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 110 章
張向陽回來后, 就把這事告訴許導演了。
許導演有些失望,「他會不會不來啊?」
這些當官的都把業績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不怪他這麼懷疑。
張向陽想了想,還是老實地搖頭。不是他不想給許導一個準話。而是因為他和李學生已經好幾年沒見過面了, 誰知道李學生還會不會肯見他, 他還是不要說大話了。
許導演只能遺憾地擺擺手, 「行吧, 不成就算了。」
第二日,他們也沒能等來李學生。許導演已經不抱希望了。
到了十五這天, 他們開始拿著相機到集市上拍攝。
而後那些逛街的人很快就發現了他們, 紛紛圍了上來。
場務在集市巷子的一頭拉了線,把所有圍觀的人都攔在了外面。
拍攝過程很順利, 許導演好像看到了剛建國時的場景。
那時候,還沒有限制經濟, 到處都是小商小販。他曾經下過鄉,逛過鄉下的集市, 比現在熱鬧多了。各種產品都有, 不像現在,多數只是一些農產品和粗糙的手工品。
北京京都中醫院
跟張向陽一帆風順相比, 何方芝就要麻煩許多,她的工作上遇到了麻煩。
起因是她剛進來就被分配到老專家手底下當助理。
不過她並不是唯一的助理,還有一個是從下面層層選上來的男助理。
對於何方芝這個還未畢業就能分配過來的丫頭, 許多人都是羨慕嫉妒恨。
要知道這個男助理工作八年, 在藥房幹了三年, 又寫了兩年病例, 獨立診斷了三年才得到了這次機會。
她一個連中藥都認不全的學生居然這麼輕而易舉就得到了這次機會。怎能不讓人嫉妒。
老專家叫王鬱金,聽說以前也遭過罪。前幾年剛從鄉下勞改回來。
他的性子頗為冷淡,對誰都不客氣。但是他的醫術絕對是很好的,聽說他祖上出了不少御醫。
他之所以會被打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人為了得到他的祖傳秘方,愣是把他害得家破人亡。
可惜這個人性子非常古怪,脾氣像毛驢一樣倔。無論那些人怎麼威逼,甚至把親兒子殺害在他面前,他都未能吐口。
等他的家人都死了,那些人也沒有了威脅他的砝碼。原本想把他殺了,一了百了,可誰成想,數字幫倒了。他也因此得了救。
平反后的他繼續干他的本職工作。為人也更加沉默。除了上班時間跟病人說話,他平時都是不苟言笑的。
他對助理也是相當嚴格的。其實,明面上叫助理,也就相當於是半個徒弟。畢竟可以看到他開的方子。也能接觸到他看到病人。兩者相結合也能學到不少。
當然跟真正的徒弟相比,少了個親口教導的機會。
可誰都知道王老是不可能再收徒弟了。
因為當初害他家破人亡的就是他的那幾位徒弟。
已經被傷透了心的王老,自然不肯再收徒。
這次上面給他選的兩個助理,王老是很不滿意的。
男助理叫戴純古,單看資歷是不錯的,為人也算是踏實,可惜他對醫術熱情不夠,為人過於古板,不懂得變通。
女助理就是何方芝了,如果對戴純古,王老是不滿意的話,那對她就是相當不滿意了。
藥材認不全不說,還是個生手,而且她為人很喜歡左右逢迎,他已經看到她好幾次給人送禮了。
工作不到三天,她就跟藥房,骨傷科,皮膚科,甚至是前台的人都混熟了。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怕是再聰明的人如果把精力用在這些不入流的地方,那她在中醫上又能花多少時間呢?從她的態度上來說,他就不滿意。也因此,他對她更加嚴格。
今天要看的是個女病人,王老便讓男助理和他站在帘子外面,然後指揮何方芝把病人衣服脫掉,給他按穴道。
還沒畢業,就直接讓她給看診,王老承認他是故意的。誰讓她天天就知道攀關係,搭人脈。
「按鳩尾穴。」
何方芝讓病人平躺,伸出手指按了一下。病人微微皺眉。
王老隔著帘子問,「按到了嗎?」
何方芝回他,「按到了。病人這兒有點疼。」
王老有些詫異,蹙眉又問,「鳩尾穴在什麼地方?」
何方芝面不改色,「在臍上七寸,劍突下半寸。」
王老不死心又問,「膻中穴」
這個穴位很重要,不能太用力,何方芝的力道輕了些,但即使如此,病人還是呻|吟一聲。
王老擔心她毛手毛腳,便冷聲囑咐一句,「輕點按。」
何方芝抿了抿唇,輕聲道,「我用的力道不大。這個穴在在胸部前正中線上,平第4肋間,胸口中間。」
這話剛出口,王老就糾正她,「不是胸口中間,而是兩乳|頭連線之中點。」
何方芝尷尬得臉都紅了。那病人年紀也才不到四十,聽到一個男人這麼赤果果地說出來,臉色漲得通紅,神色還有些惱怒,撐著手臂想要爬起來。
何方芝忙把人按住,輕聲安撫她,「在醫生眼裡,病人是不分男女的。一切以治病為準。大姐,千萬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女病人這才憋著氣躺了回去。
王老又讓她按了好幾個地方。
何方芝都老老實實回答了。
檢查完畢后,王老又給女病人把了脈,開了方子,何方芝帶對方出門,順便還貼心地給對方指了路。
對方朝她感激地道謝。
等何方芝回了診室,戴純古正坐在王老對面的桌子前謄寫剛剛王老給開的方子。
現在計算機還不普及,所以他們用的還是原始的複印紙。病人拿走那張是用來抓藥的。
他們這張是留著備案用的。但是他們是可以抄錄下來學習的。
王老斜著眼看她,「聰明不用在正地方。白瞎了這麼好的腦子。」
何方芝挑了挑眉。
她來自古代,骨子裡是個尊師重道的人,可這幾月實習以來,她被王老明理暗理針對了無數次。
先是他寫的那些鬼畫葫一樣的字,讓她根本沒法辨認。她向他請教,他卻說她故意耽誤他時間。被訓之後,她只能向藥房的人請教。請人家幫忙,自然要送些禮。
他看到了,斜著眼看她,似乎對她的行為很不滿的樣子。可不滿又怎樣,她又沒做錯。
但凡她不懂的地方,她就四處向人請教。她不喜歡欠人,少不得又要送人家東西。於是他對她更不滿意了。
像今天這樣冷嘲熱諷,還是頭一回,看來他也知道光甩眼刀子,已經不足以讓她改善了。
如果她不回擊,估計像今天這樣的話,還會從他嘴裡蹦。
何方芝朝他燦爛一笑,「我還是頭一回從您嘴裡聽到誇我的話呢。可真是稀奇。」她捂了臉,頗有幾分小女兒的不好意思,「我臉都紅了,真是太受之有愧了。」
這?王老氣得嘴都歪了,他剛才那話是誇嘛,他明明是諷刺好不好?
「你簡直冥頑不靈!」王老氣得拍了下桌子,眼皮亂跳。
魏純古被他嚇了一跳,抄寫的動作戛然而止,抬頭偷偷瞄了王老好幾眼,見對方正在氣頭上,他又側頭看向嬉皮笑臉的何方芝。
何方芝朝他揮了揮手,「你繼續抄吧。沒你的事。」
魏純古點了點頭,繼續開始抄了。
王老因為前些年被人整過,手部受了重傷,寫字再不如以前工整。好在王老回來的這幾年,他經常去藥房幫忙,聽藥房的人跟王老確認過將近一年的藥方,才把他的字給摸透。他為了學習王老的醫術,也跟著一起辨認對方的藥方。
王老聽到她漫不經心的語氣,哼了一聲,「你就不能像人家學學?把方子好好抄錄一遍?」
何方芝撓頭,「等魏同志抄完,我再抄他的不就行了?兩個人擠在同一張桌子像什麼樣子。」
王老氣得臉都白了,隨即冷了臉,「既然你這麼閑,不如我來考考你。」
何方芝心一突,又來!您老還有完沒完啊。為了跟上他的節奏,她天天熬夜到零晨。再這麼下去,她的身子骨可就要受不住了。
她淡淡一笑,「您老考了我這麼多回,我正好也有問題請教您。」
王老有點詫異,「行,你問吧。」
何方芝便把前世她姐姐在宮中所中的一種毒說給他聽,不僅連脈案,甚至連病人的氣色以及呼吸情況都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而後才問,「請問這種毒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子可解?」
王老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面色沉沉地看著她,「我聽人說你男人是演員,你該不會跟他也學會演戲了吧?咱們這講究的是實際情況。我不是在跟你談藝術創作。」
何方芝撇了撇嘴,「我說的是真真切切的。如果你不信,我現在就去藥房抓藥,把□□給熬出來,餵給貓喝。」
魏純古聽到兩人居然對峙起來了,也不好裝看不到,忙抬頭朝何方芝使眼色,這人該不會是瘋了吧,居然要制毒?
王老被她這囂張的樣子氣笑了,他冷著臉,手指門外,「行!你現在就去給我制。出了什麼事,我給你兜著。」
何方芝朝魏純古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即出了房門,直奔藥房去了。
等到了藥房門口,這才想到她要先開個方子。
於是又折回來。王老看到她去而復返,「怎麼?牛皮吹不下去了?」
何方芝走到他面前,拿起擺在他面前的本子,走到魏純古這張桌子前,也不讓魏純古讓座,直接彎腰趴著寫方子。
她飛快把方子寫好,而後把筆蓋蓋了回去,連紙帶筆全放到王老面前的桌子上,施施然又出去了。
等人走了,魏純古忙道,「王老,其實她很用功的。我聽她男人說,她每天晚上都要熬到十二點才睡覺呢。」
王老心裡好受了點,可依舊有點不高興,「如果她把時間都花在學習上,原本不用熬夜的。」
魏純古:「……」得了,他還能說什麼。他算是看出來了,王老不是討厭何方芝,而是覺得她還不夠努力,不該把時間都浪費在不必要的地方。
何方芝很快抓好了葯,把藥包放在王老面前,然後就出去買煮藥材的砂鍋了。
中醫院是可以代煮中藥的,可她配的這是毒|葯。她煮完,那這鍋也就廢了。所以她只能自己掏錢買。
因為手上的工業券不夠,王老和魏純古還幫著一起湊了。
她買好鍋之後,立刻把藥材泡上開始煮。因為還要找實驗的動物,她讓魏純古幫著照看砂鍋,自己出了診室。
剛走沒幾步,何方芝正好在走廊里碰到一個小男孩。他大約六七歲,胖成一個球,這還是她頭一回看到這麼胖的小孩。看他穿的不錯,想來是家境很好。只是此時,他胖乎乎的小臉上正發著狠,額上青筋綳直,單手捏著那隻貓纖細的脖子,貓四腿亂蹬,發出凄慘的叫聲,似乎下一秒就要魂歸西天的樣子。
何方芝腦子裡頭一個念頭就是熊孩子!她經過他旁邊的時候,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小男孩下意識鬆開手,何方芝另一隻手把貓接住,然後抱在懷裡,沉聲問道,「你這孩子怎麼能如此兇狠?」
小男孩見自己的貓居然被人給搶走了,伸手就要奪。
何方芝擔心他還會把貓給掐死,硬是不給。小男孩發了狠,嘴裡罵著各種髒話,何方芝聽了眉頭皺得死緊,在被對方踢了十來下之後,她趁著對方踢了空檔的時候,鬆開抓他的手,飛快抱著貓跑了。
「哎!我的貓,你還我的貓!」小男孩氣得在後面追。他人矮又胖,在後面追了幾步之後,就跟丟了。
他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正在院長辦公室看望老朋友的劉國藝聽到孫子的哭鬧聲,也顧不上說話了。立刻跑了出來。
劉國藝趕緊把小孫子扶起來,「小耀,你怎麼了?」
院長謝予同也出來了,看到他哭成這樣,「你的貓呢?剛才不是還抱著貓嗎?」
小耀這下子哭聲更大了,抹了眼淚,指著何方芝剛才消失的方向道,「我的貓被一個壞女人搶走了。」
「她為什麼要搶你的貓啊?」謝予同覺得事情有蹊蹺。那貓就是家養的品種,毛色也一般。應該不會有人因為喜歡就把貓給奪走的吧?
可惜還沒等小耀回答,劉國藝氣得拍了下牆,「小耀,你放心,爺爺一定幫你把貓找回來。」
小耀得了這句肯定,立刻不哭了,拽著他的手往前面指,「那快走,她剛才往那邊跑了,要是去晚了,那貓該活過來了。」
啊?謝予同一臉懵逼,怎麼聽小耀的意思,他不希望那貓活過來呢。這孩子有問題呀。這再不教,將來指不定還要惹出多大的事呢。
謝予同想把人給拉住,好好跟劉國藝談談。他這小孫子的問題好像比那隻貓更嚴重啊。
他拽著劉國藝到旁邊小聲說,「我覺得你家小孫子有點……不夠善良啊。」
正常孩子會不希望自己的寵物活過來嗎?
劉國藝黑了臉,「你說啥呢。我小孫子好得很。你不要聽外頭的人亂說。」說著他的手被小耀猛拽兩步。
謝予同見劉國藝不信,又聽對方話里的意思,好像這孩子已經犯了眾怒了,他想多解釋幾句,可惜的是他根本沒把劉國藝拉住,對方已經帶著孫子氣勢洶洶往前走了。對他的叫喊半點反應也沒有。
謝予同連忙跟了上去,陪著對方一起找。
三人一間間屋子開始找。可惜找了一圈之後一無所獲。最終只能無功而返。
至於為什麼兩人沒能找到貓,那是因為他們找的時候,剛好被何方芝碰到。趁三人不注意的時候,她直接溜到樓梯口。等對方走了,她才回了診室。
「快點,葯都熬好了,就等你了。」王老見她去個洗手間居然要這麼久,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何方芝擺了擺手,把葯往白瓷碗里倒,然後把那藥渣丟到垃圾簍里。
又把另一包中藥往裡放,「這解藥還沒熬呢。難不成你還真的希望這隻貓死了啊?」
王老被她懟得臉上的皺紋都加深了幾道。
等解藥熬好之後,何方芝才把剛剛那毒|葯往貓嘴裡喂,「這貓太小了,我們只喂一勺就行了。再多,估計該救不回來了。」
魏純古自然沒有意見。王老卻有點遲疑了,「藥量太小,會不會不起作用啊?」
「不會!」何方芝很有自信。
三人眼巴巴地看著那隻貓口吐白沫,眼皮耷拉著,四隻疲軟,趴倒在地。看這樣子,真的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