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惡鬼

  刀器的變化確實在白不語的意料之外。


  能夠打散鬼氣的武器其實並不少,而且外形千奇百怪,從最普通的刀劍弓鞭到各種撲克牌骰子麻將,多得讓白不語著實驚嘆人類的想象力。


  但薛紅衣之所以會因為張文彥操控刀器而吃驚,完全是因為能夠使用這些武器的驅鬼師實在太少了,即使偶然出現一個,說不定也是張文彥這種身體被掏空的類型。


  所以白不語以為張文彥的刀器就是這麼一個指甲刀的造型,完全沒有想到刀器落入她手中之後竟然不僅吸收她的鬼氣,還狠狠灼傷了她的手掌心。


  這樣一副吃了大餐還嫌棄服務不夠好的模樣,讓白不語深深覺得——


  這刀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現在可以肯定,這把刀的來歷一定有問題。」身材只能用嬌小來形容的白不語為了見夏棋的老師特地換上一身淑女的雪紡短裙,這會兒卻不得不扛著一把外表異常兇猛的大砍刀,手感還特別糟糕。


  「……」張文彥看著從指甲刀變成徹徹底底兇器的自家武器,沉默片刻后只能說,「至少,至少我得到它的時候,它就只是一把指甲刀。」


  也許是因為白不語的影響,現在就連張文彥都覺得那把刀器有點像指甲刀。


  一開始張文彥還想阻止白不語使用那把刀器,畢竟他現在這副病懨懨的身體就是拜那把刀器所賜,所以不希望那把說不清來歷的東西繼續去傷害其他的人。


  即使是驅鬼師也不行。


  可現在看到刀器的變化……張文彥想說的話都卡在嗓子眼,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靜觀其變。


  「咚——」


  原本安靜無聲,就連廣告都沒有聲音的地鐵站里突然傳出輕脆的鈴聲,列車就這麼在站台前停下。


  知道地鐵的車門即將開啟,沒了指甲刀的張文彥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符紙,上面用紅色的硃砂畫了一個比較簡單的法陣。


  這架勢看起來倒是更像驅鬼天師一些。


  「我覺得你說的沒錯。」地鐵門還沒打開,白不語就突然背對著張文彥說,「兩年前那些驅鬼師確實已經將地鐵站內大部分的鬼驅除。」


  「可是地鐵里……」張文彥也算是見多識廣,可看見地鐵里那些猙獰的鬼物和已經從地鐵門漫出來的血,還是有些不寒而慄。


  「你不是說五年前被殺的有學生有上班族還有地鐵站的工作人員嗎?」白不語一邊修復掌心的傷勢,一邊繼續握緊砍刀,「你看地鐵里那幾隻正在尖叫的鬼,有哪個看起來像是地鐵站的工作人員,又有哪個看起來像是學生?」


  張文彥仔細辨別了一番之後,發現地鐵里的那些鬼物竟然真的和傳聞不同,沒有年輕的學生,更沒有穿著制服的地鐵站工作人員。


  「有『人』用你之前發現的法陣,將新的鬼送到了這裡。」白不語揮了揮砍刀,「我不知道對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就目前而言……它們肯定是想要致我們於死地。」


  「啊啊啊啊啊啊——」


  地鐵門打開的一瞬間,那些鬼帶著刺耳尖銳的慘叫聲向白不語他們沖了過來。也許是因為得到了薛紅衣的命令,所以這些鬼攻擊的第一目標仍然是站在白不語身後的張文彥。


  但白不語既然已經插手,就不可能當個安靜的花瓶。


  相反,此時此刻她可是手持大砍刀的暴力家庭主婦!

  雙手一起握住看到,白不語手腕一轉將砍刀放平,然後對著衝過來的那些鬼用力揮去,攔腰截斷!

  這把刀器還是指甲刀的時候就能夠打散上百年紅衣厲鬼的鬼氣,讓薛紅衣不得不狼狽逃脫。而現在向白不語他們衝過來的這些傢伙甚至連普通厲鬼都算不上,最多只是一些連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的怨鬼。


  無論是人還是非人類,都認為鬼大致可以被分為三種。


  普通鬼、厲鬼和惡鬼。


  普通鬼只是一些對世界和親友留戀不舍的魂魄,等他們自己想開了或是心愿了結后就會靜靜離開,前去地府被安排投胎。


  而厲鬼一般蒙受冤屈、死因特殊且死狀慘烈,它們一開始只是一些普通的怨鬼,如果低調做鬼放下執念,終究有一天也能離開。


  但如果怨鬼恨意難消或是助紂為虐,那終究有一天會因為某個契機而蛻變為厲鬼。紅衣厲鬼則是其中最兇殘的一種。


  最後一種是惡鬼。


  這些惡鬼一般生前就不是什麼好人,死後也變不回好鬼。大多數惡鬼活著的時候就已經雙手沾滿鮮血,所以一變成鬼就會變得異常兇惡,難以對付。


  白不語算是個厲鬼,但奇怪的是她並不記得自己究竟在不甘心什麼,也不記得自己有什麼好怨,更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就這麼迷迷糊糊地在世間徘徊,一眨眼就不知道度過了多少時光歲月。


  不過活到她這歲數,是人還是鬼也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有的時候還挺羨慕你們,從頭到尾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白不語就這麼看著衝過來的五隻怨鬼被刀器斬成兩半,淡薄的鬼氣瞬間四散,半空中似乎還能看見他們。


  「這還是……還是我那把指甲刀嗎?」張文彥瞠目結舌地看著白不語將五隻怨鬼一刀切,雖然那樣的怨鬼對張文彥來說也不是什麼問題,但他從沒見識過這把刀器這麼乾淨利落一挑五的樣子!

  「別放鬆,厲害的來了。」白不語手裡的砍刀看起來很沉,不過她抓著刀的動作看起來卻很輕鬆。


  就在正前方的地鐵里,臉上和身上到處都是飛濺血跡的惡鬼一步步走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瘋狂的笑聲響起時,那個手上沾滿鮮血的惡鬼揮舞著西瓜刀來到張文彥和白不語的面前,然後盯著手持黃符紙的張文彥說,「你就是那個殺了茶室小鬼的驅鬼師?」


  白不語和張文彥都有些吃驚,畢竟除了難聽的笑聲之外,這個惡鬼條理清晰的表達方式完全不像是剛剛成型才五年的惡鬼。


  「聽說你已經被驅除了。」白不語揮了揮手中的砍刀,使得原本在把玩西瓜刀的惡鬼莫名頓了頓。


  「你是說那個被我砍掉雙腿的驅鬼師?」惡鬼露出不屑的笑容,「如果不是老闆救了我,說不定還真被他得手了。」


  「老闆?」白不語皺了皺眉,想到之前薛紅衣打電話的時候也提到了「老闆」這個稱呼,「你們的老闆是誰?」


  「你以為我會讓驅鬼師知道我們老闆的身份?然後再讓驅鬼師知道我們老闆想要成為鬼王的計劃?」惡鬼又大笑了三聲,「我該謝謝你這個姓張的殺了茶室的小鬼,這樣我才能離開定江那個破地方,有機會接手那傢伙的鬼舍!」


  「所以說……你們老闆的大本營在定江,他之所以在各個城市設置鬼舍,殺死普通人培養厲鬼,就是為了成為鬼王?」白不語看著眼前這個凶歸凶,但腦袋依舊不怎麼好使的鬼物,然後簡單地猜測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殺人惡鬼面露異色,「你們果然早就想干擾我們老闆建立十萬鬼軍的計劃!」


  白不語:「……」


  張文彥:「……」


  真的沒人……不,沒鬼來阻止這傻子繼續說下去嗎?

  「住口!」原本一直躲藏在暗處的薛紅衣也聽不下去了,瞬間面容扭曲地出現在車站內,紅色的長裙拖地,紅色的血水四下綿延。


  「你想幹嘛?不是說這幾個交給我處理嗎?」惡鬼瘦骨如柴,抓著西瓜刀的右手像是包著皮的骷髏爪子,臉上更是沒什麼肉,雙眼深深地陷在眼窩裡,露出並不愉快的眼神。


  「閉嘴!」薛紅衣以瞬移的能力來到惡鬼的面前,一甩袖子就拍了它一臉血水,「老娘是腦子壞了才把你這麼一個東西帶到這裡!」


  說著,薛紅衣又轉頭看向白不語:「原以為那個男人是一道可口的大餐,卻沒有想到竟然是母老虎嘴裡護著的一塊肉。來雲河第一天就遇到了兩個驅鬼師,我的運氣還真不錯。」


  「無論你們的計劃是什麼,我都會如實轉告其他驅鬼師,不會讓你們的計劃得逞。」張文彥本身就是一個正義感十足的驅鬼師,所以在聽說了鬼舍的鬼軍的事情之後,就決定要讓儘可能多的驅鬼師知道這個消息。


  「知道了又如何?你們今天是不可能離開這裡的。」薛紅衣和惡鬼並排站著,一個盯著張文彥,一個盯著白不語,「看來我還是高看你了,張先生。我還以為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驅鬼師就是知道了鬼舍的事,所以才驅除了茶室的……」


  「咚!」


  「……」


  薛紅衣還沒把話說完,就眼睜睜看著應該是同伴的白不語,一轉手就用刀背將張文彥拍暈。


  「無論如何還是要解釋一下。」白不語抬著比她人還高的大砍刀,帶著某種強烈的違和感,笑著對眼前兩隻鬼說,「茶室那隻鬼……是我幹掉的!」


  「的」字還沒落地,依舊戴著眼鏡並沒有摘除的白不語一躍而起,手中的刀器傾斜著劈出一刀,準備從惡鬼的頭部,一路劈過薛紅衣的胸口。


  不過兩隻鬼的能力不低,砍刀的刀刃還沒落下,他們就瞬間化作鬼氣向四周散開,等白不語落地后才再次開始凝聚。


  不過白不語的速度和反應顯然出乎薛紅衣他們的意料。


  剛剛落地,腳尖一轉,白不語手中的砍刀就向上一劈,直接從惡鬼的菊花一路切到天靈蓋!


  雖然惡鬼同樣非常快速地化成鬼氣逃逸,但還是被砍刀切中了一部分,重新在附近凝聚后就一直雙目圓瞪還不斷怒喘氣,顯然是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怎麼又是一把火器!你到底是什麼人!」


  因為白不語像是個瘋狂的戰鬥份子一樣不停攻擊,絲毫不給薛紅衣和惡鬼修整的機會,一次又一次無縫銜接的劈砍讓兩隻鬼化成鬼氣不知道逃走了多少次,就連再次凝聚的身形都開始變得透明和不穩起來。


  想到怒處,薛紅衣乾脆就放棄了人形,直接化作一大團血紅色的鬼氣,直接向白不語沖了過來。


  見白不語剛剛收刀還來不及閃躲,薛紅衣一陣大喜,準備讓自己的鬼氣侵入白不語的身體,耗盡她的生機,腐蝕她的身體,說不定還能在她死前附一回身,去見見幸福街的那塊肉!

  「哈哈哈哈,看我用我的鬼氣腐蝕你的身體!」


  無人的地鐵站中,一道紅色的氣流猛地衝進白不語的身體,再以猛烈的速度衝出來,沒怎麼停留就又衝進去……


  衝出來,衝進去,衝出來,衝進去,衝出來,衝進去……


  白不語眨了眨眼,像是個沒事人一樣看著薛紅衣在她面前又一次凝聚,然後對方還氣喘吁吁地問:「你難道就不覺得身體特別難受?難道沒有想要吐口血的衝動?你到底知不知道人被鬼氣灌體之後會死啊?!」


  「抱歉。」白不語攤了攤手,砍刀也隨之在半空中畫了個圈,一臉無辜地說,「其實我也不是人來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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