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央求
隨著顧西祠話落，方甜甜蹙眉訝異，攝影師老李張嘴吃驚。
滿屋子安靜下來。
萬眾矚目下白冉理了理裙擺，有條不紊微笑道：「那，既然是為品牌拍攝新一季服裝的海報，我先了解一下『清醒森林』的風格，看看之前的拍片，再來評價會比較公正……麻煩顧總和攝像師先給我解說下品牌，其餘大家就，先休息下吧？」
工作人員聞言紛紛轉頭都去看顧西祠，大反派同意：「好，散了，休息十分鐘。」
方甜甜才發過脾氣，此刻也認出了白家的首席設計師，對著「外人」白冉一張笑臉也不好再鬧。
乾巴巴憋出一句：「那就請白小姐好好看看，行或不行的，給個準話。」
白冉：「一定一定，方小姐辛苦了，我記得方小姐喜歡喝咖啡，我去……」原身也是和方甜甜接觸過幾次，對她喜好有些還記得住些。
顧西祠適時出聲：「小林，去買一杯回來。」
小林答一聲好，轉身利索出門。
咖啡不是什麼大事，關鍵是這個態度，方甜甜一個大名模，走哪裡不是被捧著的，自然喜歡聽軟話。方甜甜沒說什麼，不過到底臉色好了些。
顧西祠不由瞥白冉一眼，女人仍舊言笑晏晏，雖然周身動作透著局促，處事卻大方。
顧西祠看片刻她的笑眼，強行將目光拽回來。
白冉：「我先看看這三套衣服的平面圖吧。」
她要先知道賣點是什麼。
「來。」走到角落，顧西祠將一台手提電腦推到她面前。
白冉點開圖。
海報拍攝的一共三套衣服，春季主打的藍綠色。
清醒森林風格和白家的甜夢是有重合，針對的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女性群體，不過眼前兩套裙裝上都用了刺繡工藝，一件衣服褲子的套裝繡的是竹子，整體都偏爽朗颯沓。
白家品牌甜夢（Sweet Dream）主打的是甜美、夢幻，設計上用了大量的西方復古蕾絲、花邊與蝴蝶結。
而清醒森林，白冉瞥顧西祠冷冰冰的臉，大概是一種有風骨的柔美。
比如竹子這套，要的就是外柔內剛。
不過只是她的直覺，白冉吃不準，問：「清醒森林以前的季度海報有嗎？」
一個品牌肯定有整體風格，新品牌的系列不多，風格更是統一而明確。
老李聽完給白冉把去年兩季的海報調出來看，白冉看著模特的臉，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幾個，是超模吧？」白冉問。
顧西祠微抬眼皮，有些佩服：「是。去年是國外拍的。」
做模特這麼多年，剛還是懷疑，現下白冉心裡已經肯定了。
顧西祠他要的哪裡是少女的清新甜美，他要的是——高級感。
白冉再點開方甜甜拍的海報，珠玉在前，標準明顯，差距就出來了。
國內模特的水平本來就比國外低一截，再兩相對比，方甜甜實在是，艷俗了些。
這種艷俗倒不是說的長相，是氣質，超模拍片，面部表情在國外講究的是高冷、疏離感，要自然有個性。而方甜甜，大概是國內的平面雜誌拍太多了，又是嘟嘴又是跺腳，她本身長相已經偏甜美了，再這樣刻意為之……
雖然方甜甜已經是A類模特，但是在白冉的火眼金睛下還是不夠看，頗有點網紅拍照的既視感。
白冉不夠看的，設計師眼睛更毒辣，自然……
顧西祠看白冉的表情變化，湊過來低聲問：「你覺得她能行嗎？」
想著剛剛顧西祠指導了那麼久，白冉話也沒說死：「我能再看看你剛讓拍的嗎？」
顧西祠想了下：「也好。」
「老李，來，把內存卡調出來一起看看。」
老李動作快，把攝像機內置卡取出，插入電腦介面，三下五除二，拍攝的整個文件夾頓時呈現在兩人眼前。
顧西祠點開圖片，模特身上穿的是綉有竹子的上下套裝，拍攝布景也是竹子搭起來的，整體的構圖中，色調清新自然。
一張張照片過去，剛開始方甜甜還能協調，越到後面，顧西祠把她的一些常用的表情砍掉，方甜甜就只剩下面無表情，很僵硬。
翻了一遍，顧西祠再度詢問：「你覺得能行嗎？用設計師的眼光來看，白小姐覺得呢？」
白冉和顧西祠對視，顧西祠直直將她盯著，面色嚴肅，正兒八經在發問。
白冉想了想，委婉道：「顧大哥，模特分為超A類、A類、B類、C類，分級嚴格，不好跨越，很少聽說C類模特通過努力成為A類，但是卻有大量的人一投入到這個行業，就是設計師的寵兒，頂尖的超模……」
「你說。」
白冉輕咳一聲：「因為模特行業人多，年齡要求苛刻，而拍攝鏡頭感，是天生的。」
換句話說，這是一個老天賞飯吃的行業。
一旦入行，除非能一開始就有很高的起點，否則變成超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國模素質本身不高，要拔高到國外超模的水準，不可能的。
顧西祠聽后垂目，好久，說：「懂了。」
攝像師老李慌張：「但是甜夢的發布會兩周后就會舉行了，我們什麼都好了，就等海報出了開新秀，再拖的話，對我們品牌實在是……」
轉眼看到白冉，直言不諱道：「甜夢在國內的基礎和實力，白小姐肯定比我們更清楚，傳言這一季的主打款式也是白小姐親手設計的，您不會不知道撞上的後果吧？」
白冉當然知道，這次書裡面白燦燦出面籌備發布會，一場秀辦的賓客皆歡，新品的成衣，銷量更是持續突破去年的峰值。白燦燦是白冉教出來的，衣服是白冉設計的，這種大爆之下，清醒森林說不定會直接被壓死。
原身記憶里，對這一季新品可是設計幾年以來最滿意的。
不過，白冉驚訝：「甜夢發布會在兩周后？這麼快了？」
白母拖到現在都沒找她，難道白燦燦有人教了？！
不。白冉很快打消這個念頭，整個系列都是出自原身的手，除了她出面，否則秀的服裝順序別人根本摸不到門路，不會的。
老李也是驚訝：「您不知道？白家現在不是您……」
顧西祠驟然起身。
白冉和老李都沒反應過來，顧西祠站在方甜甜面前，說：「剛和白小姐商量了下，方小姐的氣質可能不是很符合我們品牌的主題，不好意思，今天就算是麻煩方小姐您了，酬勞我們會適量增加的。」
猝不及防的白冉：「……」
*
小林跑了兩條街找到一家咖啡店，剛將咖啡端回來，還沒進門就聽到方甜甜的吼聲。
「你們有毛病是吧，從業那麼久什麼人我沒見過，不滿意我的氣質早說不行嗎，你們攝影師約了我那麼久，我都是看在你們誠意上挪出時間的，現在是涮我對嗎？」
「白小姐，你說句公道話，我真的不適合清醒森林嗎？」
小林心裡打一個突，還沒推開門，就聽到白冉的聲音響起。
白冉說：「清醒森林的風格偏硬，實在不好意思~」
「好好好，我算是見識了，顧家大少爺新開發的品牌了不起，今天合作結束，該賺多少結給我，我也不要多的，以後不會再合作了，各自好自為之吧！」
「我們公司的模特也別再約了，伺候不起！！」
小林迎面走來方甜甜，小林心裡焦急，上前剛說兩個字：「咖啡……」
方甜甜抬手一揚，小林驚呼，咖啡灑在地上，虧的老李眼疾手快，上前猛拽住小林往外幾步，才沒燙著美女秘書。
待小林驚嚇再回過神，方甜甜人影都不在了。
小林定了定，對著白冉皺眉，再忍不住生氣開口道：「白小姐你剛說什麼？！我們公司找個模特不容易，顧家的簽約模特不能用，跑國外拍又沒時間，你怎麼能……」
話說到一半，小林側過頭去，惱怒跺腳：「方甜甜走了，我們後續海報怎麼拍啊~」
顧西出聲：「是我讓方甜甜走的，跟她沒關係。」
小林瞪眼驚訝：「那、那我們公司的海報怎麼辦呢……」
顧西祠一時沒答話。
白冉目光在兩人間逡巡，緩緩，白冉問：「你們給方甜甜開價多少？」
老李答：「三套六張海報一共二十萬。」
國內名模，這算是按高了收費，不過白冉還沒研究這個世界的物價，也說不準是不是行價。
想了想，白冉開口道：「如果，我能拍出來，能付我方甜甜的一半酬勞嗎？」
老李懵了：「白大小姐，你說……」
小林是知道白冉窘境的，皺起眉來，壓根不信。
一說到專業，白冉自信多了，露出一個笑來，從容不迫道：「方甜甜本身的氣質偏甜，甜夢衣服的蕾絲邊、蝴蝶結裝飾繁複，少女心十足，所以她行。」
「而清醒森林她不行，也是因為她氣質偏甜，顧大哥要的並不是討好取巧，是，圓融於華國國風的一種自然氣質。」
白冉看向顧西祠：「突出的不是甜美，而是，個性。」
「每個人有自己獨特的氣質，只要自然合理展示出來，就是所謂的高級感。」
女人眼睛發光，整個人神采奕奕，好像有什麼在她體內被點亮了，美麗的面容在一瞬間煥發光彩，震懾得驚心動魄。
那一瞬，室內的人都沒說話。
顧西祠眯了眯眼，直直看著白冉，白冉不閃不避回視，鎮定自若。
拍攝海報，是送上門的絕好機會。
她如果能表現得好，搭上顧西祠的品牌，就算是在這個世界打開了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步。
十萬的拍攝費用，按她上輩子的身價，太少。就權當感謝顧西祠了。
對視良久，顧西祠抬下巴，緩緩開口：「人是美，先試試吧。」
口吻也不是很篤定，更像是破罐子破摔。
白冉點頭，轉頭進化妝間。
小林再度跺腳，低聲道：「這不是胡鬧嗎？那麼多模特都不行，她可是設計師啊！」
老李離得近聽到，心裡態半也是這個想法，不過見顧西祠堅決，低頭沉默。
場內的工作人員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大體，還是不看好，非但不看好，還覺得白冉一個設計師來搶模特飯碗，怎麼說怎麼想，有些丟份，甚至還夾雜著幾聲等著看笑話的打趣。
模特看起來容易，可不是長得漂亮就行啊！
顧總發了話，化妝師給白冉上妝，先拍的還是方甜甜那套竹子，白冉化好妝進更衣室換衣服，對著鏡子做了幾個表情，自覺顧西祠的要求不是難事。
衣服大小還需要改一下，人就在外面，讓他們現場改就行。
手機響了，白冉本想按掉，一堆衣服裏手忙腳亂不小心接了起來。
「喂？」一個熟悉的男聲從手機里傳來，「冉冉，我是黎峰，你總算接電話了。」
白冉愣了愣。
黎峰嘆口氣：「冉冉，我知道你覺得自卑，不過你是白家首席設計師，鬧得再厲害還是要回白家的。」
黎峰：「冉冉，白家春季發布會馬上要開了，白阿姨她，想和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