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紛端
秀導又說：「呂總前段時間出去出差了，這兩天才回來，海報拍攝那天也不在。」
「你知道，你拍了我們公司的海報，我們現場的工作人員都還是很滿意你的，老李和顧總應該也是，不然也不會拿海報去投《佳人》的雜誌。」
白冉想了想，投石問路：「那如果有模特，真的很想來該怎麼辦呢？」
秀導笑笑：「您這話說的，發布會的決定權最終在我們顧總手裡，顧總要是說誰能上，我們敢換下來嗎，如果和我們顧總熟的話，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白冉懂了：「謝謝您，打擾了。」
「沒的，白小姐，我是真的很期待和你合作，山茶那套衣服你穿的太合適了，前幾天我們模特換了好幾個都……哎，工作上的事兒，您聽個樂就是。」
白冉和秀導又閑話幾句，掛了電話。
長嘆口氣看著雜誌《佳人》的封面，又看眼手機，從醫院回來也晚十一點了，顧西祠應該也很累了吧，今天她還在人家衣服上哭了那麼大一包眼淚……
白冉將臉埋雜誌上，決定，還是明天吧，明天去找自己的靠山。
要是顧西祠不答應她就耍賴，她看出來了，顧西祠就是面冷心熱的人。
雖然明著不給一個笑臉，可暗裡，總是照顧她的。
大概，也將她當妹妹一樣看待了吧。
白浩那個妹控，真是連朋友也影響了！
*
「喲，看看，看這是什麼，」扎著長辮子的女人往邊上看了一眼，生怕方甜甜聽不到一樣，「《佳人》的新刊啊！發的就是清醒森林最新拍的海報！」
邊上有模特搭腔：「可不是嘛~女性大刊《佳人》的鄒主編誰不知道啊，要不是片子拍的好，就算是有天大的交情也不幫忙推廣。」
「天賦異稟，好料子，業內也沒見過這人，拍第一次就能上《佳人》，要火。」
「對啊，很難的呢，哎，甜甜姐，你是從業幾年上的《佳人》封面啊？」
兩人轉過頭來，微笑著都將方甜甜望著。
方甜甜面色不善：「呵，你們還是老老實實把三大刊的封面上了再來嘲笑我吧！」
辮子女故作驚訝：「話不是這麼說的，當初不是有人說清醒森林的海報找個新人就敢拍，沒有名模肯定要黃嗎，您看看，這封面真的看不出來是新人啊~」
辮子女還將雜誌遞到方甜甜面前，方甜甜看都不看直接打掉雜誌，蹭一聲站起來，惡狠狠道：「還是先管好自己吧，滾！」
方甜甜奪門而出。
身後的聲音沒斷過：「還不讓人說了，明明是自己當初……」
一路走到助理的辦公司，方甜甜砰一聲推開門，嚇得在喝水的助理差點嗆著。
方甜甜張口就問：「《佳人》雜誌是怎麼回事，誰活膩了來拆我台？」
「哦，我也想和你說這事來著，不然你先看看雜誌？」助理又遞過來一本。
「白大小姐？怎麼是她？不對！她怎麼當模特了？！」方甜甜眼睛滴溜溜的轉，「肯定裡面有什麼，甜夢和清醒森林是競爭品牌，她怎麼可能去幫顧大少？」
助理：「說不定就是……」
「不可能！」方甜甜厲聲。「她怎麼會自降身份來拆我的台，就算是為著甜夢也不該打我的臉啊！」
方甜甜眯眼：「對，這裡面肯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哎，祖宗，你去哪兒？」
「找人問清楚。」
*
白冉第二天在吃早飯前，和顧西祠提了走秀的事情。
也沒提人名，就只問反派，自己能不能上清醒森林的秀。
反派當時大概還沒完全清醒，說話也不如平時那樣圓滑，眼睛微眯盯著白冉徑直問：「你還會走檯布？」
「會啊！」白冉就等著他問這句話呢。
白超模真是萬年沒在人跟前走過檯布了，表現欲炸裂。
顧西祠還沒讓她開始，白冉自覺往外走開點，一步一步往顧西祠扭過去，交叉步走到一半，又換到一字步，不同的兩種步姿，一則妖嬈一則輕靈，要不是看著白冉換的，顧西祠甚至懷疑自己看花了眼。
走完白冉揚起自己的小下巴等誇獎。
她每晚都在房間內練著呢，那面全身鏡就是為了日常糾正姿勢的。
顧西祠也很夠意思，捏著電話說了一陣，回來告訴白冉，讓她下午去秀場試鏡，秀導和現場的高管會安排她的。
給的是一場面試機會。
下午白冉根據顧西祠說的，到活動場地，秀導正在門口張望著，兩個人一打照面，秀導熱絡的將白冉帶進秀場。
好多年不走秀了，再以模特的身份進入，說不激動是假的。
白冉控制著情緒，讓自己別太興奮，等會還要面試綵排，她需要讓自己保持最佳的狀態，驚艷秀導和高管。
內場人多，秀導帶她穿梭到一個角落，有幾位熟悉的工作人員，是拍片那天就見過的，臉生的那位應該就是高管呂總，意料之外的是，小林也在，長發美女冷冰冰的，要不是氣質太柔和，那一瞪眼能讓白冉直覺是顧西祠翻版。
自從上次拍了海報，小林就像是啞巴了一樣，有時候顧西祠公司的資料小林送到家裡，如果不是正面撞見，秘書小姐就當看不到她，撞見避不開了也只點個頭，不怎麼開口。
很快，第一次綵排開始了，呂總說：「先讓白小姐看下我們的水準吧，我們也綵排一下。」
話是這麼說，不過呂總並沒有看向白冉，只是自顧自下決定。
白冉想，可能對方內心已經把自己當關係戶處理了吧。
第一次綵排白冉就沒面試，站在秀導邊上一起看效果。
模特們魚貫從眼前過，開秀的模特不錯，後面幾個也好，再往中間段就需要調整了，白冉打量著秀導不時皺眉，心裡知道關竅出在哪裡，她瘸了后乾的幕後也是秀導，從模特轉型到秀導，兩年時間白冉就打出了自己的名氣，讓人再也不因為殘疾而懷疑她工作能力。
以白冉的眼光來說，全場模特的平均素質還是低於基準線的，而基準線在白冉的眼中大概是——能糊弄外人，糊弄不了圈內人。
秀分為上下兩場，中場有個小開場和小閉場。
上場閉場的衣服就是那套海報的竹子，穿的模特走得還行吧，尚可。
全秀開場是白玉蘭的那套裙裝，全秀閉場是明艷的山茶裙子，模特用的同一個人，不過就白冉眼中來看，她是全場水準最高的那一批了。
甚至於，她應該是全場模特的水準巔峰。
第一次綵排秀導把有問題的模特挨個喊到面前了，都是狠狠批了一頓，有不懂的，讓現場走，當面教著調整姿勢。
白冉就著這個空隙，把秀場也走了一遍，國風的元素隨處可見，飄逸紗簾，掛著的團扇，還有團簇的貼著牆上的牡丹，韻味十足，很含蓄，可也缺少一些記憶點。
讓白冉驚喜的，她在後台還看到幾套民族改良禮服，全都嵌入了國風元素，擺在展櫃中做的很誇張，不像是要上秀的，可能只是展示。白冉想到自己前輩子華國內的新聞，這幾件衣服就有點明星在紅毯上為了吸引眼球穿的那些「仙鶴裝」「龍袍裝」「東北大襖」一流，劍走偏鋒，但是話題十足。
作為一個愛好艹流量的前秀導，白冉覺得布置有點可惜，不過和她沒關係，她只要走好秀就是了。
正這樣想著，秀導開始喊白冉了。
白冉還沒走近，就聽到了爭吵的聲音。
「憑什麼啊，說好了是我表姐穿這套山茶走大閉的，哦，你們隨便來個人就想換啊？」穿著竹子套裝的模特不忿。
而剛被白冉認為全場巔峰水準的那個女模已經換下了秀服，只穿著一身睡袍站著，安靜看著秀導，眸子里也滿是質問。
秀導滑不溜丟：「這本來就是綵排嘛，變動很正常，我不知道你們公司是怎麼說的，但是對於我們整個品牌，肯定是以最終效果為重，況且穿山茶的也是我們海報模特，這都是按照慣例走得，並不衝突。」
「你們……」竹子套裝的模特還欲言。
巔峰水準的那個模特看呂總，呂總抿著唇，沒說什麼話，但白冉觀察臉色，感覺呂總並不看好她。也是，空降的總是沒有說服力。
小林驟然發話：「對，謝老師說的不錯，一切以最終效果為準，新來的模特試試，我們三個負責人一起看，誰穿的好，就用誰，如何？」
這話說的沒什麼錯，秀導和呂總都同意，秀導是對白冉有信心，小林……白冉摸不準，不過三個人來選，爭取兩個就夠了，她有信心。
白冉意外的是，小林以前挺不喜歡她，沒想到今天說的話卻挺公正的，不偏不倚。
竹子套裝的模特有話說：「這還用選？！你們家海報不是找的新人拍的嗎，平面是誰都可以拍啦，你們以為走秀不看檯布和功底的？我表姐已經在A類……」
巔峰模特打斷她，自信：「昆昕，行了。選就選吧，沒什麼。」
「……好吧，希望那個小模特不要走得太差。」叫昆昕沒好氣道。
白冉絲毫不懼，換裝的時候打聽了一下，竹子套裝那個模特叫昆昕、B模，巔峰水準那個叫楚宜、A模，楚宜和方甜甜一個段位的，業界也很有名。
就是在她眼裡，還不夠看。
為了對比，又臨時調了一套山茶來，白冉穿著剛好，竟然就是拍照修改過那套。
化好妝上半場又綵排了一次，就等著下半場再次綵排進行對比了。
楚宜和昆昕都站在她前面，她們三個都是壓軸，昆昕一直說一些譏諷的話，白冉早年在秀場聽多了，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
以她的養氣功夫，她能生氣算她輸。
昆昕說了一堆，楚宜也發現白冉不置一詞，襯得昆昕像是跳樑小丑了，連忙拽著自己的表妹讓她閉了嘴，前面有打量的模特笑出了聲，昆昕氣的又罵了幾句。
喊人了，後台出場口的大鏡子前，白冉又確認了一遍妝容服裝。
綵排再次開始。
一場綵排快，白冉聽著音樂，看著台上模特的節奏，心裡有個譜，等前面的楚宜走出去了，白冉閉上眼放空自己，和她以前沒什麼兩樣，第八個深呼吸，工作人員喊了走。
白冉邁步。
她選的是一字步，像是一隻貓一樣雙腿走在一條直線上。
迎著絢麗的燈光再次走出去，步步生風，白冉控制著力道，為著腿盡量放輕，每一步看著跨下去有勁兒，到腳尖觸地就收了力。
身體隨著步伐左右擺動，像是一朵柔美的山茶花被微風吹拂。
台中定點，白冉一步快准狠踩中鏡頭中心位，側身低頭挽耳邊的秀髮，慢慢轉正，山茶的裙裝也從側面，完成正面的鋪開，精緻又繁複的花朵，隨著每一個角度的轉動，光線悄然變化，營造出截然不同的觀感，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定點，台下人恍惚看了山茶在眼前無聲盛開的絢爛。
保持一秒姿勢，等攝像頭拍全這幕驚艷。
白冉一個轉身，再次切換到一字步，走回後台。
而台下的一眾模特皆是目光追著白冉，靜默看著，個個臉上不可思議。
秀導露出了一個讚賞的笑，小林波瀾不驚漠然看著，呂總睜大眼驚訝。
白冉從後台出來，一眾模特看她的目光已經從路人甲升級為好奇打量。
「白小姐走的很好啊，又是拍海報的模特，有什麼問題？」秀導說。
「白小姐可以。」小林竟然也支持白冉。
「各有各的韻味，我只是怕，白小姐淡了，山茶突出的是艷麗，楚宜也不錯。」呂總遲疑。
白冉湊到屏幕前，她和楚宜的個人走秀片段，被單獨放在了一起。
她走的一字步，最終畫面符合她走高定的感覺。
楚宜走的是交叉步，重心偏移得更厲害，檯布在白冉眼中一般，可和白冉定點利用光線一樣，楚宜取了個巧，重心偏移角度大，走的過程中，整套衣服上的光線折射層次是大於白冉的，衣服質感展示更好。
定點毫無疑問，白冉更強。
他們三個討論了半天沒定數，主要是呂總確定不下來。
他又是高管，秀導和小林還是尊重他意見，等著他決定。
昆昕突然發出一聲冷笑：「有什麼好比的，基礎都不一樣！」
眾人看向她，昆昕繼續：「一個一字步，一個交叉步，都是因為面料的光線變幻來當賣點，這好比拿著西瓜和冬瓜問，水果還是蔬菜好吃，你們怎麼選？」
小林抬眼：「那你想怎麼樣？」
昆昕等的就是這句：「讓你們的海報模特也走一次交叉步咯~」
秀導是知道白冉腿的，當即反問：「為什麼不是楚宜走一字步？」
白冉沒說話。
昆昕笑出聲來：「謝老師，做了那麼久的秀導，這件衣服明顯更適合交叉步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情，就算來的這個模特你想護著，但是也不能當我們瞎啊~」
現場又陷入了沉默，白冉知道，昆昕說的是對的，但是她也有自己的顧慮。
白冉緩緩：「只怕不合適。」
昆昕當即回嘴：「哪裡不合適，不是你怕了吧，都知道交叉步難，新人你會嗎？」
白冉抬眼，平靜和昆昕對視兩秒，淡淡道：「會是會……」
話還沒說完，昆昕打斷：「那你愣著幹什麼，快去走啊，我不信你能比我表姐走得好，誰不知道圈內我表姐就是以交叉步出名的，我表姐稱第二，你來稱第一嗎？」
楚宜一直隔岸觀火不說話，面無表情，顯然是默認昆昕的話。
白冉被人嘲一下沒什麼，但她不喜歡被人追著嘲。
當即抬起下巴倨傲：「如果我走得好，你把這套竹子的小閉衣服也給我走。」
一個模特一場秀會分到2-3件衣服，白冉現在只有一套。
而一場秀，只有開場閉場才稱為主秀模特，一般會選用水準和地位更高的模特，白冉這不止是要衣服，還要壓昆昕氣焰。
昆昕柳眉倒豎：「行！如果你走不好，就收拾收拾滾！」
開玩笑，就楚宜這交叉步都能稱上圈內第一啦？
那是時候讓大家開開眼界，長長見識了~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