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糖醋鯉魚

  此為防盜章  而另一個當事人朝陽郡主此刻正在去往惠德大長公主府的路上, 惠德大長公主今日壽辰,加之她老人家是朝陽郡主的姑祖母, 又素來疼愛她,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


  福親王府不管在哪都有幾分當仁不讓的氣勢,當中氣勢最足的就是朝陽郡主了。


  今日來赴宴,朝陽郡主的馬車一到,周遭都安靜了不少。


  眾人在門口等著,也不敢上前。


  只等,那馬車帘子撩開, 是個容貌出眾的青衣婢。


  繼而又伸出一隻手來,膚白如玉, 纖長優美。一看便知必是美人, 待美人站穩之時, 那一襲紅衣便閃了眾人的眼。


  再看美人紅衣明艷,腰束黑金腰帶, 裙擺是金綉鳳紋, 尊貴大氣。身姿纖細, 腰不盈一握,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 似如火驕陽一般。一轉臉,那一張臉更是叫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眉如遠黛, 眸若星辰, 瓊鼻朱唇, 處處精緻,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眾人不免有些疑惑了——這就是那蠻橫霸道的朝陽郡主?

  看起來不像啊!


  陸宓顯然是習以為常,目不斜視的在公主府總管的迎接下走進了惠德大長公主府。


  身後那一陣馬蹄聲落,來人也只能見著陸宓的一片裙擺罷了。


  「那便是朝陽郡主?」來人微微凝視了一瞬,問道。


  「是了。」答話之人,爽朗一笑:「元霽不知,這位郡主素來不□□會,今日得來怕是因為這壽宴主人非凡的緣故了。」


  「的確非凡。」


  那人一身飛魚服,翻身下馬,動作乾淨漂亮,只見長身玉立,身姿頎長,印著太陽金光,似踏風前來。於前立了一會兒,才看清了那人的眉眼如墨,清冷中帶著凌厲,頗為桀驁不馴。大步闊首向前走去,那行走之間的氣勢,一身冷傲。這就叫方才被朝陽郡主驚艷了的眾人這會子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

  若說朝陽郡主是刁蠻霸道,那這位比起朝陽郡主那叫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當朝飛翎衛指揮使霍無舟,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三品大員。素有『玉面鬼王』的稱呼,畢竟能到飛翎衛指揮使還能坐穩的人自然是不簡單的。


  霍無舟此人行事風格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且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上任不過半年,現在已經足以到了聞風喪膽的地步了。


  霍無舟似乎看到了周邊人看他的眼神,十分的不在意,方至門庭,大長公主府即刻來了人,就把霍無舟給迎了進去,才叫周遭的人都大緩了一大口氣。


  一個長安城的霸道郡主,一個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指揮使,那是跟誰碰到一起都膽戰心驚哪!

  霍無舟奉其父衛國公的意思,與兄長霍無珩親自來給惠德大長公主送壽禮。


  霍家兄弟兩個到了惠德大長公主的榮壽堂時,恰逢陸宓出來。


  美人紅衣似火,明艷嬌傲,霍無舟一直以來不近女色,卻不知為何,見她迎面走來,心中竟生出一股子私心,望她是朝著自己走來。


  陸宓似乎察覺到什麼,腳步一頓,與霍家兄弟打了照面。


  「衛世子,霍指揮使。」陸宓微微頜首。


  「朝陽郡主。」霍家兄弟一同見禮。


  陸宓目光落在霍無舟身上一瞬,只覺這人果然配得上『玉面』二字,雖說後面二字不太好,倒也不是虛名了。


  而霍無舟卻十分直接的迎上了陸宓的目光,正想開口說什麼,卻見陸宓一個轉身,已經翩然遠去。霍無珩心思敏銳,察覺不對,扭頭一看,卻驚恐的發現霍無舟的目光竟毫不避諱的落在陸宓的身影上,他不禁覺得有幾分頭疼。


  「那是朝陽郡主,福親王愛女,聖人掌珠。」霍無珩的話甫一說出來,連他自己都愣住了。


  霍無舟面無表情的收回了目光,冷淡的看了霍無珩一眼,暗含警告之意。霍無珩瞬間閉嘴,方才那句話也不知何故自然就說出來,他也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在踏進去之前,霍無舟鬼使神差的往陸宓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彷彿能感知方才美人行過,馨香淺留。


  一腳踏在實地上,霍無舟才收斂心神,賀壽之事也不得輕率對待。


  霍無舟的舉動,陸宓是不知道的。她前腳才離開榮壽堂,城陽侯嫡女後腳就去給惠德大長公主請安,還碰到了前幾日去城陽侯府盤查世子妃早產一事的霍無舟,嚇的花容失色,又惹的大長公主不喜。這一系列的事情,陸宓全然不曉,到後來聽旁人說起,也是許久之後的事了。


  陸宓與姑祖母請安了,送完壽禮,便去了表姐劉梵玉的院子。


  劉梵玉是惠德大長公主的嫡長孫女,在府中頗為受寵,與陸宓也十分合得來。見陸宓這會兒過來了,開心不已,拉著她到自己書桌前,去欣賞字畫。


  陸宓抬眸,看了她一眼,劉梵玉立刻揮退左右,與陸宓親親熱熱的坐在一處。


  「宓宓近來又美了許多,教人羨慕。」劉梵玉撐著下巴,看向陸宓,貴女儀態只剩嬌憨。


  劉梵玉與陸宓同年生人,比陸宓虛長個半年,從性子上來說,陸宓更像姐姐一些。


  陸宓聞言,點頭:「是自然,整日無所煩心事,吃好喝好玩好,若不美,豈不是其他人都沒了活路?」


  「你無煩心事,我有啊。」劉梵玉張口就來:「你可知我阿娘想為我挑選夫婿了?」


  陸宓點頭,毫無詫異:「我爹爹已將全長安城的適齡男子畫像都送到我書桌上了。」


  「哇!」劉梵玉驚詫不已:「王叔果然特別疼愛你!全長安的男子都任你挑選!」


  陸宓甩了甩袖子,慵懶的倚在貴妃椅上,日光落在她身上,劉梵玉回首時,只見美人浴日光,入畫中仙。


  劉梵玉咬咬手,心想,宓兒真是長了一副欺騙世人的絕色容顏。


  陸宓也不意外她爹這麼快就來了,不以為意道:「不過是扭了腳,爹爹不必擔心。」


  福親王將朝陽郡主視若掌珠,那疼愛真的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奈何這種寵愛呢,沒讓陸宓長成個嬌弱的小姑娘,反倒是膽大包天,不知道能有多囂張。起初福親王還為這脾氣擔憂過,後來聖人也頗為縱容,還賜了封號,福親王心裡就有底了。自家孩子只要不做什麼傷天害理,不可饒恕的大事兒,那天塌下來都有聖人頂著。


  劉梵玉與福親王見禮,福親王好像是剛才看到劉梵玉一樣,呵呵一笑:「玉兒也在啊。」


  「……」陸宓無語,她這傻爹可能眼裡除了她沒別人了:「表姐與我一同回來的。」


  「噢噢!」福親王樂呵呵的,他就是喜歡閨女超過兒子,劉梵玉是個可人的小丫頭,與宓兒在一起玩耍也不錯,懂得互相照顧。


  「爹爹,我與表姐有私房話要說,您快走吧。」陸宓要趕人了,她可還記著那本冊子要給劉梵玉看一看的,若是爹爹在的話,好像是不大合適的。


  福親王一幅大受打擊的樣子:「宓兒和玉兒都長大了,有悄悄話兒要說了,為父都不能聽了,唉……」


  陸宓:「爹爹,您確定要聽一聽嗎?」


  福親王老臉一僵,他當然沒什麼要聽的意思啦,只不過是感嘆一下而已,女兒真是越長大越不好玩兒了。就在福親王要走的時候,陸宓又說道:「爹爹,我今日把褚家大小姐收拾了一頓。」


  陸宓言簡意賅的把褚長溪之事說了一遍,福親王臉色看不出好壞,但是陸宓心裡知道褚家這是徹底得罪了王府了,只等那位城陽世子回來,姑且看他要怎麼做吧。阿姐的意思也十分明確,若此事世子不定態度,那這樁婚作罷也就算了。


  至於那小侄兒,王府又不是養不起。況,阿姐是汝陽縣主,才貌雙全,秀外慧中,想娶的人多了去了。當年阿姐嫁給了褚長吟真是便宜了他!否則的話,以阿姐的才貌,豈止於過得如此憋屈!

  「此事你不用管了,好好養傷。這幾日就別出去鬧了。」福親王肅了肅神色,叮囑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劉梵玉稍微縮著點的膽子才放開,雖然福親王對陸宓神色親和溫柔,但是不代表福親王對誰都如此。福親王作為聖人親弟,又是個武將,頗得皇寵就算了,那武將身上的氣勢實在是尋常人等沒有的。


  陸宓等福親王離開了院子之後,立刻讓絳雪去取了那本冊子,還一邊兒沖著劉梵玉眨眼:「等會兒你就看到了,我真的沒騙你。特別厚的一本冊子,只可惜好看的都沒幾個。」


  劉梵玉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說道:「我看與不看都差不離,左右我的婚事都是由爹娘祖母做主的。」


  「那又如何。」陸宓並不認同劉梵玉的話,她從來覺得劉梵玉不知為何所困,總是將自己困於一隅,「姑祖母和表叔,叔母都疼愛你,怎麼會不問你的意思呢?若是不問,早早定下來便是了,還去問你?」


  劉梵玉沒說話,陸宓說的話沒錯,但是她總是不知為何,覺得即便是祖母他們幫她做了主,選了夫婿也無妨,總歸是不會害她的。


  陸宓見她並不說話,便知她心裡又想岔了,只好說道:「雖不會害你,卻不會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陸宓這話,好似話裡有話一樣。劉梵玉一愣,隨即想到了王府的汝陽縣主一事——


  「你瞧我阿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城陽侯世子未必不是個好人,可這樣的好人讓我阿姐受了多少委屈?看得見的是一回事,看不見的呢?阿姐這一次怕是心裡也傷了。」


  那嬤嬤恭恭敬敬的回話:「郡主扭傷了腳,大小姐陪同去,郡王也派了人一同去。」


  得知兒子已經安排了,惠德大長公主便不再說話。


  ·

  馬車裡,是陸宓與劉梵玉兩人,陸宓整個人都倚在劉梵玉的身上,滿目愁容的看著自己的腳,十分的不悅。


  劉梵玉抿抿嘴,又看了眼窗外綽約的影子,低聲說道:「他竟真來送你了?」


  陸宓眨眨眼,霎是靈動:「這算我成功的第一步嗎?」


  「說不定只是覺得你蠢。」劉梵玉這會兒算是知道了,她若是給陸宓希望,在一旁推波助瀾的,陸宓只會覺得霍無舟像塊香餑餑,怎麼樣都想啃一口。


  聞言,陸宓瞬間氣勢垮掉,可憐巴巴的說:「我並不是真的蠢。」


  「……」劉梵玉覺得頭疼,為何這般胡攪蠻纏的?

  陸宓見她不說話,便小聲說:「你瞧著吧,將來終有一日,他是我裙下之臣。」


  劉梵玉不以為意,覺得陸宓與想象中的日子還有些實質性的差距,便順口定下一個賭約:「若如此,我與你賭那城郊的溫泉莊子。」


  「好,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劉梵玉今日草率的與陸宓定下賭約,來日陸宓讓她兌現之時,她才切身感受到自己當時究竟有多草率。


  一個壽宴惹出來不少事,當下自己還受了點小傷,只怕回府去又要被爹爹和次妃嘮嘮叨叨。想想等會兒要遭爹爹念叨,陸宓感覺現在耳朵就已經開始炸了,不耐的捂上了耳朵。


  劉梵玉見她如此,還以為她哪不舒服,正想詢問,卻沒想到馬車突然陡了一下,許是驚馬!可劉梵玉一個避之不及,直接撞上了陸宓,陸宓腳傷難動,叫劉梵玉撞得一聲悶哼,聽起來彷彿疼極。


  「宓兒!」劉梵玉低呼一聲,連忙坐正,要去查看陸宓的傷勢。


  陸宓眼疾手快,拉住了劉梵玉的手,搖搖頭,「我無礙。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后一句,自然是對著車夫說的。


  「回郡主話,是,是城陽侯府大小姐。」車夫,跟隨朝陽郡主多年,長安城的達官貴人也認識個一一二二,何況,城陽侯府還是福親王府的姻親。


  陸宓聞言,露出個冷笑來,「叫她滾開。」


  這會兒攔下她的馬車,左右不過是因為城陽侯府那點子破事兒,可城陽侯世子還在北境,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來?覺得她會給面子嗎?

  還未等外邊兒回話,陸宓便轉頭苦哈哈的對劉梵玉說:「說不準,那宅子還是你的。他必定要瞧見我兇悍至極的模樣了,唉……」


  好像是唉聲嘆氣,可也不見陸宓眉宇之間有多少擔憂。劉梵玉倒是清楚得很,陸宓不管什麼模樣,自有人愛。


  仿若這世上,有人愛牡丹,有人愛梅花。話說回來了,若霍無舟真有心宓兒,不管路宓兒何種模樣,都應該喜歡不是嗎?

  思緒遊走之間,外頭已經吵起來了,彷彿是城陽侯府大小姐在裝可憐,要朝陽郡主放了世子妃回家,讓侯府骨肉團圓諸如此類的話。


  陸宓不願耽誤時間,倏然掀開帘子,冷意乍現,眾人一下都不敢作聲了。


  這位,是真的脾氣不好。


  陸宓只不過撩了個帘子,冷眼看了叫人制住的城陽侯府大小姐,彷彿是叫什麼來著,褚長溪?

  「無人教你好狗不擋道嗎?」陸宓一雙眸子此刻猶如利劍,將褚長溪穿透:「你口中污衊我的罪名,等會兒就叫你去聖人面前分辯。看是城陽侯府一道斥責不夠長記性的。」


  褚長溪哪知道陸宓是這種套路,竟是不管什麼緣由,以勢壓人就對了。


  可褚長溪沒朝陽郡主這種身份,不然的話她必定也知道,以勢壓人這種感覺多好。尤其是,絕對大多數人都能被壓住的時候……好脾氣?不存在的。


  「郡主,我不是這個意思。母親在府中日日垂淚,思念長孫,長溪為人子女自是為母親擔憂,這才斗膽攔下郡主車架,還望郡主網開一面,放大嫂回府。」


  褚長溪盈盈下拜,眸中含淚,連跪下來的姿勢都是格外的賞心悅目。可她說的話,卻叫人覺得處處都是心機挑撥。


  什麼叫日日垂淚,思念長孫?難道不是那個老虔婆想去母留子嗎!這話里話外都是她孝順懂事明理,襯托朝陽郡主的蠻橫霸道不講情面。


  好一朵蓮花!!!!


  「郡主……」絳雪張口欲說,可又不知自己究竟該說什麼才好。


  陸宓抖了抖裙子,看了眼被打翻的茶杯,淡淡地說道:「有些事,已經是覆水難收。叫人收拾了,更衣,去永壽宮。」


  絳雪點頭應是,跟著陸絳一同進入內寢宮,待出來之時所有的情緒已經被隱藏在身後,不漏一點痕迹。


  ·

  永壽宮,太醫一群人皆跪在地上,個個都瑟瑟發抖,低著頭不敢多言。上首的聖人坐在那兒,氣勢威壓兇狠,彷彿下一瞬就要大開殺戒。


  陸宓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的是這樣一幅古怪的場景,心中立即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李院使!太后怎麼了?」


  被點名的李院使是太醫院的院首,醫術高超,可此刻被朝陽郡主點到名的他,在這已經入了深秋的天氣中,忍不住汗流浹背。連李院使都這般惶恐,其他的太醫更加是惴惴不安。


  陸宓的臉色愈發難看,看了看沉默不語的聖人,又看了一眼這些太醫們,冷然到:「怎麼?啞巴了嗎?說話!」


  朝陽郡主的怒氣與聖人的沉默讓太醫們紛紛磕頭求饒,陸宓怒從心頭起,揪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太醫,惡狠狠的瞪著對方:「你說!你不說本郡主就讓你這輩子都不用說話了!」


  那太醫驚慌不已,眼神飛快的在自己的同僚們和聖人之間看了幾眼。陸宓尚且有耐心,讓他做完了心理準備,可他還不開口,陸宓就不能忍了。


  幾乎是瞬間,陸宓一手直接撒開了那太醫,那太醫受力不穩,往後退了幾步,撞到跪著的其他人。陸宓繼而另一隻手抽出了自己腰間隨身攜帶的長鞭,『啪』的一聲打在地上,怒意洶湧。


  「郡主!」德海看到朝陽郡主竟然敢在御前動武,當即尖叫起來。


  而聖人始終眉頭緊皺,對這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陸宓冷冷的掃了德海一眼,德海頓時覺得那種洶湧的怒意朝自己撲面而來,霎時間驚出一身冷汗。陸宓見聖人不語,心中多半知道就是這群明哲保身的太醫惹怒了聖人。


  宮中太醫,行事多有猶豫,生怕一個行差踏錯給自己惹來禍事。可如今是個什麼情況難道都沒有腦子嗎?若是皇祖母有個什麼,這群太醫一個都別想好過。


  「本郡主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若是不說……」陸宓冷冷的環視了一周,周身冷凝:「你們誰都逃不過。」


  方才被陸宓拎起來的太醫跪著挪過來,看了聖人一眼,說道:「郡主饒命,不是臣不說,是臣等都沒有法子。」


  「哼!你們沒法子,莫非全天下的人都沒法子嗎?說!」陸宓強勢逼問,這句話也叫聖人抬起頭來,神色微微發生了變化。


  那太醫一愣,立即磕頭,全數說出:「臣負責太後娘娘的脈案,日常平安脈臣並無察覺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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