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回家的路上, 張向陽問何方芝,「在你們那時代,應該有很多這種思想的女人吧?」
他指的是張二梅, 何方芝笑笑, 點了點頭, 「記得我當上族長那一天, 哪怕是身為貴妃的姐姐都親自送了禮物來恭賀我。更別說何家其他出嫁女了。我是族長,是他們在娘家的依仗。」
張向陽一陣沉默。
何方芝繼續道, 「對於古代女人而言, 兒子和娘家是女人在婆家安身立命的根本。甚至如果要排名的話,娘家比兒子還要勝一籌。」
張向陽瞠目結舌, 想起以前看的電視劇有些不可置信,「不至於吧?兒子不是更重要嗎?」
何方芝解釋道, 「只要有娘家撐腰,哪怕女人生不了兒子, 也可以撫養同族的孩子或者抱養庶子。大家族裡除非犯了滔天大罪, 否則是不會休妻的。」
張向陽看她,「那你是怎麼想的呢?」
「我?」何方芝挑了挑眉, 「怎麼?你也想要兒子了?」
「不是。」張向陽揉了揉眉心,「我就是無法理解。所以想問問你是怎麼想的?」
「順其自然吧。」何方芝倒是沒有別的想法,「我從來不靠任何人, 我只信我自己。」
張向陽看著她, 眼裡一絲激賞一閃而過。
何方芝嘆了口氣, 「不過你這二姐不是個聰明人。她被你娘教得太迂了, 如果你沒有換芯子,將來她的結局絕對會是個悲劇。」
以原先張向陽的為人,除非有好處,他才會湊上去。張二梅一直補貼娘家只會讓兩個孩子和丈夫對她更加失望。
張向陽也想到了,「以後咱們幫幫她吧。把她的性子給掰過來。」
要是不掰正,張二梅只會是下一個張母。
第二日一大早,張向陽做好了早飯,一家人正吃著,一個意外的人登門了。
何方芝看到面前這個男人還有點發懵。
張向陽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他就是何方信」
何方芝這才恍然,看著來人,不冷不淡地打了聲招呼,「二弟」
何方信今天穿著藍色的工作服,裡面套著舊棉衣。他是騎著自行車來的,臉上凍得青一片白一片,一個勁兒地搓著手,「大姐。」
「你怎麼來了?」何方芝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瞅見她好似看陌生人的目光,何方信便猜到她還在生他的氣,「大姐,你還生氣呢?」
他把手裡帶的東西放屋上一放,有些拘謹地看著何方芝。
張向陽瞅著他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忙招呼他到火爐旁邊取暖,「先暖暖身子再嘮嗑。不急!」
說著給他盛了碗熱粥,何方信接到手裡,摩挲著粥碗取暖,並沒有喝。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側對著他而坐的何方芝,「大姐,爹娘讓我來請你。你跟我們回去吧。」
何方芝抿了抿唇,「你之前說還我錢是真的嗎?」
「是真的。」何方信忙從身上掏錢,「之前我讓大哥帶給你一百四十塊錢。這次我給你帶了一百六十塊。還有五十,等下下個月,我就能攢到。到時候我一定拿來給你。」
何方芝接過錢,低著頭沒說話。
她之前聽表姐和張向陽說的話,也只猜到她這弟弟應該是欠了原身的錢。這個錢應該也跟原身的工作有關係。
她握著錢,眼裡蓄滿淚水,「可惜這麼多的錢也換不回我的工作了。」
何方信低下頭,「姐,我知道是我混賬。我當初不該把你賣工作的錢拿去換電力局的工作。可我也是沒辦法。我不想一直待在鄉下,余叔又不是我的親爹,他是不會為我娶媳婦的。我知道我這麼做很自私,可我也是沒法子了。姐,你就原諒我吧。」
何方芝一手捂著側半身。
按照原身的心性,應該是不知道何方信給她錢的事情,她只記得自己先是被人毀了清白,再是被親娘親弟弟算計,就這麼孤身一人來了張家。過著艱苦樸素的生活。
原身會不會原諒何方信,何方芝也不知道。
不過她不是個喜歡跟人結怨的人。既然這人不是十惡不涉,那自己何不利用他的關係,達成自己的目的。
「以前的事就算了吧,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何方芝想了好半晌才回了這麼一句。
何方信立刻破涕為笑,「大姐。」
張向陽提醒他,「趕緊坐過來一起吃吧。」
見兩個孩子眼巴巴地瞅著何方信瞧,張向陽忙給兩個孩子介紹,「這是你們的二舅,快叫人吧。」
紅葉和紅心忙叫人。
何方芝從兜里摸出兩個用紅紙包的紅包遞給兩個孩子,「快拿著吧。」
這兩個孩子過年的時候,已經收到張大隊長和張母收的紅包了。雖然不多,只有一分,可也是長輩們的心意,再加上這東西是可以買到糖果的。兩個孩子眼睛立刻發光。
「謝謝二舅!」兩個孩子把紅包接過來就塞到自己的兜里。
何方芝側頭看他,「你什麼時候開始上班啊?」
「初六就開始上了。」何方信回答。
何方芝指了下他工作服左胸口的四個字『懷江電工』問,「你是在懷江縣電工局工作?」
「對!」何方信微微點了下頭。
「你別多想!」何方芝嘆了口氣,「我就是想問問你,我們生產隊什麼時候能通電啊?家裡的煤油一個月只有一兩,根本就不夠用的。」
何方芝撓了撓頭,皺眉不解,「我記得已經輪到你們公社了呀。」
張向陽在旁邊解釋,「因為我們公社換了個主任,我之前因為一件事得罪過他。他特地繞開我們生產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們這兒。」
何方芝側頭看他,「這事你怎麼沒跟我說啊?」
張向陽有些心虛,「我這不是怕你著急上火嘛。」以她的性子要是知道這事兒,估計得鬧大。
何方芝擰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咱們生產隊一直沒通電,接下來還要一年多的時間,連電都沒有,我還怎麼複習。」
張向陽忙道,「我以後幫你多弄些煤油就是了。咱們生產隊有許多人家,晚上都不點燈的。找他們勻一下就行了。」
何方芝詫異地看向他,「你之前不是說煤油太傷眼睛嗎?現在怎麼又不讓我鬧開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何方信見兩人吵起來,忙拉架,朝張向陽使眼色,「姐夫,到底因為啥,你就跟大姐說吧。她這人氣性大,你讓著她點。」
被逼無奈的張向陽只好把革委會主任和吳安國是一夥的事說了出來。
「你也知道那些革委會主任都是瘋子。咱們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哪裡斗得過他們。不忍又能有怎麼辦呢?」張向陽也知道自己這想法挺窩囊,可他也是沒法子,他不認識什麼大本事的人。他只想在這動蕩不安的年代保護一大家子。
何方芝捏著拳頭,眼睛微微一眯,冷哼道,「咱們公社一共有二十多個生產隊,一個生產隊裝電起碼要兩三個月,照這麼算下來,恐怕高考結束,我們生產隊還輪不上呢。」
她還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如果她不把那吳安國拉下馬,她這口惡氣都出不了。
「可李學生已經回了北京了,咱們還能找什麼人?」張向陽見他媳婦面色都有些不對勁兒了,忙道。
何方芝眼神幽深,「這世上沒有不盯蒼蠅的蛋。這過年尤其是送禮的好時候。你說吳安國,會不會趁此撈錢呢?」
前世那些官員為了多收禮,一年恨不得過十回生辰。那吳安國吸村民的血上位,照理說,應該是沒錢的。可他居然能送吳克明去縣城上班。可見他這人也是貪官。
張向陽見她執意要把吳安國拉下馬,又補充一句,「如果要把吳安國拉下馬,光整他一人是不夠的。」
革委會主任執意包庇他,不把這個大靠山扳倒,他們的目的就不能達成。
何方信看了眼張向陽,有心在姐姐面前表現一番,「姐,姐夫,你們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我一定幫忙。」
何方芝側頭看他,「年初六,你到哪個生產隊裝電?」
何方信笑著道,「今明兩年都在長風公社,頭一個就是紅旗生產隊。年前剛組織把屋前屋后的樹給砍了,就等著過年開始規劃,埋電線杆了。」
張向陽猛地一拍大腿,「那吳安國就是紅旗生產隊的呀!」
何方信眼睛眯成一條信,眼裡精光乍現,「那可真是巧了!」
何方芝想了想,「那你就利用這次機會,好好看看都有哪些人提東西去拜年。像他這種做賊心虛的老狐狸多半是不會把贓物藏在家裡的。你最好能把他藏東西的地點也弄清楚。」
何方信立刻點頭應下,「我會的。」
張向陽揉了把臉,「我去公社家屬區監視那革委會主任,看看他是不是個清廉的好官?」
何方芝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聽到這話,何方信捧著肚子大笑不止,「姐夫,你可真天真。能當革委會主任的能是什麼好官。十個有九個是黑心腸。剩下一個是有爹生沒爹教的畜生。」
張向陽見他抖然間戾氣這麼大,「你這是怎麼了?」
何方信抹了把臉,「沒什麼,就是想到以前上學時,有個特別好的朋友家裡也被抄了。全家人都死了。我一時之間失控了。」
張向陽拍拍他的肩膀,「咱們利用這次機會好好整治這些壞人。」
何方信點了點頭,用袖子擦了下眼角的淚珠。
商量好正事,何方芝催道,「快點吃吧,待會兒飯該涼了。」
吃完飯,何方信就帶著這一家到了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