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這些話, 他說不出口。
也, 不敢說。
所幸,很快就到了家門口。
陳隨把她放下來,低聲問:「我送你進去吧?」
「不用了, 我自己可以的。」她扶牆站著, 朝他擺了擺手:「你也進去吧,拜拜。」
陳隨點點頭,人卻沒動,站在原地看著她, 直到她打開門,單腳跳了進去,他才收回視線, 轉身開門進屋。
坐在沙發上的秦麗聽見動靜看過來, 登時被嚇了一跳, 趕緊過來扶住她:「怎麼了這是?」
「不小心崴了一下,沒什麼事的。」阮軟笑了一下,示意秦麗放心。
「怎麼就崴腳了, 嚴重嗎?要不咱們去醫院看看吧?」秦麗說著,就要叫房間里的姨父出來。
阮軟趕緊阻止,「不用了小姨,我同學已經陪我去診所看過了, 你看, 還買了葯呢。」
秦麗這才放下心來, 「那就好, 快坐。」她扶著阮軟在沙發上坐下,倒杯水給她,又道:「是你同學送你回來的嗎?」
「嗯。」
「真是好孩子,這大晚上的也挺麻煩人家的,下次有機會叫你同學來家裡玩,得好好謝謝人家。」
阮軟含糊地應著,等到了樓上,洗完澡坐在床上,想起秦麗說的話,跟著就給陳隨發了一條簡訊。
【阮軟:今晚真的謝謝你了。】
那邊很快回過來:【陳隨:小事,腳還疼嗎?】
【不怎麼疼了。】阮軟趴在床上,想了想,又發過去一條:【我發現你好像總是在感冒。】
陳隨剛好在擦頭髮,看到這句話,手頓了下,有些好笑地回過去:【有么?】
【阮軟:是啊,我印象中你已經感冒三次了。】
按理說他喜歡打籃球,喜歡運動,抵抗力應該很好才對,可實際上在這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他接二連三地生病,體質未免也太弱了點。
【陳隨:小事而已,死不了。】
阮軟看了這句話,不贊同地皺起了眉:【話不能這麼說,就算是小感冒,也要重視,早點把它治好。你一個人住,要學會照顧好自己,不要總是生病。】
那邊隔了很久才回過來一句好無厘頭的話:【那你會照顧人嗎?】
阮軟有些奇怪,但還是認真地回了:【我……會一點吧。】
【這就夠了。】
???
什麼意思?
他的話題轉得太快,阮軟根本沒跟上來。
還沒等她回復消息,那邊跟著又發來一句:【趕緊睡覺吧,明天早上在門口等我,我騎車帶你去學校。】
第二天兩人一起進教室,班上的人看到之後,都有些驚訝,後來還是林夏解釋說他們其實是鄰居,大家這才停止了猜測。
兩人的關係似乎從這一夜之間,又恢復成了元旦之前熟絡的樣子,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下課後,江恆趴在教室外面的欄杆上,看著陳隨,又看了看不遠處被林夏和許顏攙著上完洗手間回來的阮軟,忍不住八卦起來:「你跟阮軟和好了?」
「嗯。」
「難怪你今天心情這麼好。」江恆忍不住吐槽,餘光無意間瞥到陳隨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阮軟身上,直到她們進了教室,他才收回視線。又想起早上陳隨扶著阮軟進教室的場景,那種神情和動作,心裡一咯噔,隱隱冒出個想法:「隨哥,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
「你是不是……喜歡阮軟啊?」
陳隨怔了下,轉過頭瞥了他一眼,沒馬上回答。
江恆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本來也只是八卦地隨口一問,看到他這副表情,還以為他不高興了,剛想開玩笑說我就隨口說說,旁邊卻突然傳來一句輕飄飄的:
「嗯。」
???
江恆整個人都沸騰了,費了好大勁才剋制住自己的大嗓門:「我去,我沒聽錯吧,你真喜歡她啊?」
陳隨斜睨了他一眼,「怎麼?你有意見?」
「怎麼會。」江恆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我就是覺得驚訝,而且,周嶼森不是在追她嗎?」
「他鬧著玩的。」
「??」還有這種操作?江恆也是覺得十分服氣。
陳隨瞥了眼窗戶那兒,裡面有個小身影在輕輕晃動,偶爾還有女孩子聊天的笑聲傳出來,他收回視線,淡聲警告了一句:「以後在她面前不要亂說話,這事我自己心裡有數。」
江恆比了個OK的手勢,沒忍住,還是八卦了起來:「誒,隨哥,你能跟我說說,你怎麼就忽然喜歡上阮軟了呢?」
怎麼喜歡上的。
其實陳隨自己也講不清楚,最開始來到這邊的時候,他就認出她是那天晚上給他紙巾,讓他去醫院看看的小女生。當時是有點意外的,因為看她的樣子,他一直以為她是初中生,而且還覺得她這個人很傻,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成為同學。
在一中的時候,除了每天跟江恆他們幾個一起打球,其他的人和事,他都不在乎。那天晚上碰到她被人敲詐,之所以會多管閑事,也只是覺得她之前算是幫過自己,順手還個人情罷了。
後來真正開始注意到她,是周嶼森說讓他幫忙看著她點,慢慢地,就有了接觸,兩人的交集自然也跟著多了起來。就像他自己之前說過的那樣,阮軟這個人很熱心,很單純也很善良,她能一聲不響地熬夜幫他抄五十遍語文課文,主動教他做題,耐心地給他講相關知識點,永遠都不會不耐煩,更重要的,是她對他的關心。
那天晚上,被那幾個人圍著打的時候,他腦子裡其實有閃過一個很糟糕的,想讓他們就這樣把自己打死的念頭,直到——
他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陳隨。
那個人固執地拉著自己的胳膊,嚴肅而認真地跟他說——『陳隨,你今天必須去醫院』。後來在醫院裡,她對自己的悉心照顧,寸步不離地跟在自己身邊,有多久沒有被人這麼『強勢』的關心了呢?記不清了。
第二天躺在手機里的那幾條未讀簡訊,讓他感受到了那種久違的被人惦記,被人放在心上的溫暖。
這樣的阮軟,純粹,乾淨,又溫暖。
周嶼森說,阮軟這個人永遠都是輕輕柔柔的樣子,性格很好,跟她相處起來很舒服,當陳隨意識到自己有了想把這份溫暖,這份舒服獨佔的想法時,他就知道,他完蛋了。
他很小氣,也很小心眼,只要是他真心想要的東西,絕對不可能輕易就放手的。
而且他跟周嶼森不一樣,他喜歡上一個人,絕對不可能用追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他要讓她心甘情願地主動靠過來,要讓她也喜歡上他,只有這樣,才不容易失去。
陳隨轉身看著遠處,聲音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沒有什麼為什麼,喜歡就是喜歡了,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江恆被他『情聖』的樣子給刺激得咧了下嘴,忽然又想到什麼,「誒,不對啊,你之前不是喜歡南溪的那個誰……顧黎璃?是叫這個名字吧?你們啥時分手了?」
陳隨目光掃過來:「你聽誰說的?」
「大家都在傳啊,你不知道嗎?」江恆繼續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講給他聽,「之前你從南溪轉學過來的時候,大家就在說,你是因為顧黎璃才跟別人打架,把人給打進了醫院,而且有人說在街上經常看到你們一起玩,就斷定你倆肯定是在談戀愛了。」
陳隨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盯著他的眼神也沒有任何溫度:「阮軟呢?」
「應該知道吧,林夏是個八卦小喇叭,她跟阮軟和許顏玩得這麼好,肯定什麼都會跟她們講。」
陳隨沉著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江恆試探地問了句:「那他們傳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陳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說呢?」
江恆明白了,「那你之前跟人打架,還有從南溪轉學過來……」
「不是,跟她沒關係。」
「哦。」江恆點點頭,看到陳隨突然轉身朝下樓的方向走,「誒?你幹嘛去?」
沒人搭理他。
——
離期末考只剩下一周,周六那天晚上,安城迎來了整個冬天裡的第一場大雪。
第二天早上阮軟還沒起床,宋暖暖就激動地跑過來敲她的房門,邊敲邊喊:「表姐表姐,你快起來看啊,外面下雪了,好漂亮啊。」
阮軟揉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應著宋暖暖的話,一邊走到窗戶邊,拉開窗帘,就被眼前白雪皚皚的雪景給吸引了注意力。
印象中,安城上一次下這麼大的雪,還是幾年前她剛上初中的時候,那時候她還跟同學們一起去操場上打雪仗,堆雪人,歡樂無比。後來的幾年裡雖然也下過雪,但都只是很小的鵝毛雪,一夜過後,雪都融化了,看上去就跟沒下過一樣。
吃早餐的時候,宋暖暖就在旁邊使勁鼓動她:「表姐,我們吃完早餐等會兒就下去堆雪人吧,我好久沒有堆雪人玩了。」
阮軟同樣蠢蠢欲動,聽完她的提議后,很快就笑著答應了。
兩人用了十幾分鐘就把早餐給吃完了,宋暖暖從房間里拿出帽子和手套,又拿了小鏟子和胡蘿蔔,儼然全副武裝了起來。
秦麗一臉無奈又寵溺地看著兩個孩子,囑咐了幾句讓兩人當心,話還沒說完,剛穿好鞋的阮軟就被宋暖暖拉著給跑沒影了。
兩人一路跑到樓下的空地處,一腳踩上去,就是一個厚厚的腳印。
宋暖暖把小桶和小鏟子放在旁邊,摘了手套在地上滾了一個小雪球,一邊玩一邊驚叫:「哇,好冰啊。」
阮軟也跟著抓了一把雪,立刻就被冰得鬆了手。
兩個人玩了一會兒就開始合力一起堆雪人了。
陳隨從樓上下來時,就看到兩個穿得厚厚的小身影在奮力地堆著雪人,他瞥了一眼才剛剛有了半個身子的雪人,幾步走過去:「在堆雪人?」
「啊?」阮軟回過頭,看清楚是他,點點頭說是,剛準備問他是不是要出去玩。
旁邊的宋暖暖看見陳隨,眼睛都放光了,大聲脫口而出一句——
「桃花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