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飛奔到家的張向陽,扶著院門喘粗|氣。


  剛剛他跑出巷子的時候,看到外面立著個黑影,原本他想殺住腳看清對方是誰,可又一想到他剛剛是跟個女知青見面,擔心對方會反咬自己,他立刻做了決定飛快地跑回來。


  他拍著胸口,暗自慶幸,如果對方硬要栽贓自己夜會女知青,那他才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拍戲的時候,也曾接過這個年代的戲,這個年代,名聲是非常重要的,一言一行都要注意。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媳婦居然不在。


  他站起身,走到小房間,看到大女兒正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小肚皮隨著呼吸起起伏伏,非常有規律,偶爾還砸吧幾下嘴。他幫她把露出來的小肚皮蓋上。


  又回頭看小女兒,她就要乖巧多了,側躺著小身子,小嘴撅起一個幅度,眼睛緊閉,睫毛濃密且長,眉毛舒展開來,頭髮又黑又亮,緊緊地貼在皮膚上。


  他坐到床邊的凳子上,支著下巴看著一左一右兩個女兒熟睡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他伸出手指,摸著小女兒的小臉,真的是又滑又嫩。這麼好看又漂亮的孩子居然是他的女兒,真的很神奇。


  他樂了好一會兒,擔心吵醒兩個孩子,才輕手輕腳地站起身,一扭頭就發現他媳婦正站在門邊一臉複雜地看著他。


  張向陽有點尷尬,他做了個手勢,何方芝收回眼中的神情轉身離開。


  等他把門關上,走到自己房間,發現他媳婦正坐在炕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剛才去哪了?」張向陽輕咳一聲。


  黑暗中,何方芝無法分辨他的臉色,只輕輕地道,「去小解了。」


  張向陽哦了一聲,拿起床頭柜上的火柴盒從裡面倒出一根火柴動作嫻熟地劃了一下,點燃油燈后,他也坐到炕邊。


  雖然這姑娘長得很漂亮,也是這副身體的媳婦,可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啊。就這麼坐在一張炕上,尷尬得很。


  張向陽輕咳一聲道,「我先打水洗腳。」


  說著他轉身出了房間,何方芝看著他的背影,望向那床頭柜上的火柴盒,眉頭緊蹙,想到剛剛在王家巷那一幕,牙齒咬得咯吱作響。臨門一腳,他居然反悔了,他到底抽得哪門子的瘋?

  難道她還要再忍他一個月?想想就難以忍受。


  她正呆愣間,突然看到他端著一盆洗腳水進來了。


  房間里點著油燈,依稀還能看清熱氣裊裊的往上飄。


  大夏天的,他居然用熱水?他又是抽得哪門子瘋?


  她懷疑地眼神看著他,張向陽把搪瓷盆放到地上,然後坐到炕上開始挽褲腳,等雙腳浸入熱水之中,他舒服地呻|吟一聲,可把何方芝噁心得夠嗆。


  她握著拳頭,把眸光中的冷意遮住,心中暗暗想著,之前她想著把這對狗男女一網打盡,現在看來是不行了,得分而治之。


  「喂,你洗了嗎?」就在何方芝發獃的時候,張向陽推了她一下,動作不大,但語氣卻是她非常熟悉的惡劣。


  何方芝怯怯地縮了縮脖子,輕聲搖頭,「還沒有。」


  張向陽心裡有點不自在,雖然以前演戲的時候,他也演過不少壞人,扇耳光,踹人的都有,可那是假的呀。像現在這種不禮貌的行為,他還是第一次做,尤其是看到對方嚇得身子都抖了,他就更愧疚了,摸了摸鼻子,穿上草鞋,端著搪瓷盆出去了。


  他身後的何方芝,眼睛微微眯起,她要不要讓趙志義幫忙買瓶散酒,把這人灌醉,然後剝光了直接丟在公社門口,聽說這樣也算耍流|氓。


  她正在想該如何攢錢買酒,張向陽就在這時進來了,手裡依舊端著那個搪瓷盆,裡面晃著半盆熱氣騰騰的水。


  「快點洗吧!」張向陽把水放到她腳邊,又是惡聲惡氣地催促著。


  何方芝卻像是見鬼似的,「你什麼意思?」


  他怎麼可能會給她端洗腳水?之前她被他打得躺在炕上,他也沒能照顧她一下,反而經常不著家,偶爾回到家,還是喝得爛醉。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心裡指不定又憋著什麼壞呢。她轉了轉眼珠子,很快替他想了個理由,卻也把她噁心得夠嗆。


  因為這一個月來,她和他根本就沒同過房。畢竟她可是被他打得生生躺在炕上半個多月才能下地。恢復正常之後,隊里忙著夏收,她頭一回下地,忙得灰頭土臉,自然也沒有夫妻生活。


  別看他看起來色眯眯的,說起來也就是佔佔那些女知青的便宜,真刀真槍還是沒有過的。要不然,她也不會等到今晚才開始抓姦。所以,他現在應該是憋出火來了。


  張向陽蹲下來,幫她脫鞋,卻見對方閃躲著,他強硬地攥住她的腳踝,脫掉她的鞋,把一雙腳硬按進熱水裡,才開始解釋自己的反常,「我娘說讓我跟你好好過日子。」


  何方芝眼淚差點掉下來,倒不是被感動的,而是被氣的,他居然敢摸她的腳,他怎麼敢?

  她堂堂書香傳家的小姐,居然被一個登徒子看了腳,真是豈有此理!她想抽回腳,可他的力道實在是太大了,擼得她緊緊的。


  「你放心,以後我肯定會對你好的。」張向陽又惡狠狠地補充一句,「只要你老老實實地跟著我。我一定能讓你過好日子。」


  何方芝感覺他觸碰自己的地方好像被毒蛇滑行過的痕迹,油膩中泛著幾分冷意。


  老老實實跟著他?他想得到美。他可是害了一條人命。


  如果殺了人,說一聲道歉就可以,那要捕快和律法幹什麼?

  至於讓她過好日子這話,她半點也沒入心,這一個月來,他至少說過十七八回。不僅不新鮮,而且還是句名副其實的廢話。


  她任由他幫著自己洗腳,小臉被她硬生生憋出一絲紅暈來,她偏了偏臉,小小聲道,「我今天身子不方便。」


  張向陽愣了一下,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朦朧的油燈下,一切好似都模糊了,可唯一讓他覺得清晰的就是她幾近完美的側顏。光潔白皙的額頭,濃密且彎的睫毛,小巧秀氣的鼻樑,形如櫻桃的小嘴,纖巧的下巴,以及一小段白皙的脖頸,再往下是寬大衣服也遮不住的胸脯……張向陽心中一凜,不著痕迹地移開了視線。


  他從床底翻出一雙草鞋往她腳上套,哼了一聲,不滿地道,「我還沒那麼猴急。」說完他端起洗腳水轉身就走。


  何方芝微微一怔,看著腳上的草鞋,眉頭又蹙在一起。


  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她也顧不上多想,翻身往炕里一躺,蓋上床單,閉上眼。


  張向陽把門關上之後,見他媳婦已經背對著他睡了,他吹滅了油燈,摸黑上炕。


  等躺下來的時候,才發現他這邊寬敞得不像話,仔細一瞧,他媳婦居然快要貼到牆根處了,他沒有說什麼。雙手交叉枕在腦後,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路。


  之前他已經問過小虎,今年是1975年,還有兩年就恢復高考,他想抓住這次機會,要知道1977年的大學生在後來都成為了國家的棟樑之才。


  前世他北漂多年,明明是正經大學表演專業的學生,長得也不醜,可到最後卻一直沒能得到一份戲份稍微重點的角色。除了差了點運氣,還欠缺人脈。


  前世的他,就是因為時常要打工賺學費,沒能跟同學老師搞好關係,以至於畢業后,沒人幫過他。


  所以今生,他一定要考上大學,除了好好學習,也要交些朋友。


  只是他想的挺好,現實卻不允許。畢竟現在的他是家裡的頂樑柱,需要賺錢養家糊口。


  可只靠上工掙那點錢,連養活自己都困難,更不用說養家了。所以他現在第一步應該是琢磨怎麼掙錢。


  第二日一早,張向陽模模糊糊間聽到身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揉了揉臉,看到他那瘦小的媳婦正小心翼翼地跨過他,往炕沿摸。


  他看了眼窗外,是黑漆漆的,她起這麼早幹什麼?

  何方芝聽到身後有動靜,以為自己吵醒他了,擔心他一會兒再嚷嚷,忙道,「紅心似乎醒了,我去看看。」


  張向陽點了點頭,也跟她一起下炕。


  何方芝雖然有些好奇,可卻沒管他。


  從昨天開始,他就怪怪的。難不成他真的要聽他娘的話,要跟她好好過日子?


  呵,他怎麼可能這麼孝順?就看他能裝幾天吧。


  到了隔壁,紅心正抹著眼淚小聲地抽泣,另一張床上的紅葉似乎被她吵到,翻滾著小身子。


  何方芝一把將她抱起,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問,「怎麼了?」


  紅心臉上掛著淚珠,指著自己的舌頭,委屈巴巴地,「疼!」


  張向陽擦了一根火柴把油燈點亮,兩人就著光,看到紅心伸出來的小舌頭上被咬了一個小口子,流了不少血。


  何方芝心疼得不行,又有些好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是不是又饞了?」


  紅心把頭靠在她懷裡,羞得小臉通紅。一轉身看到張向陽朝她笑,她抖了個機靈,把頭埋到親娘的懷裡,過了一會兒,又偷偷地冒出頭來。


  張向陽心裡突然像是被人塞了棉花糖,又暖又甜,突然他腦子裡冒出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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