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自作孽不可活
“大哥,前線戰事吃緊,鄭明遠日夜兼程趕路前去救援,你卻令他領一半兵馬回京護送你南下,你可知你如此做傷了多少將士的心?”慕清流將手中長劍一收,那雙與慕清風如出一轍的陰鷙眸子裏失望顯而易見,“你身為一國之君,不為百姓,不為蒼生,戰事當前,你卻隻想讓自己置身事外。你如此自私,如何能成為一位明君?”
慕清流說的沒錯,自從戰事開始,慕清風便沒有一刻能夠得以安睡。他思來想去,總覺得京城裏並沒有那麽安全,敵人在前,隨時都有可能攻進來,更何況那天太皇太後又給他說了那些話,讓他忽然想起身邊還有內賊。內憂外患越發讓他神經緊繃。
他表麵上讓慕清寒幫他掌管宮內禁軍,暗地裏卻偷偷派自己的暗衛去給鄭明遠報信,讓他帶著大部隊回來護送自己南下。他已經將國庫中的大多數財產轉移了出去,若非今日事變,隻怕等鄭明遠一到他便可放棄京城,遠走高飛。
奈何鄭明遠是個有血性的將軍,他是一個軍人,是個戰士,最需要他的是前線戰場,而不是逃亡之途。他不願連仗都不打就丟盔棄甲。他本一心向著皇上,可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不能再任由自己閉著眼睛對著一個昏君奉獻自己的愚忠,是以他派人通知了曾與他同是戰友的慕清流。
不過就算他不說,慕清風的一舉一動也早已落在慕清流與慕清寒眼裏。隻是他們實在未曾想到,慕清風竟然會昏庸到這樣的地步。
“大哥,你原本就打算放棄這紫禁城了,我不過是順著你的意思替你接管,你怎麽能說是我逼你?”
太皇太後聽聞慕清流說了這些話,起初心裏還不敢相信,但刀在脖子上的冰冷觸感卻又提醒了她,她這個孫子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她原本對慕清風包有多少的希望,現在就有多少恨鐵不成鋼的深切失望,她長長歎了一口氣,沉重的語氣如一座大山般重重地壓在慕清風的肩上。
慕清風腦中忽然掠過一些從前的畫麵,他整個人開始變得慌亂起來,手腳無措的感覺讓他快要瘋掉了,他拚命地將太皇太後的脖子勒的更緊:“你別歎氣!你不許歎氣!你別聽他說的,我沒有,我沒有放棄紫禁城,我隻是想要先避一避風頭,我隻是韜光養晦,我不是他說的那樣,你別信他!”
慕清風此時失了理智,手上自然也沒有了分寸,登時就將太皇太後勒的麵色青紫喘不過氣來。
慕清寒見狀,腳尖一點人就向前飄去。
“你別過來!”慕清風眼看著慕清寒向自己衝過來,可還不等他反應便覺眼前一花,胸口一陣劇痛傳來,他整個人都輕飄飄地被慕清寒擊飛了出去。
慕清風重重地摔在地上,咳出一口鮮血,剛一抬頭便見慕清流麵色陰沉地手持長劍抵在他的喉頭,“大哥,你為何如此不知悔改!”
慕清寒攙扶著太皇太後站穩腳步,替她拍背順氣,太皇太後到底是上了年紀,這會腳底發軟的站都站不穩,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慕清寒扶著她的那隻手上。“皇祖母,您還好嗎?我這就帶您去找月曜。”
太皇太後嗆咳幾聲才對他說:“哀家沒事,沒事。”
“皇祖母!你救救我!他們要殺了我!”生命攸關的檔口,慕清風隻能向她求助,他知道隻要她一走,慕清流定會毫不留情地殺了他。
慕清寒眼神銳利地望著他正要說話,卻被太皇太後攔了下來:“不是哀家不救你,你自己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麽!”
“我做了什麽?我隻是想要活命,我錯了嗎?我沒錯,我什麽都沒錯!現在錯的是他們,是他們想要逼宮,以下犯上,他們想要造反!他們想殺了我好奪取我的皇位!你為什麽看不見!為什麽父皇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們為什麽都看不見他們犯的錯,卻獨獨對我要求頗多?你們對我何其殘忍?!”
“你住嘴!”太皇太後被他氣的渾身發抖,她指著慕清風的手指也顫抖的厲害,“他們逼你了嗎,是他們逼著你棄城逃跑的嗎?你若是尋常人怕死也就罷了,可是你皇室中人,你是皇上。身為一國之君,你一人怕死就要這滿城百姓給你陪葬嗎?你把你的子民置於何地?流兒沒錯,寒兒更沒錯,你坐不了這個寶座,那就讓賢。自古皇室繼承,沒有幾個不沾染血腥的。你且想想你是如何心狠手辣毒殺你的父皇,哀家的兒子。再想想這幾年你又是如何殘害忠臣,更是如何與他們二人手足相殘!要說殘忍,沒人比得上你!”
太皇太後說這些話時幾乎是在怒吼,她憋著一口氣,直到說完,她才如泄氣一般歪倒在慕清寒肩上。
她有氣無力地在慕清寒耳邊說了最後一句:“寒兒,留他一個全屍,將他葬在皇陵中。”
慕清寒默默點頭,最後看了慕清風一天,才將她扶出了殿外,留下慕清流與慕清風兩人在殿內對峙。
慕清風陰沉地盯著慕清流:“現在要我性命的是他,還是你?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坐上皇位,他會回來對你反咬一口嗎?”
慕清流皺眉將劍尖向前送了一分:“不要試圖挑撥我們的關係,比起你,我更相信他。”
慕清風聞言忽然笑了起來,隨後他便像是失控了一般大聲尖叫:“好啊,哈哈哈,好啊!我殺了父皇,現在我的親弟弟要殺了我!因果循環,好一個因果循環啊!朕是永遠的帝王,朕是永遠唯一的皇上!你們別想奪走屬於朕的一切!”
慕清流見他好像已經瘋了,一掌將他打暈,命人將他關在養心殿內。
很快,宮內便有消息傳了出來,萬家敬宣稱皇上病重,下旨由二王爺慕清流代為執掌朝政。而二王爺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親自帶領麾下十五萬軍隊奔赴前線。
慕清流武藝超群,軍事才能更是不凡,他不負眾望,隻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便將敵軍連連擊潰,將被敵軍占領的土地一一收複,舉國上下皆是一片歡呼。
這一個月裏,慕清流在外打仗,而慕清風被慕清流的人看押在養心殿內,渾渾噩噩度日。他似乎是真的已經瘋了,每日不吃不喝,日日穿著一身已經舊了的龍袍瘋瘋癲癲地在殿內大喊大叫,身體也是愈發虛弱。
綾之偷偷來見過他兩回,每回去都是抹著眼淚回來,她看著那個已經瘋掉的男人,心裏想的全是從前他待她好的時候。通過他越來越差的臉色,她忽然明白,她的大皇兄就快要死了。
綾之忍不住央求太皇太後,能不能將他放出來,或者找人給他治治病,可令她意外的是,太皇太後隻是閉著眼睛念佛,從不曾回應她的請求。沒過兩天,慕清寒便給她安排了大隊人馬,由尉青領隊,將她護送南下。
太皇太後走了,綾之便又去求月曜,想讓他至少能幫她大皇兄看看,但月曜隻是拍拍她的腦袋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所有人都拒絕了她,綾之沒有辦法,她決定去求一求慕清寒。
她實在想不出要找誰,但她也不會傻到直接去與慕清寒求情,她便跑去求了無憂。
彼時無憂身體將將見好,活動範圍擴大到了門前的院子裏。她正在飛霜的攙扶下在院子裏走動,見到綾之匆匆跑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就差給自己下跪了。她心頭實在不忍,答應她會幫她說說看。
慕清寒這些時日十分繁忙,因著慕清流在外打仗,便將朝廷裏的一幹大小事宜都扔給了慕清寒,是以他每天都早出晚歸。早上走的時候無憂甚至都還未睜眼,晚上也回來的很晚。
這會已經是春天了,但夜裏仍有些寒氣。所以平日裏慕清寒都是要求無憂不要等他,即便要等,也要在被窩裏暖暖和和的等。偏偏無憂自從生病之後,整個人都變得十分嗜睡,在暖烘烘的被窩裏更是待不住半刻便會歪頭睡著了。
於是這天,無憂沒有鑽進被子裏等他,而是穿的厚厚實實的坐在前廳的凳子上等,等啊等啊等,無憂等著等著,又開始犯困,她忍不住想,自己就先眯一會,等到他回來了,她馬上就能醒過來。
等到慕清寒推開門的時候,一眼便看見了前廳正中的凳子上正坐了丁香色的一團,腦袋一歪一歪地正在打著瞌睡。
看到這一幕,慕清寒的心幾乎就要柔化了,嘴角更是不自覺地向上翹起。
他輕手輕腳地進屋,將她從凳子上抱起,正要將她送進內室,誰料她忽然在他懷中驚醒了過來,迷迷瞪瞪地勾著他的脖子蹭了蹭:“你回來啦?”
慕清寒側頭吻了吻她微涼的額頭,有些心疼地責備她:“怎麽不在床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