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彭家村
冬去春來，彭家村又迎來新的一年。
每年正月十五過後，照慣例要辦第一場出道戰，這一年中第一場買賣俗稱“開門紅”，額外的隆重。
比如去年的開門紅，便是林暮雪的嫡孫林曉雨出道戰，打的正是彭守宗的長孫彭龍，這是奠定了林家和彭家第三代合作的大事。
這正是今年開門紅的日子，彭家村的村口熙熙攘攘，一早就聚集了看熱鬧的人群。
村口東邊，有十幾人簇擁著一位老者。這名老者身穿灰色短棉襖，裏麵是青色的綢緞長衫，雖年近花甲，卻是神采奕奕，正是彭家現任當家人彭守宗。
在他身邊著話的，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身形微胖，是彭守宗的長子彭大真。
彭大真身後左右兩邊又分別散站著數人，有些是他親弟弟，有些是他堂弟。
站在彭大真左手邊的是彭大雄，彭大個，彭大名，彭大好，彭大給，在他右邊的是彭大英，彭大是，彭大我，彭大簽，彭大不。
彭大真這一代子弟，隻要對外露麵，從來不會按年齡順序排，必定是參雜著站。因為一旦按長幼順序排，就很容易發現他們的名字連起來是一句話：
真是英雄，給我簽個名好不
畢竟彭守宗什麽都好，就是文字品味太差。
為了防止他瞎起名，到他孫子這一代大家好了，屬“”字輩，後麵跟動植物。其中十二生肖的動物留給彭守宗的嫡係孫子，旁支則使用其他動植物。
比如今要出場的，就是彭守宗的嫡孫，彭馬。
除了彭家人以外，慣例還會邀請幾位頭麵人物前來作見證人。
隻見三名中年人並肩而立，當中一位身穿官服，三十多歲年紀，乃是彭家村所屬靈縣的縣尉安世雄。
彭家是當地稅收大戶，跟官府一向關係良好，每次出道戰縣衙慣例派出官人前來觀戰。
安世雄兩邊作陪的人，左邊是“百步神槍”丁放，右邊是“錦裏藏刀”胡笑風，都是大同府地麵有名的武林人物。他們倆人俱是彭家常客，跟安世雄也是相熟，此刻正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話間人群突然躁動，村口正中走來一個勁裝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年紀，眉宇間自有一股英氣。此刻他的心卻有些忐忑不定，隻因他便是今的主角之一，彭家第十二代弟子彭馬。
向他迎麵走來的，是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子，一身淡綠色碎花長裙，頭上兩根粉色緞帶紮起兩個發髻，配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掩不住的青春活潑氣息撲麵而來。
這女子是村裏何鐵匠的女兒，名叫招招，跟彭馬是青梅竹馬的朋友，更是剛剛訂下了婚約，隻待今出道戰打完，便可用賺得的錢成婚。
招招原本有個很常見的名字，叫何招弟，完全寄托了父母的願望。可是連著兩胎都是妹妹，何鐵匠便去找村裏文化程度最高的孫秀才求教。
孫秀才想了半，叫招弟原本沒錯，壞就壞在你這個姓氏上。何招弟，何招弟，為什麽要招弟。你想想你跟老爺：為什麽要招弟？老爺聽這語氣，自然以為你不想要弟弟。
何鐵匠一聽有道理，他也是實在人，立馬給女兒改了名字：何不招弟。
又一年過去了，何鐵匠第四個女兒降生。他再次找到孫秀才要法。
孫秀才苦思良久，歎了口氣，還是你這姓氏壞的事。你跟老爺：為什麽不招弟弟，就是先坐實了招不來弟弟這個事，找老爺要法。老爺這麽忙，能理你麽？
總之按孫秀才的法，何姓後麵加好事，就是對老爺反問，意思是不要這好事。後麵加壞事，就是先承認了壞事會發生，再質問老爺，老自然是不管的。
何鐵匠覺得孫秀才的法很扯淡，但人家是秀才，是村裏學問最高的人，他不好多什麽，隻得悻悻然回家。一到家就給長女改了名字，叫何招招，壓根不提性別。
自從改叫何招招以後，何家再也沒生過孩。
招招從不怕生，跟彭家孩子玩在一起，尤其跟彭馬玩得近。她雖算不上絕色美人，卻自有一股鄰家女孩的親和感，彭家三代人都很喜歡她，私底下早把她當作彭家的未來媳婦。
回到現在，招招站立村口，抬眼望見打對麵走來一個衣衫華麗的青年漢子。
此人身形雄壯，彭馬身材已經算高了，他卻比彭馬更要高出一個頭，走在人群裏跟一座鐵塔相仿。這便是今另一位主角，太原府武林世家趙家的大公子趙伯剛。
太原趙家向來以武功剛猛著稱，善用大力金剛掌和羅漢拳，是外門功夫中的佼佼者，美中不足的是兩套武功名字不夠好聽。
試想趙伯剛日後行走江湖，跟幾位同是彭家出道的成名俠客一起喝酒，大家問起當年出道經曆，原來用的是羅漢拳打敗了彭家公子彭馬，未免顯得不夠檔次。
所以趙家現任當家人趙千山托了大的關係，讓趙伯剛拜“出雲殿”的總護法柳蘭亭為師。
柳蘭亭以“流雲水步”身法和“曲水流觴”掌法冠絕江湖，是以柔克剛的頂級高手，趙千山讓愛子拜入他門下，希望趙伯剛可以剛柔並濟，內外兼修，有朝一日成為絕世高手。
或者最不濟，起碼以後跟俠客們喝酒吹牛的時候起出道經曆，用的是“流雲水步”和“曲水流觴”，整個品味就不一樣。
此刻彭馬見趙伯剛出場，便知好戲即將上場。他一側身轉向自己的青梅竹馬，正遇上招招那張如花笑靨，心神也不禁一蕩。
“這位美人叫什麽名字，陪本公子玩玩怎麽樣？”彭馬盡量做出輕薄神態，奈何他生長的英氣勃發，怎麽裝也不像下三濫的流氓。
招招玩了命地忍住笑：“哪來的登徒浪子，休得無禮！”
“呸！我彭馬既然看上了你，可由不得你不從。”彭馬作勢就要抱過來。
時遲那時快，一個高大的身影飛躍而至，趙伯剛高聲喝道：“無恥狂徒，光化日之下調戲民女，看我怎麽教訓你。”
彭馬不示弱：“什麽人敢在我彭家的地盤放肆？”
趙伯剛等的就是這一句，朗聲道：“太原趙伯剛，替行道。”
隻見趙伯剛這鐵塔一般的身形往那一站，可謂是穩如泰山，顯然有很深的下盤功夫。偏偏在這沉穩中又有一種隨風搖擺的感覺，乃是“流雲水步”的身法。
彭馬看了心生佩服：這趙家公子單憑外門功夫已經勝我十倍，此刻還參雜了上乘輕身功夫，真是難得一見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