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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草蛇灰線(5)

  當你看到這裡, 說明作者君的荷包還能再鼓一點!陸深:你不夠愛我  鳳凰銜珠鑲紅寶藍寶掐絲金步搖、九鸞戲珠金臂釧和東珠製成的赤金纏枝滴珠耳墜一看便是皇家所用,就連尋常樣式的羊脂白玉鐲子和鎏金墜玉蘭花簪也因玉料奇珍, 能用上的也是非富即貴人家。


  最後挑挑撿撿勉強能算不那麼顯眼的, 竟只有一隻瑪瑙鐲子和金鑲玉纏絲雙扣鐲。庄瀾準備拿來當的是那隻看起來普通實則成色品種上佳的瑪瑙鐲子。


  這種小鎮的百姓大多能自給自足, 平時來當鋪的人應該不多, 今日庄瀾前面卻有個老嫗,穿著青黑色麻布粗衣,背景佝僂,看頭髮顏色大約五六十歲,手伸進小窗口, 一口鄉音和裡面的夥計說著什麼。


  土坡鎮的鄉音和彰陵已經很接近, 庄瀾多少應該能聽得懂才對,但她離開太多年,鄉音早就變成夢見雙親才會偶然飄來的遙遠回憶。老嫗聲音哽咽, 幾近哀求, 夥計厲聲呵斥, 「就二兩,愛當不當,不當快走, 別耽誤我生意。」


  兩人鬧得不愉快, 夥計已經開始推著老嫗, 庄瀾看不下去, 但她如今處境不容許她去管這些『閑事』, 只好在一旁冷眼旁觀, 站著等。


  沒多久,那老嫗先妥協,接過夥計遞來的銀子在手裡反覆摩挲才揣進懷裡,抬手抹了抹眼角,又對夥計說了一句。這一次,庄瀾聽懂了一點,大約是說要夥計好好保管,她將來一定會來贖回。


  夥計不耐煩,嘴裡念叨著知道了,抬手轟老嫗快走。庄瀾湊近窗口,聽見那夥計輕蔑地笑了聲,「那麼大把年紀了,能活幾天都不知道呢,還想著贖回去……呦,姑娘,您當什麼,咱這價格可公道。」


  其實夥計早看見庄瀾進來,這會抬頭見她已經走到窗口前,還是裝模作樣討好,大約是看庄瀾面容白凈姣好,覺得她當的應該會是好東西。


  庄瀾沒多和夥計廢話,從袖中摸出那隻瑪瑙鐲子遞進去給他,「這隻鐲子,勞您給看看,能值多少錢。」


  夥計接過鐲子,左瞧右看,一會又去扯扯自己耳朵,「姑娘,您這是好東西啊。」


  「您看著能給多少?」


  「這個您得等等,我去問問我們掌柜的。」說著,頭也不抬回身掀起門帘子走到裡屋去了,沒過一會兒又走出來,「姑娘您稍等,要不,我陪您說會兒話吧,省得您無聊。」


  「不用。」庄瀾不願意搭理他,自顧自站著,過了會兒卻主動開口,「方才那老嫗是當什麼?」


  老嫗手裡拿著的東西被她擋住,庄瀾沒瞧見,也不知怎麼突然就有些好奇。


  「一隻破玉簪子,有年頭了,都磕出不少豁牙子,早不值錢了,也就是我們好心,不壓價還給她二兩銀子,不然——」


  身後傳來動靜,從裡屋走出一個瘦高男人,從面相上看便是個精明人,眼睛裡帶著狡猾,「姑娘,這東西我們瞧過了,料子不錯的。」


  庄瀾聽了心裡有些得意,這是當年西南的貢品,瑪瑙色澤一等,細膩油潤,絕對是好東西。誰知那掌柜的,轉瞬便一盆冷水潑過來。


  「我們做生意很公道的,這鐲子十兩銀子您看怎麼樣?」


  「十兩?這也太少了。」庄瀾火氣躥上來。


  「那要不姑娘您說個價?」


  庄瀾琢磨了一下,沒敢多說,折了很多價,「五十兩。我這鐲子少說也值兩百兩,你們不虧的。」


  「姑娘,最多也就三十兩。您得講講道理,瑪瑙這東西不值錢的,又不是玉,連玉髓都比不上……」


  「你們這麼黑心也敢說價格公道?我這不是普通的瑪瑙,這可是南紅瑪瑙,是赤玉——」


  庄瀾說得激動,忽然一隻溫熱大手伸過來握住她放在櫃檯上的手,「就三十兩,掌柜您開票吧。」


  「誒,誒,好嘞。」


  轉頭看去,竟是陸深。在外面等得有些久,陸深擔心出事便進來看看。


  庄瀾被掌柜氣得正激動,氣息還喘不均勻,她詫異地看著陸深,但陸深沒說話,只用眼神安撫她,握著她的那隻手不斷用拇指摩挲著她手背,也是安撫之意。


  等到拿了銀子和當票出來,庄瀾才開口問,「那鐲子哪裡只值三十兩了,你這麼爽快就答應了……」


  「南紅瑪瑙是尋常人家能用的嗎?差不多得了,咱們急著用錢,能當多少算多少,先用著。」


  走到馬車邊上,庄瀾沒急著上去,還欲辯駁,陸深見她還有些炸毛的樣子直接開了口,「先上車,以後都會贖回來的,乖。」


  陸深沒斥責庄瀾衝動,他知道要當掉林貴妃的東西她心裡不好受,如今又是這般賤賣……但為了眼前生計,也沒別的法子。


  馬車重新奔走起來,這一次要去找客棧落腳。馬車前行帶起的風吹開一點帘子,燕瓏對外面的世界有點好奇,站在座位上手扒著窗往外瞧,庄瀾怕她站不穩,往前傾身,扶了下她後背,無意中卻瞧見外面路邊一個倒地伏哭的老嫗,青黑色衣裳,鬢角斑白,正是方才當鋪里看見的那一個。


  莫名地,庄瀾想起她偷偷擦眼角的動作,和拜託夥計妥善保管她的玉簪等她來贖時的哀求,還有——


  年幼時她高燒不退,母親愁於沒錢抓藥也是這般抱著她痛哭的樣子。


  「陸深,陸深,你等等,先停車。」


  陸深聞聲停下,庄瀾下了馬車往回小跑幾步,扶起涕淚橫流的老嫗。


  「大娘,您……有什麼難處嗎?」庄瀾這才瞧見老嫗身邊躺著一個少年,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店夥計得了令轉頭就要走,沒兩步又折回來,「後頭廚房的甄大娘送蛋羹的時候問過了,三個小的都不是她生的,但她和那男的不知是個什麼關係,要是嫁過人這價錢怕是——」


  「啰嗦什麼,只要模樣和身段好,嫁過人也一樣,又不是賣去給人當老婆。要不是最近手頭緊急著還賭債,這姑娘我都想自個兒留下。趕緊滾去忙你的吧。」掌柜今兒碰上這麼個尤物,心裡樂開花,吩咐好夥計便大喇喇出門去了。


  樓下發生的這一切,陸深和庄瀾全然不知,吃過飯莊瀾帶著小娃娃睡了個無聊,醒來時天還早,便和陸深一塊兒帶小娃娃去街市上逛。


  陸深一手抱著燕珉,一手牽著燕珫,庄瀾只牽著燕瓏。三個小娃娃都在宮裡長大,幾乎沒有出過宮,更沒逛過宮外的街市,見了什麼都新鮮,燕珉見到路邊賣的風車,小手一個勁兒地指,嘴裡含含糊糊說著『要』。


  庄瀾心軟,「給他買一個吧。」說完便小跑著過去花了兩文錢買了一個回來遞給燕珉。她這一走一晃,帶動著她手腕上掛著的那兩顆小鈴鐺跟著一塊兒叮噹響。


  「聲音還挺脆快。」陸深獨自念叨一句,看著那根手繩下的幾綹穗子在庄瀾白皙手腕上輕盪。


  沒逛多久,買了些之後所需的東西便又回客棧,隨便要了幾樣菜吃晚飯,陸深替庄瀾和三個小娃娃要了沐浴的熱水來。先給小娃娃洗澡,燕珉活潑愛玩,燕珫乖巧,進了水都還算配合,但燕瓏就一個勁兒哭,在水裡亂撲棱,伺候她洗澡可把庄瀾累壞了,穿的衣服也都濺上水。


  這會陸深也洗完,過來把三個小的接走,讓人換新的熱水來,才留庄瀾一個人沐浴。


  店夥計帶著人端了好幾桶熱水進來,全倒進浴桶,笑得諂媚,「姑娘您慢慢洗,水涼了您喊一聲,我叫甄大娘給您再送。」


  庄瀾想著這鎮子民風大概很淳樸,客棧的夥計還挺熱情,笑著道謝,等人出去了才脫掉衣裳鑽進水裡。


  那店夥計出了門,嘴角快咧到腦門。


  水微燙,還冒著白煙,庄瀾一進去白皙皮膚便被染上幾分紅暈。她也是累極,多泡了會,出浴后換上乾淨衣裳,不知是先前給小娃娃洗澡累到還是泡得太久,庄瀾渾身發軟,看人將桶抬走又收拾好屋內,喚陸深把小娃娃送過來,便欲睡下。


  「累了就睡吧,明早也不用起太早,你們什麼時候醒咱們什麼時候走。」


  庄瀾沐浴完沒梳頭髮,就那麼散下來,發尾還滴著水。陸深原本正要走,瞧見不斷滑落的水珠,直皺眉,「你這頭髮不擦擦?這麼滴著水一會衣裳又濕了。」


  「不了。沒力氣,擦不動。」


  陸深被氣笑,「沐巾呢?拿來我給你擦。」


  「這不好吧。」庄瀾站在原地不動,聽陸深說這話,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只是耳朵悄悄紅了。


  「你頭髮這麼濕著睡覺能得勁兒?也容易染上風寒,這關頭上別凍病了。」陸深左右打量房間,在角落的架子上瞧見掛著的白色沐巾,過去拿起,走到庄瀾身後把她一頭秀髮用沐巾包起來,然後輕輕搓揉。


  庄瀾微低著頭,臉上像出了血,卻一動沒動。


  「我也是怕你病了添麻煩。」陸深忽然從後面幽幽地說了這麼一句,庄瀾撇撇嘴,她說什麼了嗎?

  庄瀾是真的累了,陸深給她擦著頭髮都直打瞌睡,陸深看在眼裡,快速擦完離開了,囑咐她早些睡。


  陸深走後,庄瀾哄了會小娃娃,倒頭就睡,陸深到了亥時五刻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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