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一行人到了余家, 何方芝看到了后爹余中良和親娘郝愛華,以及他們生的兩個兒子大軍和小軍。
郝愛華還是第一次看到紅葉和紅心,抱著兩個孩子稀罕得不行。
雖然兩個孩子剛才已經叫過姥姥了, 可畢竟是第一回見, 被這麼親密地摟在懷裡都有些尷尬。
郝愛華見兩個孩子掙扎忙鬆開, 隨後看向何方芝, 「以後多帶兩個孩子來玩,明明我是孩子的親姥姥, 可孩子跟我這麼生份, 我這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何方芝點了點頭。雖然知道這人是原身的親生母親,可她畢竟不是原身, 不光沒有繼承原身的記憶連情感都沒有。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何方芝這樣的表情在郝愛華看來,心裡酸脹的厲害。雖然女兒原諒她了, 可到底跟她這個娘是生份了。兩人就像是隔了一道厚厚的牆。
郝愛華拉著何方芝的手,眼眶瞬間紅了, 「云云, 你真的不怪娘了?」
云云?何方芝心中一動,突然想到之前表姐說過, 她把名字改回來的事兒。想來她以前的名字應該姓余,叫云云。
她搖了搖頭,「娘, 我不怪你了。以後咱們還是親人。」
郝愛華眼淚再也忍不住, 從眼眶中洶湧而出。
余中良在旁邊勸她, 「大過年的, 別哭了。云云能回來,是好事啊。你哭什麼。」
郝愛華趕緊擦眼淚,一個勁兒地說,「對,對,看我這激動的。」說著招呼大家坐下。
余中良推了下郝愛華,「快點去灶房盛菜吧。孩子大老遠地回來,應該餓了。咱們一起吃頓團圓飯。」
郝愛華忙站起身,何方芝見一屋子都是大男人,忙起身去幫忙。
郝愛華正好也想跟女兒拉家常,她掀開鍋蓋,迎面撲上來一層厚厚的熱氣,像吞雲吐霧似的往上躥。
煙霧瀰漫間,郝愛華的聲音傳來,「你說你來就來了,帶那麼多東西來幹什麼。當心你婆婆生氣。」
何方芝接過她遞過來的碗,「沒事兒,我們已經分家了。」
「那也不能拿那麼多啊,姑爺畢竟只是半子,還是要避諱著點。」郝愛華低聲湊到她耳邊,「男人也有許多心眼小的,他們就怕娶到那種只知道貼補娘家的媳婦。你呀,能過得好,娘就知足了。娘也不圖你那些東西。」
何方芝笑笑,「也沒什麼東西,不就是些粗糧嘛。」她想了想又解釋道,「原本我想帶些細糧回來讓您嘗嘗。可我弟說,家裡糧食不夠,所以我全換成粗糧了,看著挺重,其實不值什麼錢。」
郝愛華重重嘆了口氣,臉上全是愁苦,「咱們生產隊可算是被大隊長給害慘了。家家戶戶都吃不飽。」
何方芝突然想到之前張向陽似乎跟她提起過,這個生產隊的大隊長跟吳愛國是一丘之貉,攀關係才上的位,並不是隊員們自己選的。她側頭問,「就不能想法子把人給告倒了?」
「有什麼用啊?人家上面有人。」郝愛華小聲嘀咕著。
何方芝擰著眉頭沉思。
郝愛華神秘兮兮地湊到何方芝耳邊,「我聽說咱們生產隊長還給縣城的革委會主任送過東西呢。」
何方芝怔了怔,所以說,她不僅要把吳愛國和長風公社革委會主任扳倒,還得再加一個縣城革委會的吳主任。
想到之前馬大順差點被吳主任害死,想必那吳主任手裡的人命只會更多。
想要告倒馬主任,得找比他更大的官。可她怎麼知道比他更大的官就不是吳主任這一頭的呢。
如果對方是吳主任這一頭的,到時候他給吳主任通風報信,吳主任再把他的贓物轉移陣地,那她豈不是白忙活一場了。
想到了之前那個李學生,何方芝還是決定麻煩他。
這頓晌飯,其實準備得並不豐盛,但對於余家來說,已經是把能拿出來的東西全拿了。
何方芝和張向陽沒有夾肉菜,也沒有再添飯。主要是這家太窮了。
吃飯時,郝愛華問何方信,「你什麼時候決定結婚啊?」
何方芝這才知道何方信還沒結婚呢。
那這幾年他攢的錢都到哪裡去了?
何方信慢條斯理地吃著飯,「等夏收之後就結婚。」
郝愛華點了點頭,抹了把眼淚。
何方芝側頭看何方信,「你怎麼現在還沒結婚啊?」
何方信剛想開口,郝愛華忙道,「也不怪你弟弟。前年,你余叔上工的時候,把腿給傷了,原本想還你的錢全拿來給你余叔治病了。」
余中良在旁邊直點頭,「是啊,你別怪你弟弟。都是我拖累了他。」
何方芝沒話說了。
余中良嘆了口氣,「我愧對你弟弟,你倆沒有吃過我一粒米,但我卻花了他那麼多錢。」
何方信忙道,「余叔別這麼說。這些年要不是你給我們姐弟一個家,我們姐弟早就沒命了。」
余中良一臉慚愧,無力地擺擺手。
吃完這頓飯,何方芝又陪著郝愛華聊了一會兒天。
因為離得確實挺遠,也不敢待太久,何方芝便跟他們告辭了。
等到了家裡,何方芝便讓張向陽初八的時候給李學生寄封信。
「寄信的速度很慢的?」張向陽聽到她的打算,提出質疑。
何方芝把油燈撥得更亮些,「你不是說電報很貴嘛,而且還說不清楚。你就把吳主任的劣跡寫在信里。反正這信中途不會有人拆,那吳主任也看不到。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張向陽側頭看她,「你弟弟去監視吳安國,我去監視東風革委會主任,那吳主任誰監視啊?」
何方芝臉上露出微笑,意有所指地看著他,「你說誰監視比較好?」
張向陽瞬間福至心靈,點了點她的鼻子,「你呀,真是一點也不浪費!」
何方芝拍打他的手,傲嬌地哼了一聲,「馬大順可是比你我更恨吳主任的人。只要你一跟他說,想要把吳主任拉下馬,他肯定二話不說就同意。」
馬大順可是被吳主任打得差點沒命,要不是散盡三分之二的家財,他根本就出不來。
張向陽點點頭,「那明天就去找彭家木,讓他帶我去馬大順家。」
第二日,張向陽帶了些東西去了彭家木家。來開門的是彭家木的媳婦呂秀英。
張向陽怔了怔,隨即神態自若,恭敬地叫人,「嫂子,我找彭哥。」
呂秀英乍然間看到彬彬有禮的張向陽,還呆了一瞬。之前她男人跟她說張向陽改好了,她還不信。可現在見到真人,她只要看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知道這人確確實實是改好了。瞧那眼神多正派啊,看不出來一點歪心思。看著她的時候,一點淫邪之光都沒有,跟以前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她笑著請他進屋,然後回頭沖屋裡喊彭家木。
彭家木聽到聲音從房間里出來,看到是張向陽來了,臉上的笑意越加深了。
他讓媳婦上茶,自己招呼張向陽坐下。
張向陽也沒跟他兜圈子,也沒講那些過年時的吉祥話,而是直接把來意說了。
彭家木聽說他要找馬大順,挑了挑眉,「奇了怪了,你找他幹啥?」
張向陽不想讓他摻和這事,「我有事找他,這事跟你沒關係,你別摻和了。」
彭家木見他不肯說,便也不再問了,直接報了馬大順的地址。
張向陽不敢耽誤,站起身就外走,「那我去找他了。」
彭家木見他來了就走,想來是急事,也就沒有再留客。
呂秀英端著茶走進來,只看到張向陽火急火燎的背影,「咦?這人怎麼就走了?我還沒跟他說兩句話呢。」
彭家木回頭看著她,有些好笑,「以前他來,你都對他愛搭不理的,覺得他這人不是正派人,今天這是轉性啦?」
呂秀英笑笑,「不是你跟我說他改好了嗎?我剛才看他,確實像是改好了。我又不是那小心眼的人,幹啥一直揪著過去的事不放啊。」
彭家木心裡舒服了些,只要她別每次都給陽子擺臉色就成,「你找他能有啥事啊?」
呂秀英白了他一眼,「難道只有你的事才叫事,我的事就不叫事啦?」
彭家木向來怵家裡這隻母老虎,見她想要跟他理論,所幸退後一步,「行,行!你的事才是大事,我的事全是小事。你能說說你找陽子有啥大事不?」
呂秀英滿意地笑了,「還不是之前你跟我拿回來的那鞋子嘛。你不是說是陽子媳婦給做的嘛。我想請她再幫我做兩雙。我娘和我嫂子都喜歡那鞋子,穿著舒坦,讓我幫著也弄兩雙。」
彭家木滿臉不可思議,「你娘家可是北京人,你娘和你嫂子都是大廠里的工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居然能看上農村媳婦做的鞋子,真的假的?我咋這麼不信呢。」
呂秀英翻了個白眼,「可不是嘛。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上回你送我那鞋子,我一直沒想起來穿。後來走娘家的時候我就順手給塞到包裡帶回娘家了。我嫂子就以為那鞋子是給她買的,她那腳跟我一樣大,我也不好意思說不是給她買的。誰知道,她穿上覺得那鞋子特別舒服。跟百貨大樓賣的內聯升也不差啥,可那內聯升一雙就要十五塊錢,我這雙只要五塊,省了十塊錢呢。」
彭家木驚訝地張大嘴巴,真的假的,之前聽陽子說他媳婦賣鞋子,但沒想到她手藝居然這麼好。怎麼沒聽他吹過呢。
彭家木低頭想了一會兒,沖她擺了擺手,「這事等我跟他說吧。他大過年的來找我,連句拜年話都不說,就火急火燎的,肯定是有啥急事。咱們別耽誤他的正事了。」
呂秀英哦了一聲,「那成,只要你別給我忘了就成。」
反正也沒幾天了,她等得起。
彭家木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