候,專註的看著她,像多年的老友用最耐心的語氣跟她講著,「它偷走底線,偷走良知,偷走一切善意的東西,然後衍生成罪惡。」


  「……」


  「你不能因為別人的罪去懲罰自己。」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喬星辰自然聽出來了,可她只要一想到那天程禹朝她潑硫酸時報復的快意和瘋魔的笑就打從心底起寒顫。


  她喉嚨里發出一聲尖銳的音調,再又逐步恢復平靜,「可我做不到原諒他!」


  程禹因為潑硫酸當場被警察拘留起來。


  之後,顧深通過法律途徑和人脈關係成功的將程禹判了無期。


  喬星辰臉上的傷勢其實還達不到判他無期,但,當他得知程禹當初已經抱著一死百了的念頭,故意將喬星辰引到法院從而潑她硫酸的時候,他從小被養成的良好教養徹底粉碎。


  至少在那一刻,他真有種想親手殺了程禹的衝動。


  程禹背叛欺騙夏爾的時候,他都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那是他第一次動手打人。


  程禹被他打的送進醫院搶救,現在還沒解除生命危險。


  「我沒有叫你原諒他,我只是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終日抑鬱。」顧深說著,頓了頓,眸色軟和,「這世間的愛始終是多於恨的,你為什麼要讓自己活在恨里。」


  被他這樣充滿鼓勵的目光凝視著,喬星辰承認,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快要從那件事里走出來了了。


  可是……


  「你知道我跟他的事嗎。」她開始逃避他的目光,看向遙遠的地方。


  顧深聽出了她說的他並非那個他,他默了會兒,淺聲道,「你指的,是你與傅少頃?」


  他跟傅少頃,也算的上世交,但由於當年小爾跳樓自殺一事,傅少頃與他之間有了隔閡,彼此都有意疏遠對方,之後,漸漸陌生。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知道,我跟他分分合合過好幾次。原因都只有一個,我覺得我配不上他,很自卑,沒有自信。」


  「我除了長相還行,沒有一個出色的地方。」


  「我家境不如他,身世不如他,就連事業也不如他。」


  「跟他交往,我一直都有很大的壓力。」


  喬星辰很壓抑的說完這些話,不覺鬆了口氣,這是壓在她心頭的巨石,層層疊起,今天第一次搬離。


  顧深凝望她無懈可擊的完美側顏和她臉頰邊緣醒目的疤痕,良久,才道,「抱歉,這一點,我無法與你感同身受。」


  因為,他在這一點,跟傅少頃很相似。


  都是天之驕子,從小在各種讚美聲與艷羨的目光中成長。


  他無法體會到喬星辰這樣的灰姑娘心態。


  喬星辰也不在乎,她頹然的彎下腰,躬著身子,看著陽台正下方的那個泳池,是小區新建的,藍汪汪的,讓人一看就想游,儘管,現在已經到了冬天。


  那何嘗不像她對他的感覺,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是想靠近。


  「我知道我這樣的想法很矯情,他都不在乎,我在乎什麼?」她像是自嘲一樣,笑容里有一言難盡的苦澀。


  或許,有不少女生夢想要跟像他那樣出色的男人在一起。


  但是,當你真正走近他,明白他有多優秀后,那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就會越來越深。


  人,是最沒有安全感的動物。


  女人尤其。


  她需要有什麼東西來支撐她的信心,譬如,美貌,才華或是良好的品性。


  喬星辰從前或許可以因外貌而對自己有幾分信心,但現在,她摸了摸臉頰上那個明顯的疤痕,就像摸到了自己跌碎的自信心,她實在是沒有勇氣也沒有信心再撿起。


  「現在科技發達,你可以通過植皮手術來改變這一切。」顧深說完,又特意強調了一遍,「這,並不難。」


  「整容?」


  喬星辰心裡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從前,她最鄙視那些整容整的跟蛇精病一樣的女人了,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要踏上這一步。


  在沒有踏上之前還要擔心手術會否失敗。


  「你要相信現在的技術。」顧深在旁溫聲安撫道。


  喬星辰心裡燥意浮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會成功的。」


  「如果在成功之前,他就看見了我的樣子呢。」


  「……」


  「顧深。我也是個虛榮的女人。我希望我在喜歡的人面前永遠都是容光煥發,儀容得體的模樣。你明白嗎。」喬星辰看了一眼瘦的骨節都突出了的手指,喃喃道。


  一陣北風,向她們吹來。


  喬星辰身上的披風被風吹的飄了起來,連帶她人似乎都晃了下,像只隨時都會被風颳走的蝴蝶,顧深胸口一緊,說不出的難受。


  「顧深,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她雙手抱緊自己,像是跟他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顧深沉沉應聲道,「你說。」


  「如果,有一天,他非要回來見我,你能不能配合我演一場戲。」


  顧深沉默了。


  卻聽她笑著,苦澀道,「我實在想不起有什麼讓他不想看見我的方法了。」


  「這個方法,的確好。」顧深心頭不是滋味的默認了。


  這世上,只怕沒有比傅少頃更不想看見他的人了。


  至今,他仍認為小爾的事跟他脫不了關係吧。


  如果他知道喬星辰跟他「戀愛」,以他對他的了解,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想見到喬星辰了。


  「還有。顧深。我想搬出去住,我在你家已經打擾了好幾天了。」說到這,喬星辰沉默下來。


  顧深懂她的意思,他從來都是極有紳士風度的諒解她,但這一次除外,「之前讓你搬進我家,是怕他還會有其它的報復,現在他雖然還在病床上,但不能確定還有沒有其它危險。」


  他在他家門外安裝了攝像頭,就是為了能在對方報復她的時候,留下證據。


  所以,他必須陪她守在這裡。


  「但是繼續這樣下去,寧寧和大梨會急瘋的。」她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跟她們見面了,她們回家也沒有看見她人,都以為她為情受傷,外出療傷了。


  她們都看見了傅少頃即將結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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