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困頓
電話小林出去給顧西祠打了, 回來臉色也不是很好, 白冉默默一個縮在桌子上喝牛奶，補鈣！補充營養！！
白冉頭疼，白燦燦簡直是瘋子，清醒森林能壓過甜夢的可能性本來就不大, 還不說購買力的區別了，服裝已經定了, 又不是一個路子的, 清醒森林就在噱頭上下點力，還能改改，甜夢這種大品牌也要搞噱頭, 砸的錢多，效果……白冉真不清楚。
小林回來了, 和白冉坐一起在飲品店安靜一下。
妹子年輕, 心事藏不住, 幾次都看著白冉欲言又止。
白冉被她看得受不了，直接：「有什麼就說吧，別支吾。」
小林想了想, 追本溯源道：「如果不管立場，我想了會兒，我覺得甜夢的這個創意真的是很好了，在最大的程度保證了這場秀的風頭, 然後選用名模的同時, 又能保證秀場的質量, 我不懂，為什麼你說不行？」
「只九分，扣的那一分，你沒想到？」
小林搖了搖頭。
白冉單手托著腮，隨著她這個動作，長發滑落幾縷，她定定看著小林，小林被她看的困惑，囁嚅：「怎麼了嗎？」
白冉實話實說：
「那你想過為什麼顧家和孫家不用國際超模來做秀嗎？如果論實力，白家還排在後面，國內這兩家才是正兒八經真資格的老牌子，也是高端線牌子貨，他們為什麼不？」
小林想了想：「顧家是做正裝的，用超模或不用超模都還好吧，孫家做的常服，我覺得，也可以搞。不過，他們確實一次性都沒搞過就是了。」
「這場秀，就是這種主意，你覺得它最大的優勢是什麼？」
小林眼珠轉了轉：「吸引……大家的眼光？」
白冉點頭：「對，不管是找超模還是找名模，都是需要通過她們的名氣迅速提高品牌的知名度，是這個方法的好處，也是這個方法的壞處。」
「啊？」
小林第一次聽到優點和缺點一樣的說法。
白冉攤開給她講：「既然最主要是提高知名度，那麼甜夢就不適用了，甜夢這牌子，不過三代就做到這個程度，老爺子能憑藉一雙空手將甜夢搞到國內的前十大品牌里，哪裡還需要提高知名度呢？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實力的證明。」
「然後大品牌找超模，確實噱頭大，但是帶來的利益效應，卻遠遠沒有清醒森林這種小品牌找超模的作用大。盛會確實是，但是公司賬面的利潤額未必好看。」
「這場秀和最終的盈利額，能保證不賠就好了……不過我不是白燦燦，我也不知道細節上她怎麼花。你知道春季很短暫，春裝發布會完了馬上就是夏裝發布會了，這才是一個女裝品牌一年的重頭。銷售期短暫，發布會花銷巨大，怎麼說，這次甜夢春季的盈利，都會受損。」
小林愣愣，總結了一句：「殺敵一千自傷八百？」
白冉斜眼：「那八百里還有我去兩年辛苦打拚攢下來的呢~」
相對安靜會兒，白冉站起身，拍拍臉頰道：「走罷，去秀場選人，然後開會討論細節吧。」
「你不喪啦？」
「喪過了，解決吧。」
*
下午在秀場緊湊的挑了人，秀導分完衣服開始摳動作，十八線的小明星已經聯繫過，是明天早上來，白冉給謝老師說了下人和挑選事宜，謝老師發現白冉對摳動作有一套自己的心得，很準確，幾句話就能將模特問題掰過來，秀導有些驚訝。
二十五個人來，最終果如楚宜說的一般，撿出來二十個能用。
楚宜和昆昕一走，大開大閉只有白冉上了，這沒什麼問題，不過小開小閉再都走，強度就太高，協商下來，白冉只拿了三套衣服，就是那三套海報款，都由她走。
傍晚時顧西祠趕來，礙於對昆昕的顧忌，最終他決定細節整體翻新，大創意換過。
白冉知道后，明人不裝暗逼，拿了張紙，拽了根筆，湊顧西祠跟前。
刷刷刷幾筆把她腦子內能想到的、用過的發布會創意全堆了出來，小林經驗少，差點腦子跟不上，秀導謝老師也是聽得瞠目結舌，唯有顧西祠腦速緊跟著白冉，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既快又准將細節融合確定。
半小時后兩個人復局，在已有的基礎上又順了一遍，就正式敲定新布置和創意。
白冉累了，把那張畫的烏七八糟的紙丟給顧西祠：「來，你來講，我歇會兒。」
顧西祠接過，從善如流喊著謝老師和小林，給他們順了一遍新發布會細節要點，小林仍舊聽得一愣一愣，但顧西祠說的慢，她好歹都記住了。
顧西祠說完，嘴唇發乾，拜託秀導道：「那新布置就麻煩謝老師了。」
謝老師點頭，當即下去安排了。
顧西祠放下紙筆，正緩口氣，一杯水遞到跟前，紙杯被一隻纖細的手握著。
抬眼，長發的白冉聲音特別輕：「喝口水也歇會吧。」
顧西祠接過，道了句：「謝謝。」
想了想，顧西祠低聲：「這幾天可能要麻煩你了。」
「老闆你看我像是不知道的樣子嗎？」
顧西祠被說笑了，喝口水的功夫，剛還像個樹懶一樣的白冉拍了拍臉頰，往外走幾步，又生龍活虎起來，辦事效率非常之高。
一下午加一晚上，把秀場的大體全部翻新過，也知會到了每一個工作人員。
離開的時候，養病習慣了清閑的白冉困頓不堪。
小林也跟他們一起，全身心投入工作。
白冉坐顧西祠的車，上車喊了句困，開到家門口，顧西祠熄火后讓她解安全帶下車，說完人沒動，顧西祠愣了愣，湊過去看，女人已經在副駕上歪著腦袋睡著了。
外面昏黃的燈光投進車內，白冉臉上沒有妝，睡得正香，稀薄燈光下，纖長的眼睫隨著呼吸一顫一顫，顧西祠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猶豫還沒過去，那眼睫陡然顫了兩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睜開。
眼中似有粼粼波光，白冉迷糊問：「是到家了嗎？」
聲調還捎帶著剛睡醒的綿軟，顧西祠輕咳，側過臉去，不自然應了一聲。
晚上白冉心疼自己，回家洗了澡換了身常服，熱了一大杯牛奶，不知道自己是養生還是作死的，又去了書房。
不出她所料，小林和顧西祠兩個人都在書房，每個人對著一台手提電腦狂敲，白冉先繞到顧西祠背後，男人抬眼瞥過她也沒說話，狹長的眼尾仍舊冷清，繼續工作。
屏幕上顯示的，是具體的企劃案，還有變動的細節圖。
白冉又繞到小林背後，林妹妹癲狂的正在打對燈光的排演計劃。
白冉看了會，蔥白的手點在屏幕上，指出：「字錯了。」
林霜愣了愣，白冉手指挪了挪，又點在一處上：「這裡也錯了，還有這裡。」
林霜瘋了。
白冉把自己的牛奶塞她手裡，趕人道：「去換身衣裳休息會兒再來吧，我幫你敲這部分，牛奶你也喝了吧，熬夜毀容，補補。」
林霜獃獃被趕走，白冉手放在鍵盤上開始敲擊，扎心道：「有力氣推辭不如先回去調整下再來接手，嗯？」
林霜走了，走前說了聲：「大恩不言謝。」
從用詞造句聽，白冉覺得她腦子應該已經被工作塞爆了。
白冉遊刃有餘打計劃案，看著不快，速度不慢，啪啦啪啦敲得一點不比顧西祠溫柔。
相對無言半個小時，白冉揉眼睛，嚎：「好睏，顧西祠我好睏。」
男人手指頓了頓，白冉抽鼻子，制止：「別回答我，我宣洩下負面情緒就好，你回答了我真的會去睡覺的。」
顧西祠看向白冉，長發剛洗過，沒幹透，隔著一張桌子他能分明聞到對方用的洗髮露味道，目光停留在她微紅的眼尾，是被她手不斷揉紅的。
他張嘴，白冉比他快：「好想睡，病人的作息時間已經很養生了，我熬兩天應該不會禿吧？」
立刻又道：「別回答我，讓我自言自語。」
小林一小時后回來，白冉眼睛已經紅的像是兔子了，小林感動：「你都工作哭了？」
白冉把手提推回去，沒精打采搖頭：「我平時這個時候都睡了，對著屏幕一小時，不習慣。」
顧西祠抬了抬眼。
當然會不習慣，分明是她不斷打哈欠揉紅的。
白冉抽抽鼻子，自愛道：「我再去熱杯牛奶，剛才那杯沒喝到。」
顧西祠視線中女人離開，他打字的手慢慢也停了，顧西祠起身，淡淡扔了句：「我也去喝杯水。」
隨後離開，留下渾然無覺的小林繼續摧殘電腦。
在廚房相遇，顧西祠從柜子里拿杯子，白冉好意問：「來杯熱牛奶嗎？補鈣。」
「……也行。」
牛奶最終被倒入兩個杯子里，顧西祠從白冉手上接過杯子，手心都被焐熱。
白冉收拾，顧西祠喝了口，溫嘟嘟的，不燙。
「早上的簡訊你沒回。」他冷靜道。
白冉後知後覺，顧西祠是在和自己說話。
沒精力再回房間拿手機，白冉問的乾脆：「發了什麼內容？」
顧西祠也直接：「問你幫了這麼大的忙，想要什麼。錢你應該不缺了，有什麼想要的嗎，當禮物送你。」
白冉手上的動作停頓，她還真有一個，那就是把她當模特介紹給名設計師，不過現在提有些麻煩。
現在提，她沒想好怎麼說自己不再當設計師這事兒。
白冉惴惴：「什麼都行嗎？」
「我力所能及的，沒問題。」
「我想想，秀辦完后提可以嗎？」
「隨你。」
白冉心裡鬆了口氣。
白冉喝上牛奶時，顧西祠和她並肩坐在客廳沙發上。
對方沉著淡定，一點不慌，白冉看了幾眼，好奇：「你不擔心清醒森林的秀嗎？」
自從小林告訴他，到白冉見到面，男人都沒提過來自甜夢的壓力，他壓根沒談論過這個話題。
顧西祠唇角微挑，淡然：「擔心就有用嗎，想法子更好吧。」
「那你想到了嗎？」
「沒有。」顧西祠坦然，「他們用重金砸，正是清醒森林現在缺的東西，除非有奇招，否則很難破解了。」他倒是對局勢看得清楚。
「那你……不覺得很沮喪嗎？」白冉問的小心翼翼，瞅著顧西祠。
男人比她想象中鎮定，還能笑，端是翩翩公子哥的悠閑模樣：「還好，甜夢這樣搞，要是白浩回不來，我很懷疑能不能回本，這樣一想，有什麼好氣的？」
「……」
一陣沉默，白冉長吐了口氣。
「我以前見過這種招，商業套路，我分析過，不過當時那個品牌用的很正確，不是甜夢這樣的大品牌，而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品牌這樣搞的。」
顧西祠像是和她閑聊般問：「最後結果呢？」
白冉眼眉下垂：「獲得時尚圈關注和話題度，牌子火遍了全球。」
顧西祠想了想：「其實，你能給清醒森林提建議，找了模特，我就很感謝你。今天再翻新一遍創意，我個人認為已經是一場很好的秀了。即使壓不過甜夢，但仍是一場高標準的發布會，最初目的已經達到了，你不用太苦惱。」
「我想壓過甜夢一頭。」白冉不甘心道。
顧西祠搖頭失笑：「沒想到你還爭強好勝。」
「我更關心的是，你說的牌子是哪個？這種策略應該為人津津樂道，我怎麼沒聽過？」
那都是她穿來之前的事兒。
「我覺得，你恐怕不會想去了解這種性質的品牌。」
「什麼性質？」
白冉垂目，聲音放的更低：「內衣品牌。」
「……」
她確定顧西祠聽到了。
靜默一陣，白冉沒忍住，笑了起來。
顧西祠皺眉，生硬轉移話題：「能想出這種辦法，那他們還有什麼厲害的營銷手段嗎？」
白冉樂不可支，配合：「有啊，他們這只是第一步，為了吸引人關注，他們用的超模帶話題屬性特彆強，還有他們在成品上……」
白冉驟然一頓，雙眼睜大。
「怎麼了？」顧西祠見她不說話，追問一句。
白冉猛然站起來，雙目放光：「對啊！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還可以這樣接地氣啊！！」
顧西祠微訝，白冉興奮：「對對對，就該這樣！我忙暈了早想不到呢！！」
「小林，對，小林是江南林氏的吧？林妹妹快來，我想到了！老娘想到了！！」
「親愛的，我想到了哈哈哈哈，快誇我這個漂亮美艷的女人還鑲了個超強的腦子！」
顧西祠無言片刻，沉聲提醒了句：「別跑，小心路，慢點。」
顯然白冉沒聽到，樂瘋了一路奔往樓上書房去了。
*
一轉眼到了周末，推車將人送了進去，醫生拿著手術承諾書給白浩。
白浩深吸口氣，大筆簽下自己的名字，手續辦完，目送醫生消失在門后。
白浩往窗外看了一眼，陰天，而今天，白家的發布會也會舉行。
白燦燦經手，財務已經給他打了數個電話。
白浩捏眉心，長身站在手術室門口，顯得有些蕭索。
這關過了，再幾天老爺子就該知道了。
知道白家發生的最大變故。
平白的，這陰雨天讓白浩感覺到幾分風雨欲來的前兆。
春初，還是冷的。
*
白氏公司內部。
秀導敲門，開門，對門內的白燦燦道：「白總監，秀場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去了，名模和超模們也集齊了，衣服昨天晚上檢查過，今早又檢查過一次，沒問題。」
白燦燦點頭：「知道了。」
片刻后，又問：「清醒森林它們秀場如何？」
秀導如實說：「就，一切正常，從外面看不出來什麼。」
「他們邀請的表演節目的嘉賓是誰呢？」
「表演還沒開始。」
「好，知道了。」
秀導安撫白燦燦：「今天我們邀請的大雜誌媒體都來了的，白總監您放心。」
白燦燦點頭，按下心中的那點驚慌，自言自語道：「是啊，國內再也拿不出這樣大的手筆來了，我該放心的。」
起身拍了拍衣服，白燦燦深吸口氣：「走罷。」
準備了這麼多天，砸了這麼多的錢，她要親眼看到自己在商場打的首戰告捷才行。
握起拳頭，白燦燦不斷對自己說，她行的，她才是白氏的小姐，絕對比白冉更有天分，白冉不過佔了她的位置，比她多學了幾年。
幾年後，她們說不定誰比誰厲害呢！
對，是這樣的。
另一邊，顧西祠開著車，他們一行三人，已經到了發布會會場前。
白冉拍了拍自己臉頰，給自己打氣道：「過了今天，又能睡美容覺了，開心點！加油！！」
這幾天已經徹底了解白冉的小林嘟囔：「姐姐，你能不能換個吉利的說法？！」
白冉想了想，正兒八經：「開門大吉！」
正要下車的小林聽著這句話，一個不留神差點腳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