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

  何方芝端著解藥過來, 還沒開始喂,就見王老反反覆復把貓檢查了一遍,甚至還湊到貓嘴邊聞氣味, 而後喃喃地道, 「沒想到這幾味葯加起來, 藥效會這麼多毒。」


  明明是幾樣良藥, 可混合在一起,卻是毒|葯。這應該是藥材相剋吧?

  「我能餵了嗎?」何方芝看著王老發獃, 擔心貓撐不住, 忍不住開口打斷他的思緒。


  王老猛然間回神,朝她點頭, 「行。你喂吧。」


  何方芝也只餵了一勺解藥,等了半個小時, 藥效才起作用。


  原本蔫頭耷腦的貓頭慢慢抬了起來,四肢也有了力氣。又過了一會兒, 渾身都來了勁, 朝三人滴溜溜地望著一會兒,那眼裡似乎透著幾分害怕, 它躲著三人,然後跳上桌子,順著牆根蹦跳幾次后, 竟從窗戶那邊溜走了。


  何方芝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 「好了, 下班時間到了, 我該回家了。」


  她把兩碗葯都倒了,而後洗了洗,連同那砂鍋用袋子包起來,提著剛才倒藥渣的垃圾帶一起出了診室。


  見她居然忘了跟他理論,王老居然有點不習慣。


  魏純古不急著走,他把最後幾段抄完,看著王老在發獃,笑著道,「她的性子就是這樣,為人挺好。」


  雖然一開始大家都對何方芝很有意見,可相處之後,覺得她為人很不錯,很熱心。人也大方。是個特別好相處的。


  他對她也沒了一開始的偏見。自然也樂意在王老面前幫她說幾句好話。


  他把藥方塞到王老的文件袋裡,準備去洗手。


  王老哼了一聲,挑眉看他,「你是不是也收了她東西?」魏純古是什麼性子,王老怎麼會不知道。剛進來的時候,對何方芝還愛搭不理的,這才多久啊,居然會替她說好話了。這兩人八成有鬼,鑒於兩人都各自成家,王老也不會把兩人往私情方面扯。可要是說沒關係,打死他都不信。


  魏純古尷尬地撓了撓頭,含糊地道,「也不算吧。我每次都借給她筆記,她送我點鹹菜,這叫禮尚往來。」


  王老沉沉地看著他,「我看你呀,也被她帶到溝里去了。」


  原本多麼樸實的一個男同志啊,居然也能被糖衣炮彈腐蝕,那丫頭的道行真是太高深了。


  魏純古收拾桌子,嘴裡嘟噥一聲,「好像只有我一人收她東西似的。您不也收了嗎?」


  他說話的聲音雖小,可這屋子不大,再加上也沒有旁人,所以王老還是聽到了,板著臉問,「魏純古,你給我說清楚嘍,我收她什麼東西了?」


  這簡直就是污衊,王老這自詡正人君子的性子哪受得了。


  魏純古見王老非要自己說,似乎還非說不行的架勢,他一狠心,跺了跺腳,「您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何同志從家裡帶過來的。」


  王老懵了,「她不是說是我的病人感激我,送給我的嗎?」


  魏純古抽了抽嘴角,以一副你好天真的樣子望著他。


  王老被他這仿如看智障的眼神看著,有點尷尬,「那我也給錢了。」


  他自然不會憑白無故就收人家東西,所以他硬是讓何方芝把錢拿給送飯的人。


  魏純古聳了聳肩,無奈道,「如果您這麼說,那我無話可說。」


  給那麼點錢就能買到那麼好的飯菜嗎?王老這是不食人間煙火了吧?


  魏純古沒待多久,收拾好東西之後,他就轉身離開了。


  王老坐在桌子上,腦子裡有兩個聲音在打架。


  一個溫和點的聲音說,「這女同志不錯,居然知道尊師重道,看他一個老人家可憐,所以給他送一日三餐。」


  另一個聲音稍顯鄙夷,「這女人真是無孔不入,她先讓你吃了她的飯,然後再讓別人捅出來,那樣你就會愧疚,以後你也不好意思再罵她了。真是太陰險了。」


  兩個聲音爭執起來,王老都不知道自己該聽哪一個的。他吵得腦殼疼,忍不住揉了揉額頭。


  第二日,王老看到何方芝遞到他面前的早餐,「以後,你別給我送飯了吧。」


  何方芝驚了一下,乾巴巴地道,「您知道了啊?」


  王老『嗯』了一聲,隨口解釋,「昨天魏純古說漏了嘴。」


  何方芝氣得咬牙切齒,「這魏純古真是混賬,收了我一罐鹹菜,嘴巴居然沒閉緊。看我不收拾他的。」


  王老微微有些驚訝,抬頭看著她。


  何方芝把早餐往他面前一放,打開飯盒,「快吃吧。您這麼大的年紀估計開火也困難。我也不是特地給你做的。只是順帶。再說你也給錢了。」


  王老低著頭,看著這兩樣小菜,一碗豆漿,兩個饅頭,都冒著熱氣。


  「快吃吧,涼了吃對你胃不好。」何方芝見他眉頭皺緊,似乎很糾結的樣子,忙提醒道。


  王老想了想還是決定吃了。畢竟這飯菜是她特地從家裡帶回來給他吃的,他要是不吃就浪費了。多年的改造生活,讓他知道一個道理,糧食來之不易。


  吃飽喝足后,王老才低聲吩咐,「以後你別給我帶了。我不想承你的情。感覺像是賄賂。」


  何方芝還想再勸,可見他鐵了心,只好答應了。


  兩人正說著話,魏純古從外面進來,何方芝立刻找他算賬,「我送你一罐鹹菜堵你的嘴,你居然還把我的秘密給捅出去,魏純古,你可真行啊。」


  魏純古見她氣勢洶洶的模樣,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忙解釋,「我不是故意的呀。那是話趕話,說漏了。」


  何方芝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呲,「你一個大男人嘴巴居然這麼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以後我再也不送你鹹菜了。」


  沒鹹菜了?魏純古嚇得心都疼了,雙手合手求饒,「哎,大姐,我叫你大姐成不?你就饒了我這一回。我也不是故意要說的,我是想讓王老師喜歡你。我的心是好的呀。你就看在我是為你好的份上,饒了我這一回,真的。」


  何方芝抱臂,頭扭向一邊,似乎在考慮這事的可行性。


  王老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咳了咳,「魏純古,你就這麼點出息啊。為了點鹹菜,你連節操都不要了。你的骨氣呢,你的大男子氣概呢?被狗給吃了?」


  魏純古縮了縮脖子,小聲逼逼,「我幹啥了我?」


  他不就是說兩句好話嘛。畢竟他理虧。


  可是王老似乎不認為,「你比她大,經驗也比她豐富,你該像個大哥一樣,帶著她。怎麼還反過來了呢?」


  魏純古指了指何方芝,又指了指自己,一臉懵逼,「我帶她?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這個能耐?」


  他是比何方芝有經驗不假,可他多的是經驗,又不是智商。


  她那腦子就跟海綿似的,可以無限往裡吸水。可他呢?幾年前學的知識都忘光了。


  他複習的速度還不如她新學的速度。人跟人是沒法比的。他對她佩服得無體投地。


  王老見他這麼沒骨氣,無力地擺了擺手,「這麼個糟心玩意。人家百年遇不到一回,我一次居然遇到倆。」


  他氣哼哼地坐回自己位子上。


  魏純古和何方芝面面相覷,朝對方做了個鬼臉,而後相視一笑。


  魏純古見她笑了,看來自己他的鹹菜又有著落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王老很快發現食堂的飯菜是真的難吃。比他以前吃得差遠了。


  他把飯菜端回診室,朝著魏純古抱怨,「這菜怎麼這麼咸啊?因為不是自家的,所以這鹽不要錢了是嗎?」


  魏純古吃的是家裡送過來的飯菜。雖然他媳婦做菜的手藝不咋地好,可他有鹹菜啊。


  這香菇醬味道多好啊,吃了一口還想吃第二口。


  王老見對面的魏純古一句話都不說,只顧著埋頭吃飯。好奇地站起來,隔著中間的書牆探著身子瞄了兩眼。


  素炒蘿蔔,看著也沒有多少油水,那味道一定很不好。


  見他那筷子也確實沒朝那菜上夾,他又把視線移向魏純古手邊的那瓶香菇醬。


  紅色的包裝紙,玻璃罐裝的,裡面是黑乎乎的。


  「這是啥玩意?你吃得這麼香?」王老勾著脖子往那瓶口看去。因為都成了泥狀,所以一時間也沒猜到這是什麼玩意兒。


  魏純古見王老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他桌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鹹菜。


  他下意識就用手捂住瓶口,警惕地望著王老。


  王老那個氣哦,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個臭小子,我是你領導,你至於像防賊似的防著我嘛。」


  魏純古也反應過來自己有點太小題大做了,把手從瓶口挪開,朝他嘿嘿一笑。


  見他似乎想吃,魏純古忍著心疼,用筷子舀了一點放到他碗里,「這是香菇醬。」


  香菇醬?王老一聽口水就流下來了,他喜歡吃香菇。


  他坐到位子上,嘗了一筷子,香味的味道真的很鮮美,他眼睛一亮,「這東西多少錢啊?在哪買的?」


  魏純古把瓶子放在中間一堆書上,讓他看生產地。


  王老拿起剛才放在桌上的老花鏡,瞄了一眼,「呀,居然是深圳的。這東西怎麼千里迢迢跑到北京來了?」


  魏純古把香菇醬拿回來,回他,「這是何方芝帶過來的。是她朋友開的廠子。聽說賣得還不錯。黑市裡這樣一罐賣一塊錢一罐呢。」


  「這麼貴?」王老驚了一下。


  魏純古擺了擺手,「香菇本來就貴啊。而且這麼貴的東西照樣有人買。供不應求,要不是深圳那邊從這邊不好運太多,估計能賣得更好。」


  王老沉吟了片刻,突然好奇起來,「咦,那她之前怎麼沒給我吃這個呀?」


  魏純古笑道,「您就知足吧。她說您胃不好,得要吃新鮮點的蔬菜。吃鹹菜,鹽大傷胃。」


  王老咕噥道,「我覺得還好啊,鹽也不是很大。我能吃的。」


  魏純古慫恿他,「要不您跟她說說,您是領導,您一開口,她立馬給您送過來。」


  王老臉一板,收起慈祥的笑容,「那不成!我這不是勒索嗎?堅決不能犯這個錯誤。你也不許再提這事。」


  魏純古立刻收起笑臉,點頭附和,「成,我保證不提。」反正又不是我吃那些菜。


  王老見他低頭繼續津津有味的吃起飯,他舔了舔嘴唇,看了眼自己盤子里的土豆絲,為了不餓肚子,只能逼自己吃下去了。


  一連幾天,王老發現一個問題。


  王老翻了翻自己打的菜,嫌棄得不行,「這食堂的菜怎麼翻來覆去就這幾樣啊。昨天青菜,今天土豆,明天蘿蔔,三樣輪流來,居然連第四樣都沒有。」


  魏純古頭也不抬,繼續吃,「咱們食堂的菜都是上頭送過來的,食堂有什麼做什麼。能有什麼辦法。」


  王老已經拿這些人沒轍了,「他們就不知道去跟上面反應嗎?」


  魏純古嘆了口氣,替食堂解釋,「怎麼不反應!可蔬菜公司只有這些。他們能有什麼辦法。而且這還算好的呢。聽說有的廠子只給吃洋蔥。」


  王老梗著脖子,委屈地道,「我寧願吃洋蔥,好歹能換換口味。」


  魏純古當即反對,「洋蔥傷胃,咱們醫院大多數都是病人,哪能吃這個呀。」


  好吧,這理由完全沒問題。王老默默嘆了口氣。


  他捂著自己這嬌弱的胃,酸水都要冒到嗓子眼裡了,不由得又憧憬之前吃的那些好菜好飯。


  可一想到何方芝那行為,他就打退堂鼓了。


  何方芝直到快上班才從家裡趕到醫院,等到了診室的時候,剛好踩著點。


  魏純古擔心王老找茬,便問,「你怎麼才來啊?今天有啥事耽誤了嗎?」


  何方芝撫了撫胸口,等氣平緩了才回他,「還不是我那三個孩子嘛。因為他們老爸答應他們四個月就回來,可都過了十天了。他也沒能回來。」


  魏純古擔心她多想,忙安慰道,「舉許是有事耽擱了,明天說不定就能回來了。」


  何方芝拉了張凳子坐下,「沒有的事。他又臨時出去錄節目了,這回去的還是他老家。估計還有三個月才回來。」


  魏純古笑笑,「那也沒法子,工作要緊。」


  何方芝倒是不生張向陽的氣,可她氣的是他之前把話說得太滿,「可他走的時候,答應孩子,要帶他們去飯店吃飯的。總不能言而無信吧?」


  魏純古總算明白她今天為啥來晚了,「那你的意思是?」


  何方芝一拍大腿,「我決定周末帶他們去吃飯。」


  魏純古朝她豎了個大拇指,「帶三個孩子去飯店吃飯,你牛。」


  她一個實習生,工資不到二十,去一趟國營飯店能吃她半個月的工資。也就是疼孩子的才會帶去。像他,寧願把孩子打一頓,也不會浪費錢。


  王老在旁邊插了一句嘴,「你家裡要養三個孩子,怎麼還有閑錢買東西賄賂別人啊?」


  啥叫賄賂別人啊?這話咋這麼難聽呢。何方芝解釋,「那鹹菜是我男人的朋友送的。不值什麼錢。我送給幾個朋友,謝謝大家照顧我,幫我的忙。怎麼就叫賄賂了呢?您老說話得要講究真憑實據啊。」


  王老被她一噎,沒好氣地道,「牙尖嘴利。你學什麼醫啊,你該去學法律的。」


  何方芝攤了攤手,「這不叫牙尖嘴利,這叫捍衛自己的清白。賄賂這個詞從本質上來說,已經觸犯法律了。我清白名聲,怎能被人隨意誣陷。」


  王老那叫一個氣哦。他本身就不善言辭,直接被她堵了個啞口無言。


  氣氛一時之間有點僵,魏純古忙在中間插科打諢。


  很快,有病人進來了。三人也收起心思,專門開始工作。


  很快到了周末,何方芝剛好休息,帶著三個孩子到附近的國營飯店吃飯。


  這個國營飯店離中醫院不太遠,她經過的時候,還特地給三個孩子介紹,「這是媽媽工作的地方,如果以後你們有事,可以到這邊來找媽媽。媽媽在專家門診室。」


  紅葉和紅心忙盯著那醫院的門頭看。


  紅瑾就完全不在意只趴在媽媽的懷裡,看著街上的行人。


  四人從中醫院門口經過,卻沒注意到一個小男孩看著四人的方向,掙脫爺爺的手,往這邊跑來。


  劉國藝正在跟人說話,見小孫子跑了,忙在後頭追問,「你去哪裡?」


  小耀頭也不回地回他,「我到門口看看!」


  劉國藝見他跑到門口就停止腳步,也只當他好奇,便也放了心,繼續跟朋友說話去了。


  小耀看著前方那四個背影,尤其是那個最高個的女人就是搶他貓的。他握著小拳頭,猛地追了上去。等劉國藝反應過來的時候,小孫子已經不見人影了。他嚇得臉色慘白,差點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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