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桃花
《佳人》總編辦公室。
孫雅翹著腿坐著，今天她穿著一身女性味兒的旗袍, 此刻正看自己新做的指甲, 神色悠然。
總編拿著一份計劃書參詳, 面上無表情。
孫雅：「金總編，還沒想好呢？」
總編推了推臉上的金絲眼鏡, 放下計劃書：「茲事體大，不是馬上就能拿定主意的。」
孫雅笑，歪頭：「我是看重《佳人》的市場才找的《佳人》雜誌, 可是您知道的吧, 華國國力越來越昌盛, 而國外的經濟這些年衰落，華國人民的購買力又極強, 越過上半年, 下半年想開拓華國市場的, 就不止我們一家品牌了。」
「關鍵的是，如果這個計劃別家雜誌社做的好, 說不定其他品牌的對各個雜誌社的考量，會更看重成果一點。」
「奢侈品Auooo想開拓華國市場是好事, 但是你們的開價, 是不是壓得太低了點？」
金總編將計劃書前推：「而且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們想做的是品牌宣傳推廣，為什麼舉辦的是模特選秀。」
孫雅仰頭, 她整個兒都是陷在凳子里像是沒骨頭一樣, 仰頭顯得更慵懶。
「總是要有看點吧, 讓明星來，明星們個人帶的粉太強了，誰真正看衣服啊？模特倒是恰恰好，既有賣點，又能展示衣服和企業文化，而且既然要進軍華國這一塊市場，華國在國際上的超模撐死也才9個，到時候怎麼辦，從法國拉過來嗎？華國的人看到那麼多歐洲面孔他們買賬嗎？」
「Auooo華國的分部去年已經在B市竣工，這個提案已經被審核過無數次，我也是臨危受命過來談合作，當然，我和貴社的鄒主編也認識，不是她積極，我也不會第一個來《佳人》。」
金總編聽到鄒心的名字笑起來：「她就是個滑頭。」
「這話我認同，我擺在桌面上的計劃書一下子就被她看到了，這不沒辦法，礙著交情先來談了，但是其他兩家雜誌社我們也會交談的。」
世界品牌，談宣傳合作方，肯定不會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金總編更專註的不是這個，她問：「這個比賽是預計搞成什麼樣呢？雜誌社具體配合在哪方面呢？」
「是這些年娛樂圈最流行的選秀模式，也參考了法蘭西超模那款節目的做法，選出的頭三位模特，分別有獎勵，都可以獲得我們公司的簽約合同一份，這個我們已經和本地的模特公司商量好了，要是簽約，本地的原生公司的合同，會換成代理。」
「獲獎的首席模特，首先可以獲得名氣，其次是我們品牌的一次代言機會，還有《VOGO》國外版雜誌的封面。」
「利益豐厚，誘人。」
孫雅換了個姿勢窩著：「而且時尚圈就是名利場，如果有眼光的模特，該知道現在參加，等下半年更多的奢侈品牌進入華國，她們自然會成為各種品牌的寵兒。」
「畢竟，選秀是全民的選舉，大家喜歡誰，巨頭就用誰嘛~」
「至於雜誌社，需要刊登節目每一期的拍片，專門開一個專欄進行宣傳報道，這套合同，簽的就是一季的欄目。」
「這個價我們是做過多方面的核算的，雖然是大牌子，但是自信，並不虧雜誌社什麼。」
孫雅微笑：「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金總編真的今天不考慮？」
良久，金總編問：「給我們雜誌社還能有什麼好處嗎？」
孫雅想了想，答：「不然……別家都是給的一個，多給你們一個模特推薦位？」
雜誌社拿著推薦位其實沒什麼用，但是雜誌社用模特，在上面的消費也高，推薦可以拿去和模特公司談利潤。
金總編想了想，拿出筆來，會心一笑：「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完全沒有糾結，翻著最後一頁，刷刷刷的就給簽了字。
不是說茲事體大？短時間拿不出主意來的嗎？？
孫雅愣了愣，後知後覺，金總編哪裡是不像她嘴上說的一般不想簽約，其實就是故意拿喬，想多得點好處呢，見自己這個地方侃不下來價格，也試探出他們不止考慮一家雜誌社，就應了。
「吶，一式三份，這兩份一份送去B市公證處存檔，一份給你們，一份雜誌社自留。」
金總編遞來簽好的合同，笑容滿面。
孫雅：「……」
真是老狐狸啊！
*
機場，穿著一身白裙的女人遞過身份證，順利拿了登機牌，往機場內部走。
她戴了一頂闊邊帽子，化了妝，但是精緻的妝容掩蓋不住面容的憔悴。
這正是已經連日失蹤的白燦燦。
她先是回了老家一趟。
再去了趟醫院，拿了些擦的外傷葯。
白老爺子打她下手可一點沒留情，她想不明白，是她的親爺爺，下手為什麼那麼狠。
當然，最讓她痛心的還是黎峰。
白燦燦低下頭，這一周，手機上全是白母和黎峰給她打的電話。
白母電話打不通沒人接，就會給她發些消息，說說近況。
當然，還有白家和黎家的婚事，白母承諾說，黎家已經鬆口了，黎父黎母在老爺子的施壓下同意了將白冉換成她。
但是……白燦燦露出慘然的一笑，那和她還有什麼關係呢？
要走前，白燦燦給白母回復了一條消息：【不了，媽，我不會嫁給他的】
接著，她撥通了黎峰的電話。
那邊接起來，喊她的名字，兩個人相對無言。
白燦燦深吸口氣說：「我今天要走了，出去散散心。」
「我們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吧，以前的種種，我都會忘了。」
「再見，黎大哥。」
「等我再回來，希望也不要當朋友了。」
她實在被傷的太狠了。
那邊喊了一聲她的名字，白燦燦有些猶豫，但是悲慟的力量讓她掛斷了電話。
「飛往美利堅的U35748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攜帶好您的隨身物品，持登機牌依次登機，謝謝。」
白燦燦深吸口氣，把手機舊卡扣了下來，扔垃圾桶。
新卡在她的包里。
壓了壓帽子，頭也不回的走向了登機口。
美利堅的時裝周還沒落幕，她想去看看，順便散散心。
或許，會認識一些新朋友吧。
那裡沒人知道她出身於普通家庭，也不會知道她回歸白家的曲折波瀾，大家看待她的眼神，應該會很正常了。
這一個多月來，人人都拿自己和白冉比較，而白冉她那麼優秀。
不說別人，光是白燦燦心裡，就把自己逼瘋了。
等她再回來，一切也塵埃落定了。
*
白冉跟著顧西祠走到陶瓷的攝影棚里，一臉的妝卸了，舞台妝重，用卸妝棉擦多了皮膚有些翻紅。
她得到的這個身體在某些方面確實，金尊玉貴，也給了她很好的基礎，雖然已經二十五了，但是常年用好護膚品，有時間被蘇沐柔也拖去美容，底子棒棒的。
白冉翻看手機，驚訝：「咦，攝像師他沒加我呢？」
顧西祠淡然道：「因為工作的事情想加你吧，現在去忙了，說不定等會想起就來了。」
白冉認同：「對，他們攝影師一向很忙。」
「嗯，或許他有些私活需要模特呢~~看吧~~」
顧西祠只笑，一派風輕雲淡。
到攝影棚，碎裂的，找不到替代品的陶器放在一邊，有一個只剩下一半的花瓶，有兩個碎成一半一半的盤子，一個杯柄消失的杯子，還有個打壞的儲物罐。
小林介紹：「這些都是景物不好用，需要用模特的。」
說完小林撐下巴，哀怨：「剛剛表哥你留下的東西我們拍了，但是還是覺得你擺的照片最好。」
顧西祠微笑，並不意外。
白冉覺得小林有些可憐，摸了摸蹲在地上的小林的頭髮。
顧西祠：「鄒心呢？」
「鄒主編下去辦公室和千代鶴的人商量陶瓷趁著景物拍了，不知道說通沒有。」小林誠實。
顧西祠：「那肯定沒問題，她一張嘴，死人都能說活過來。」
話落，噠噠噠腳步聲響，鄒心來了，背後跟著孫雅。
孫雅今天換了服裝又變了樣子，一步步走得女人極了，乍一看真是認不出來。
鄒心言簡意賅道：「上來剛見到她從總編辦公室走出來，就一起拉過來了。」
孫雅打哈欠，面容有些倦怠：「那可不，你鄒小姐要拉誰，誰能反抗咯。」
鄒心無視孫雅的抱怨。
小林捧著臉問：「鄒主編，你和千代鶴那邊的人談好了嗎？」
「那可不，我是誰，我拿著兩張照片下去，發過去他們看了就同意了，讓我多拍幾張這種，會有霓虹的韻味。」
顧西祠：「那他們說拍人怎麼拍了嗎？」
鄒心：「說要有本國特色，然後用一些霓虹的特色植物吧，比如櫻花，現在這個季節，他們那邊大街小巷都是櫻花呢。」
顧西祠垂目：「那就是要穿和服。」
孫雅搭話：「我家裡還有搜集的幾套，如果白冉穿著拍，我可以貢獻出來啊，美女穿的衣服我都願意。」
鄒心：「這麼幾件，你們誰先給構下圖？」
孫雅走上前，對鄒心攤手道：「來點紙筆吧，我簡筆繪幾張，你們看選用哪張？」
工作人員拿的極快，孫雅幾筆就勾出來兩個盤子的擺法，還有杯子的擺拍發。
顧西祠看著，淡淡道了句：「不錯。」
孫雅將筆遞給顧西祠：「不然你也來一張？」
顧西祠視線從筆上挪到自己的右手上，頓了頓，搖了搖頭。
孫雅皺眉，倒是沒有逼迫，只是擱著紙筆喊顧西祠說：「那我們來說說陶罐和花瓶怎麼拍？」
這兩件大件是最麻煩的了，花瓶本身大，一分為二隻剩了一半，是千代鶴要求必須拍攝的燒製品之一，而陶罐的碎裂麻煩，怎麼轉都有兩個以上的缺口，不好遮。
顧西祠想都沒想，視線跳過最麻煩的花瓶，直接看著陶罐。
孫雅也看著陶罐。
兩個人都不說話，一時之間竟是沒有比較好的法子。
白冉在邊上，久等兩個人不說話，鄒心沉得住氣，也等著。
白冉亂建議：「不然再找個模特？」
孫雅：「中間那個缺口怎麼辦呢？」
「……撒花雨？」
孫雅：「嗯？」
顧西祠悟了：「可以，不錯。就是需要去買花回來灑，然後抓拍。」
陶罐破損多，如果左右一個模特穿和服的話，能擋住左右兩個側面的缺口，但是問題又來了，陶罐表面還有個彈珠大小的破洞，需要如何遮擋，這就是剛才孫雅和顧西祠問的問題。
見兩個人同意，白冉又說：「其實，我要是抱著這個陶罐，拍一個的海報也是可以的，我手遮擋部分，再則和服的袖子也應該能擋住部分。」
白冉上前虛虛將陶罐抱著，比劃了一下，孫雅點頭：「可行。」
顧西祠想也不想否決：「不。容易划傷人。」
孫雅揚了揚眉，想到什麼，張了嘴又閉上，認同：「就用兩個模特加上花雨的形式吧。」
那就還需要一個模特。
白冉想了想說：「嗯，如果能不拍到我臉，最好不要出境，我在這期的專欄里有穿禮服拍攝的內頁照，那張五官很清晰，不是濃妝，如果我再出現在陶器的專欄，對雜誌而言是不是太重複了？」
鄒心思考一陣：「有道理，等會盡量避免吧。」
孫雅：「這有什麼難的，臉上妝容作遮擋就行。」
驀的想到什麼，孫雅笑起來，不懷好意道：「不信你等會兒，我提的建議肯定好。」
白冉看她的笑容，就覺得，恐怕好不到哪裡去……
鄒心摸手機：「我聯繫下模特，你們等等。」
「需要什麼類型的啊？」
顧西祠在邊上道：「A模，不然氣勢會被白冉壓下去，喊來了畫面不和諧也白搭。」
孫雅：「……」
「我問問。」
白冉關心，就跟在鄒心身邊看她能不能找到合適的人。
那邊孫雅和顧西祠耳語：「嘖，會划傷？這麼捨不得啊？」
顧西祠不說話。
孫雅撩閑慣了的人，顧西祠越不說話，她越是來勁兒，再湊近：「被我說中了？」
顧西祠狹長的眼眸轉動，用眼角睨孫雅，臉色冷冰冰的。
孫雅笑的更歡實了，再低聲：「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在A市那天跳舞，白冉轉到你懷裡的時候，你臉色可難看了？然後你看人家的眼睛里滋滋滋全是小火苗？？」
「然後呢？」男人聲音一貫的低沉。
孫雅用手指點顧西祠的肩頭，眼神意味深長，道：「朋友，都是成年人，放開點！」
顧西祠從自己身上拂下孫雅放著的手指，一言不發。
孫雅笑容擴大，直笑的花枝招展。
「你想讓她給你品牌當靈感女神嗎？看看你春季畫的是什麼，夏季可要好好發揮了。對了，你給她說你是Linn了嗎？小姑娘偶像崇拜起來可不得了，網上一片的『我可以』，說不定說出名頭，你們就更近一步了呢？」
顧西祠聽著許久，孫雅將她看著，他不耐拋出幾個字：「你念叨得很煩。」
「？？？」
「你不是出了名的不怕別人念叨嗎？傳說就算你顧大少邊上圍著五個為情所困要死要活的人，你都能繼續創作的啊！！」孫雅眼眉上挑，湊近，「除非，我全都說准了，嗯？」
顧西祠皺眉，下頜緊繃。
孫雅愣了愣，捂嘴自顧自道：「呀，這表情，我真說准了？」
顧西祠只沒好氣看孫雅，眼裡全是忍耐。
孫雅想了想，不解：「你不是崇尚喜歡就去追的人嗎？怎麼我現在說十句，你一句都不說了？」
「你不懂。」
孫雅不舍不棄：「那你說啊，說了我就懂了。」
顧西祠的剋制力看來今天要在孫雅這裡用完了。
顧西祠瞪著孫雅，孫雅歪頭，還對他笑，半點不怕他生氣也不怕凶。
顧西祠沒轍了。感覺簡直回到了國外被孫雅糾纏的噩夢時光。
吐口氣，在孫雅的盯視下，良久，吐出一句：「顧家現在形勢很複雜。」
這個孫雅知道：「因為老爺子精力不濟要選繼承人了是吧，但老爺子不是想選你嗎？這很複雜嗎？」
「我不想當。」顧西祠直言不諱。
「啊？？？」孫雅愣愣。
顧西祠：「我不想當，爺爺不認別的人，然後他們又爭搶……」
「那確實會……很複雜。」孫雅接嘴。
兩個人相對沉默，似乎後面這個消息帶給孫雅的震驚更大。
好久，孫雅問顧西祠：「你媽媽的事情，你還是放不下嗎？」
顧西祠眼神落在虛無中：「那你母親的事情你放下了嗎？」
孫雅嘆了口氣。
顧西祠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我覺得你挺喜歡白冉的啊，她的氣質很適合你畫的衣服，特別定得住氣質！」
在孫雅眼中，白冉幾乎換一套衣服，就能有一種別樣的表現力，她很久沒見過這麼多面的模特了。
這句話難得正經。
顧西祠抬右手，手上有一道淺淡的疤痕，注視中，他眸子漆黑一片。
顧西祠聲音如雪落鴻羽，輕得不能再輕：「是適合。但是現在的我又不能畫了。」
這是顧西祠第一次在孫雅面前承認他設計上的問題。
以前多次旁敲側擊，顧西祠都一聲不吭。
孫雅眼睛慢慢張大，抬手捂住了嘴。
顧西祠沒什麼表情，說完那句話，臉上仍是一片淡漠，心思不可揣測。
小林的手機聲又響了，她困惑：「這誰啊，為什麼一直加我？」
這話提醒了顧西祠，他對自己的小表妹招手，小林愣愣走近，顧西祠攤開手索要，小林不知所措片刻，指了指手機，顧西祠點頭。
小林將手機放到顧西祠的手上。
正是微信界面，大劉攝影師再度添加，寫的求加好友驗證語是：【白小姐在嗎？】
顧西祠翹起嘴角。
孫雅也湊過腦袋來，好奇：「誰啊？」
顧西祠打發小林：「你不管，我來。」
「啊？」小林訥訥。
顧西祠：「一個生意上的朋友，不想給他微信號，就給了你的，我來處理，你先不管。」
虧的小林老實，一直唯顧西祠馬首是瞻，也沒多問，走開了，繼續去思索陶器，順便在雜誌社的平板上，拍下N多的同城鮮花，1小時到貨那種。
顧西祠給通過了。
孫雅覺得沒有那麼簡單，顧西祠也沒攔著她看。
大劉發來一個微笑表情。
月落烏啼：【:)】
月落烏啼是小林的微信名，取自詩句「月落烏啼霜滿天」。
大劉：【白小姐你好，你拍的太好了！】
月落烏啼：【過譽】
大劉：【那、那個，我最近有個私活兒，也是拍珠寶的，你有興趣出來商量下嗎？】
大劉：【我們這邊的街道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顧西祠挑眉。
孫雅發現了關竅，樂不可支。
「你連別人的桃花都截，實在可惡啊！」
顧西祠當沒聽到，挑眉直接打字。
月落烏啼：【不好意思噠，我現在正在忙，等會兒我看看行程回復呢~】
大劉：【好的好的，是我太心急了，忘了你還在工作吧，去忙吧】
月落烏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