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置之死地
進宮這一路都相安無事，街上過年那種熱鬧喜慶的氣氛甚至衝淡了無憂心中的不安。
原本她們以為會這樣一直平平安安，可是臨到宮門口，那自稱是綾之宮裏的宮女突然將飛霜她們攔了下來。她一臉溫順地說今日宮宴，隻準大臣及其家眷入宮，仆從侍女一律隻準在這宮門外守著。
飛霜進宮次數不多，但哪次進宮也沒有聽過這樣的規矩，隻是她看見旁邊確實站著幾個大臣家的丫鬟，她也不好在這宮門口與她頂撞。思慮再三，飛霜繞過她，給為首的老太監懷裏塞了一錠銀子，好聲好氣地囑咐說：“這馬車裏的是咱們王爺的心頭肉，公公萬萬仔細些，太皇太後有多疼這個孫媳婦想必公公也是知道的，萬一王妃要是掉了幾根頭發什麽的，咱們都擔待不起。”
她這句話威逼利誘說的很有水平，再加上那公公收了她的錢，拿人的手短，他便滿口打包票讓飛霜放一百二十個心，他自會好好將王妃送到太皇太後麵前。
飛霜不疑有他，打點好了這邊，便到馬車的窗沿下敲了三下。無憂聽見聲音，不一會便撩開簾子探出腦袋來疑惑地望著她：“飛霜，怎麽了？”
飛霜將她們不能入宮的事情告訴了她，見無憂眼中擔憂之色明顯，她便安慰道：“王妃莫憂心，飛霜已經打點好了，您隻管跟著他們便是了。飛霜就在這外邊等著您。”
無憂瞄了瞄那像是深不見底的宮門後頭，歎了口氣，放下了簾子。
安撫好了無憂，馬車終於緩緩向駛入了宮門。
隨著厚重的宮門漸漸合上，飛霜心裏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揮之不去。
飛雪雙手捂著胸口，問：“姐，我怎麽總覺得心裏悶悶的。”
飛霜沉默不言。
再等她們見到無憂的時候，她卻是一個人翻越宮牆出來的。
因為今日宮宴，飛霜特地給她換上了深紫的宮裝，替她化了得體的妝容。出門時，她整個人都漂亮的不得了，華麗端莊，眉眼間卻仍有幾分天真的俏皮可愛。可無憂歪歪斜斜從高高的宮牆上跌落在她們身旁時，卻像是在山上滾過，整個人都狼狽不堪，衣裳也是髒兮兮地，甚至有些地方都被撕破了，還沾染了不少血跡。
飛霜大驚，可無論她如何追問，無憂始終不肯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她隻說要回家。因為是在宮門口，又還有外人在旁邊看著，飛霜不好多說，隻能依她的話又用馬車將她送回來。可剛進王府沒兩步無憂就暈了過去，送回冬園之後更是開始不斷地嘔血。飛霜無法，隻好叫飛雪冒死進宮，將慕清寒請回來。
飛霜說完，又磕了三個響頭，道：“王爺，都是飛霜不好，飛霜自知罪該萬死，請王爺責罰！”
慕清寒一邊聽她說，一邊將眉頭皺的更緊，恨不能在兩道眉毛打個結，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森然寒意讓房間內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他雙手緊握成拳，他在努力控製著自己，若不是他此時還有一絲理智，恐怕他會下手殺了飛霜與飛雪。
月曜那邊探查完無憂的情況，臉上的表情也十分嚴肅，看來情況不容樂觀，“阿寒。”
“滾。”慕清寒冷冷留下一個字，便大步向內室走去。
內室溫度比外間更足，慕清寒隨手解開身上的狐裘大衣扔到一邊，他見無憂還未醒來，便轉向月曜，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怎麽樣？”
月曜抬頭，麵色凝重的搖了搖頭，他道：“小無憂這是中了毒，妖毒。”
“妖毒？”慕清寒凝眉，“可有性命之憂？”
月曜看了眼他的臉色，雖不忍心，卻重重點了頭，“此毒無解。”
慕清寒心口一窒，眸子倏地暗了下去，黑漆漆的眸子像是一汪深潭，那裏正漸漸聚集著深切又冰冷的絕望，令人窒息。
他抬手向身後招了招，聲音沉冷的令人偏體生寒：“紅蓮。”
下一瞬，一身紅衣曼妙的紅蓮便憑空出現在他身後，恭敬地向他垂首行禮：“主。”
慕清寒眉目間陰沉的可怕，可望向無憂的那雙眼睛裏卻含著無限的溫柔與憐愛，這兩種反差極大的情緒在他麵上達成了奇異的和諧與共鳴。他緩緩側頭，一字一句道：“鬼侍任務失敗，該當如何？”
紅蓮平靜答：“鬼侍受命，從無失手。”
“從無失手？”慕清寒猛地轉身，閃電一般伸手攫住紅蓮的喉管，那雙原本耀眼的玉子一般的黑眸裏滿是殺氣，“本王讓你保護她！她變成這樣的時候，你在哪裏？！”
他突然的暴怒令紅蓮手足無措，肺裏的空氣在一點點的消失殆盡，但紅蓮卻連一點點反抗都沒有。那張絕美的臉上除了脹紅的臉色和太陽穴凸顯出的青筋之外，她竟沒有半點表情。她的眼睛裏沒有絲毫即將麵臨死亡的恐懼和不安，像是一潭死水，沒有半分波瀾。
慕清寒突然爆發的怒氣令月曜都吃了一驚，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殺氣絕不是鬧著玩的。月曜眉頭一擰，手上瞬間便凝了一團明晃晃的光暈向慕清寒猛地擲去。
月曜的攻勢亦不可小覷，慕清寒不得不避。他翻身向旁飄開兩步，同時也放開了手中的紅蓮。
月曜沉聲道：“阿寒，冷靜些。這不像你！”
慕清寒默然不語，這確實不像他，可他又能如何？若連月曜都無法，那無憂還有幾分奇跡生還的可能？
他緩緩走到床旁，俯低身子握住無憂冰涼的手，在她毫無血色的臉頰邊輕輕吻了吻，若不能將你救活，那便讓所有人為你陪葬。
月曜不知他心中有這樣可怕的想法，他隻道他此時不好受，也不忍心多說他什麽，他將目光轉向紅蓮身上，她正扶著桌角慢慢起身，脖頸處已然有青紫的顏色。月曜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問：“紅蓮，你一直在暗處，這一切你應當最清楚，無憂入宮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紅蓮穩了穩氣息，道：“主母入宮後，摘星閣內便派人來截人，太監黃任不敢違抗，先行回宮稟報太皇太後。主母隨後被帶入摘星閣。貴妃在摘星閣內布下一局，誘使侍衛閔正企圖侵害主母，主母為求自保爆發體內妖力，將閔正掏心而亡。貴妃與主母打鬥不敵，本欲逃跑，主母卻先行恢複意識，跑出宮外。”
月曜越聽越糊塗，“慢著慢著，你是說無憂在摘星閣發了一通威風就跑出來了？那她身上的毒從何而來？”
紅蓮靜默一瞬後，淡淡說：“在此之前，主母飲了一杯茶。”
“茶？”月曜凝眉沉思，“想來這問題就出在那杯茶裏了。”他看了看一旁握著無憂的手如石化了一般的慕清寒，歎了口氣，對紅蓮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先走。
紅蓮會意，目光移到床旁那男人身上，還是提醒道：“主，隻怕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屬下預計，皇上很快會派人過來。”
慕清寒仍不發一言。
紅蓮點到為止，不再多說，轉身便消失在了房間裏。
月曜上前扶住慕清寒的肩膀，以沉重的語氣安慰道：“阿寒，想開些。”
慕清寒仍舊沉默，房間內的氣氛凝重的幾乎快要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但就是這般沉默的氣氛令房內的二人一同聽見了外麵傳來的嘈雜。
月曜皺眉，正要前去查看，慕清寒卻突然攔住了他，他道：“盡全力保住她，不管用什麽方法，我隻要她活著。”
他堅定地望著月曜，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月曜分明聽出了他話裏的另一層含義，就算她隻是這麽躺著，他也要她活著。
月曜詫異，他一向以為慕清寒將這人間之事看的十分淡薄，世人所追求的那些虛無財權他都不屑一顧，為何在生死之事上會如此執著，他怎麽這樣看不開？“值得嗎？”
慕清寒沒有回答，可他眼睛裏所透出的情緒已經說明了一切。
慕清寒留下一句話，便起身準備出門，他說：“宮裏見。”
待他出去，月曜惋惜地歎氣搖頭，從古至今，為什麽每個自詡灑脫瀟灑的人通通逃不開情之一字？
無憂麵上的死氣越來越重，月曜站在床頭靜默地看了半晌，終還是像是泄了氣的一般道：“罷了罷了，輸給你們了。”
門外，新晉的太監總管萬家敬正在與尉青對峙著，萬家敬身後有禦林軍一百，來勢洶洶像是要將冬園給踏平一般。
尉青掃了一眼萬家敬身後的禦林軍，半點不見懼色，不卑不亢道：“萬總管，您這是何意？”
萬家敬皮笑肉不笑，“尉大侍衛長息怒，皇上下旨捉拿妖女，咱們也是奉旨行事。”
尉青冷笑：“妖女？嗬，那恐怕萬總管找錯地方了，三王府內沒有妖女。”
萬家敬早知他會否認，不緊不慢地與他虛與委蛇：“恐怕你還不知道吧？據說這妖女大鬧摘星閣，打死了貴妃身邊的侍衛不說，還將貴妃重傷，皇上龍顏大怒，這才特地下旨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