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大隊長家要分家, 請來的見證人無非是跟他關係還算好的,一隊隊長,三隊隊長和六隊隊長。對了, 還有他的親妹子張草花。


  見證人分散坐在一邊, 另一邊是張向陽, 何方芝, 張向民和楊素蘭。張母和張大隊長坐在主位上。


  張大隊長把一直用手肘壓住的本子打開,「我就你們這兩個兒子, 咱家的東西按理說應該是你們平分的, 不過當初是你自己執意搬出去住的。你們後來也添了不少東西。如果再分給你們,你們也要不了那麼多。我就直接給你折錢吧。咱們的鍋碗瓢盆, 桌椅板凳都你們的一份兒,包括這屋子, 家裡的被褥之類的。合在一起,我就取個整數, 兩百塊。你看怎麼樣?」


  張向陽點點頭, 「爹,我沒意見。您做主就好。」


  張母瞪了他一眼, 轉身朝張大隊長道,「老頭子,兩百塊錢也只夠蓋一間泥草房而已。他們兩口子年紀輕, 請不來這麼多客人, 到時候你得幫忙張羅才行。」


  在鄉下蓋房子, 都是村裡人幫著搭把手, 不要工錢,但是得管飯。


  這年代的飯不是那麼好管的。誰家的糧食都是定數,所以得跟關係好的商量著用錢買。因為乾的都是體力活,所以得讓人家吃飽了,要不然幹活都沒力氣。


  張向陽以前的名聲那就不用說了,他蓋房子估計沒人肯過來。但是由張大隊長出面就不一樣了,他是個大隊長,在生產隊一直很有威信。


  張大隊長哼了一聲,「他是我兒子,他蓋房子我能不幫忙嘛。可人家啊……」


  話未說完,他就住了口,擔心一會兒再因為蓋房子的事情吵起來,他即時改了口,「到時候我肯定會幫著張羅的。你放心吧。」


  張母點了點頭。


  另一邊張向民和楊素蘭也沒意見。他們可沒那本事弄來那麼多糧食讓人家幫著蓋房子。


  再說這房子也沒蓋幾年,還很新呢。至於棉花被褥更是如此,有錢都買不來。


  張向民心裡暖暖的,覺得他爹果然還是偏疼他。


  其實他哪裡知道,這是張向陽自己要求的,他已經託人買到了棉花,何方芝早就套了好幾床棉花被。


  張大隊長把旁邊的盒子打開,裡面放著錢。


  他數了數,把今年領的分紅數出來一部分遞給張向民,然後跟張向陽和何方芝解釋,「你們的分紅是屬於你們自己的。你大哥大嫂的分紅也得屬於自己。我和你娘的分紅也留在自己手裡。」


  張大隊長又數了剩下的錢,「一共是四百七十塊錢。你的工作花了三百塊錢,每個月還我二十,還了六個月,就是一百二十塊錢,昨天領分紅又給了我一百塊錢,加起來就是兩百二十塊錢,你還欠我八十。對吧?」


  張向陽點頭,「對!」


  張大隊長拿著鉛筆在旁邊記上。


  又在這邊接著算,「加起來一共是五百五十塊錢。除掉剛才說的,兩百塊錢蓋房子的錢,還剩下三百五十塊錢,你們平分就是一百七十五塊錢。」


  他又算了好幾回,「老大可以分一百七十五,小三是兩百九十五塊錢。」


  兩人都點頭附和。接下來就是談養老和自留地問題。


  「自留地,咱們直接按人口分,一人一分地。你們是四口人,那就分四分給你們。我會跟附里申請,自留地就分給你們家附近。至於你二嬸留給你的自留地,你們先幫她種著。她的糧油關係還在村裡,人回不來,得花錢補工分才能分到糧食。你們種的菜也別忘了送點給你二嬸,他們在縣城買什麼都得要票。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張向陽立刻答應,「爹,都聽你的。」


  一隊隊長笑著道,「陽子現在很懂事啦。」


  張大隊長梗著脖子,「他這是看你們在才這麼聽話的。」


  張向陽好脾氣地笑笑,沒說什麼。


  張大隊長也覺得沒趣,開始說接下來的問題,「我和你娘暫時先跟你大哥住。我們兩口子的工分也跟老大一起。將來等干不動了,你們兄弟倆要輪流給我們養老。但是小三畢竟是分出去的,所以將來養老問題,我會按照四六開。你倆覺得咋樣?」


  啊?還能這麼干?張向陽還是頭一回聽說有這麼養老的。


  相較於張向陽的驚訝,何方芝絕對是驚濤駭浪了。她微微低頭,暗自琢磨,這年代和她前世有很大不同。前世的大家族,嫡長子可以分到至少六成以上的家產。剩下的四成才是剩下的兄弟分。當然也不可能是平均分配,依舊是嫡子佔大頭,庶出基本上只能佔一小部分。


  父母一般也都是選擇跟嫡長子生活,除非有特殊情況的,比如說小的比大的有出息,父母跟著有出息的,更有面子,那就是另當別外了。


  但這邊分家產,秉持的是公平公正原則。她一時之間也說不上,到底哪種更好。


  張向陽呆愣過後,「爹,我也沒意見。」


  張向民和楊素蘭也紛紛點頭。


  張大隊長看向一直沒發言的小兒媳婦,「小三媳婦,你呢?」


  何方芝回過神來,笑著點頭,「爹,您這麼公平公正,我和孩子他爹沒有意見。」


  這話說得讓人舒坦,張大隊長哈哈大笑,「還是你會說話。到底是個中專生,說的話都好聽。」


  幾個隊長也紛紛點頭,「這麼分,挺好。」


  張草花坐在桌子側面,給他們寫證明。在鄉下分家,這種證明信絕對比法院判的還有效。


  雙分各自拿到錢之後,張向民也把之前三弟幫他準備的拜師禮給了三弟,張向陽倒也沒推辭。


  辦完手續之後,張大隊長還留兩人在這邊吃頓散火飯。


  張大隊長原本想留幾人吃飯,可家家戶戶都不容易,所以都推辭了。


  就連張草花也沒留下來,「哥,我還得回去給孩子做飯呢。你們吃吧。咱們是實在親戚,大年初二,我來給你拜年,請你去我家吃酒。」


  張大隊長滿口答應,「成,到時候我跟旺林好好喝一盅。」


  送走張草花,何方芝,楊素蘭和張母去廚房做飯。


  張向陽和張向民聊起學車的事情。


  聽三弟問車的事情,張向民眼裡都冒光,「我已經會開車了,現在正在學怎麼修車。」


  張向陽笑著道,「那什麼時候能考證啊?」


  張向民憨厚的臉上有些窘迫,「這個不急。我還得重新學著寫字,要不然等考試那天,我連字都不會寫,那就麻煩大了。」


  張向陽剛想說話,紅根跑過來,笑話他爹,「哈哈,小叔,你不知道我爹可笨啦。他居然連懷江縣都不會寫。還問我呢。」


  被兒子笑話,張向民氣得臉都紅了,站起來就要揍他,紅根時刻注意他爹的動作,見他爹站起來,跑得比兔子還快。


  「站住!紅根,誰讓你這麼沒大沒小的。居然敢笑話你老子。」


  紅根回頭朝他做了個鬼臉,一回頭就撞上正要進屋的張大隊長。


  一直背著手的張大隊長被紅根撞了下肚皮,疼得『嘶』了一聲。


  紅根嚇傻了,「爺爺,您沒事吧?」


  張大隊長擺擺手,「沒事!」


  紅根鬆了一口氣,剛想轉身,卻不想被他爹拽了過去,狠狠打了下屁股。


  正想再打,張大隊長一把扯開他,「幹啥?誰興你大過年打孩子的。怎麼你現在牛了是吧?」


  張向民漲紅著臉,嘴唇直哆嗦,「爹,咋這麼說呢。我這是為他好。他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居然笑話他老子。」


  張大隊長甩了甩袖子,「那你覺得你不會寫『懷江縣』三個字很光榮唄?」


  張向民腦袋耷拉著,不敢再跟他爹犟嘴。


  張向民忙替他解圍,「爹,大哥就是時間長了,把字給忘了。您也不能只批評我大哥。紅根這孩子得管教。這麼點的孩子居然會嘲笑別人了。這是不對的。」


  說著,他扯開紅根,「紅根,你爹天天上工,所以沒時間看書。可他一心向學,這份心非常難得。你這樣笑話他,是不對的。你想想,你是不是也不會很多東西?」見他一臉懵懂,張向陽又舉了例子,「比如說你不會包包子,不會包餃子,不會切菜,不會下麵條。」


  紅根不服氣了,「小叔,這些都是女人乾的活。」


  張向陽臉一板,「什麼男人女人。那是你見識短淺。國營飯店裡有許多廚子都是男人。」見他一臉不信,張向陽所幸又收回話題,「那你還不會割麥子,上回割草,還把自己手指頭給割破了。你想想,那時候你娘,你爹有笑話過你嗎?」


  紅根低下了頭,想了好一會兒,又抬頭朝張向陽搖了搖頭,「沒有。小嬸還誇我呢。」


  那是他頭一回被人誇,現在還記得小嬸說的話。他聽了心裡甜滋滋的。


  想起他娘每次只會訓斥他,他聽了心裡特別難過。


  他爹是不是也跟他一樣啊。


  由已及人,紅根認識到自己錯了,走到張向民身邊,握住他爹的手,仰著小臉一臉懇切,「爹,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笑話你了。」


  張向民心裡一陣熨帖,抬頭朝三弟露出感激一笑。


  張大隊長詫異地看了小兒子,「你現在倒是懂得挺多。看來你這班沒白上。」


  張向陽心裡一緊,笑著道,「我天天讀人家的信,看報紙,自然懂得多了。」


  張向陽看過這年代的報紙,青一色全是M主|席的事迹。他說的話,他的指示,他的成長小故事,學習他的精神。


  通篇都是夸人的話,許多詞都不重複。看著人家寫的文章,他受益匪淺。


  張向陽還把那些舊報紙帶回家,讓他媳婦多多學習。


  恢復高考,政治也是必考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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