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意外
彭馬想起出來前爺爺彭守宗對他的囑咐：
“你隻管上去動手，卻不可太快敗下陣來，趙家公子也不會急於取勝。趙公子苦練半年才學齊一百零八式‘曲水流觴’，不完整耍一遍怎顯出能耐？”
“爺爺，我數學向來不好，萬一數不清一百零八怎麽辦？”
“傻孩子，也不必非得一百零八，你隻要看到趙公子什麽時候招式重複了，就是已經耍完一遍，那時你即敗戰便可。”
既有事先授意，彭馬毫不猶豫，一個箭步向前，當胸就是一拳。
彭家雖然練的是五虎斷門刀，但也學一些簡單拳腳，加上練刀時候練出來的臂力，這一拳出去聲勢倒也不錯。
接下來的發展就有點出乎彭馬意料，隻見趙伯剛一斜身，一輪碎步跑，繞到彭馬身後。
這“流雲水步”講究的是步勢流暢，步頻極快，真正施展起來時，旁人根本看不清腳步，身形像流水一樣捉摸不定。
但是趙伯剛從練的是千斤墜的下盤功夫，半路出家練這套輕靈飄逸的步法，短時間內能記熟已經不易。施展起來難免有些走形，看起來就是一個彪形大漢在拚命碎步跑。
比起掌法來，這還算比較雅觀的。
“曲水流觴”講究的是意隨心動，流轉自如，和趙伯剛從練的剛猛外功大相徑庭。真正施展出來的效果是，掌法飄忽不定，讓人摸不透變化。
而趙伯剛此刻使出來的效果，隻有兩手不斷顫抖，讓人摸不透他是什麽毛病。
隻見趙伯剛一邊圍著彭馬作碎步跑，一邊雙手顫抖著出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跳大神。
彭馬看得臉上一紅：虧得我事先知道他是高手，要在平時遇上，以我的見識，多半以為他羊癲瘋。
大部分旁觀的人也是看的滿心慚愧，原來上乘武功是這樣，我要是不識貨可丟人了。於是不約而同，伴隨著趙伯剛每次出招，傳來一陣陣喝彩聲。
這裏頭隻有趙千山心裏在罵娘，這孩子武功練左了，幸好沒人看出來，回去得好好拾掇拾掇。
轉眼間兩百多招過去了，彭馬也沒空數，隻記著爺爺的叮囑，看到重複的招式就可以輸了。
彭守宗對他孫子的記性有點高估。
當然也不全賴彭馬，畢竟趙伯剛這套掌法實在使得四不像，加上一邊碎步跑一邊雙手顫抖地出招實在太費體力，招式嚴重走形，到第二輪的時候沒有一招跟第一輪是完全一樣的。
這成了惡性循環，到第三輪的時候趙伯剛已經開始喘粗氣了，招式更是走形得不像樣子。
彭馬隻見趙伯剛每一招都和之前有所不同，層出不窮，直似生生不絕，心裏好生讚歎：這許多招式我光看著都眼花繚亂，真不知趙公子是如何記下來的。
其實以趙伯剛的武功，如果老老實實用羅漢拳動手，不用彭馬相讓，幾個回合就能取勝。偏是他實在累得腦子轉不過來，一門心思隻想著怎麽用“曲水流觴”取勝。
而“曲水流觴”講究的是舉重若輕，於輕靈中迸發力量。趙伯剛學藝太短，隻模仿了“若輕”，每一掌拍中彭馬都跟撓癢似的。
掌法用到第四輪的時候，連彭守宗都按捺不住了。
“咳！”
“咳咳！”
“咳咳嗯！”
不斷以咳嗽聲提醒彭馬，該輸了。
彭馬聽了心中好生難過：爺爺操持家事太過辛勞，身子一不如一，我等後輩更應加倍努力，為爺爺分憂才是。
心裏激起鬥誌，不由得加快腳步，更認真地跟趙伯剛過起招來，務求讓這一場出道戰成為武林佳話。
到一千招過後，遲鈍如彭馬也察覺出不對來了。隻見趙伯剛渾身大汗，氣喘如牛，兩隻眼睛滿布血絲，看來像是一隻受贍猛獸。
——
究竟過了一百零八式沒有？
彭馬抽空望一眼爺爺，隻見彭守宗滿麵焦急之色，頻頻向他使眼色，就差沒親自下場了。
彭馬頓然醒悟：啊喲不好，早已過了約定回合，我須得快快輸掉才好。
打定主意，下一次趙伯剛雙掌拍到，就淩空往後飛出一丈，來個仰麵朝著地。彭家子弟對這個駕輕就熟，從他們就反複練習怎麽華麗地被人打飛出去，雖然看著姿勢誇張，實際熟練以後卻不易受傷。
眼看趙伯剛通紅著雙眼，兩隻手顫顫巍巍地迎麵拍來，彭馬深吸一口氣，隻待手掌拍到就往後躍起。
陡然間-——忽聽得一聲慘叫，趙伯剛撲通坐倒在地，兩手捧著左邊腿，神情痛苦不堪。
憑借多年看蹴鞠的經驗，彭馬迅速得出結論：他抽筋了。
全場瞬時像被定格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誰都沒能作出反應，隻有趙伯剛坐在地上強忍疼痛，黃豆大的汗滴從他額頭一滴一滴的滲出來。
還是場內的招招反應最快，原本兩人動手時招招閃在一旁觀看，如今見趙伯剛抽筋倒地，連忙過來攙扶。
“趙大哥，你沒事吧？“
趙伯剛驟然倒地，心裏羞怒交加，正是一肚子憋屈的時候，見一女子上來攙扶，更覺受到羞辱，當時無名火起，順手一巴掌打過去：“別碰我！”
他本是坐在地上，但身形高大，招招身材又不高，加上正在彎腰，這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她左臉上。
招招一個女生哪禁得起這打，當時就一聲慘叫跌坐在趙伯剛身旁，左邊臉登時腫起一片。連帶著眼淚就撲簌撲簌往外流，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真叫路人看了也心疼不已。
彭馬一輩子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唯獨見不得一件事：招招受欺負。
眼看招招被打，他不由得急怒攻心，無暇多想，爆喝一聲“你找死！”
一個箭步衝到趙伯剛麵前，對準麵門就是一拳。
趙伯剛適才昏惱之下打了招招，也不由得發愣。他畢竟是世家子弟，打女人這種事放在平時他也是很瞧不起的，此刻心神還在恍惚，沒等反應過來，彭馬的拳頭已經到了。
“砰！”一拳正中麵門。
彭馬武功雖不高，畢竟是練刀的，臂力強於常人，這盛怒之下出拳，不亞於一記重錘。趙伯剛挨個正著，當時就覺得眼冒金星，暈倒在地。
……
場麵再次靜止。
從趙伯剛抽筋倒地，到掌刮招招，再到被彭馬一拳打暈，這一切發展得太快，在場好幾十人霎時間都反應不過來。隻有彭馬在忙著查看招招的傷勢。
俄頃，終於有人發話了。隻聽得一陣豪邁的笑聲，有人朗聲道：“哈哈哈，自古英雄出少年，彭家這位公子好俊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