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吐蕃劫盟平涼川 渾堿大意遭劫難
1
貞元三年（787 年）三月二十二日，李適任命邢君牙，為鳳翔尹兼團練使。
三月二十三日，李適剝奪李晟所有的兵權，加授李晟為：
太尉，中書令，勳階上柱國。爵位，西平王，依然保持。其他所兼實職，一律免除。
李晟當初出任鳳翔節度使時，曾對屬下官吏說道：
“魏征喜歡直言諫諍，我私下裏十分仰慕他，決心努力效仿，做一個諍臣。”
行軍司馬李叔度，勸諫上司李晟說：
“大帥啊，位高權重易遭忌。直言諫諍是那些士大夫，那些讀書人的作為，不是勳業卓著、德高望重的高級將領，所應該做的，以免大帥遭致別人的忌恨和陷害！”
鳳翔節度使李晟的麵色，立即變得嚴肅起來，他一臉正氣地說道：
“本帥理解司馬大人的擔心和好意，但大人這話可說錯了。本帥兼有將領與宰相的職任，維係著帝國安危。
如果知道朝廷哪裏做得對、哪裏做得不對，但為了自己的私利，而不肯講出來，那怎樣去做一個人臣，哪裏有資格居此高位呢？”
“大帥言之有理！屬下明哲保身，不是一心為國的忠臣應有的言行。”行軍司馬李叔度，慚愧地退下了。
及至李晟供職朝廷以後，隻要皇帝向他征詢意見，他總是極為坦率地陳說，無所隱瞞。
但李晟生性，沉著慎密，謹慎沉默，從來不曾向別人泄露與皇帝討論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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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元三年（787 年）三月二十七日，河東節度使馬燧，抵達京師長安，朝見皇帝。
主帥河東節度使馬燧，離開大營以後，河東特遣兵團各軍，遂緊閉他們自己的營壘，不再出戰去圍困吐蕃軍隊，給了吐蕃次相尚結讚軍隊逃生的有利時機。
唐軍包圍的口袋，終於鬆開了一道口子。吐蕃宰相尚結讚，死裏逃生，欣喜萬分，不停地暗自慶幸。
吐蕃次相尚結讚，終於率領吐蕃主力部隊，從鳴沙安全撤離。因缺少馬匹，吐蕃軍隊的很多士卒，都隻好步行。
這時，朝廷派往吐蕃王國的特使崔澣，已經抵達吐蕃軍營，覲見吐蕃宰相尚結讚，責備他破壞唐土條約，屢生戰事。
吐蕃次相尚結讚，率領吐蕃大軍，逃出唐軍的包圍圈以後，膽氣立刻壯了起來。
吐蕃次相尚結讚，決定繼續實施以前既定的謀略。
尚結讚於是召見大唐使節，蠻橫囂張，強詞奪理地對使者崔澣說道：
“請使節大人立即回去，告訴你們的大唐皇帝。是你們大唐，首先違背了當初條約的規定，而不是我們吐蕃背信棄義。
前些時，我們曾經幫助大唐，大破朱泚，立下大功。可是至今，我們依然還沒有領到，大唐朝廷約定給予的賞賜。
大唐皇帝，以前承諾割讓給我們的北庭等土地，在聽從李泌那個奸賊的讒言以後，也一直不肯交給我們。
所以，本相奉讚普之命，特地派兵前來，討取我們應該得到的土地和賞賜。
可是，見我們的吐蕃大軍到來，你們的各州各郡的守將，都緊閉城門防守。這哪裏像是待客的樣子呢？
各州各郡的守將，視我們吐蕃軍隊為敵，也沒有人，把我們所要求的事情，轉達大唐朝廷知道。
鹽州，夏州守城的唐軍將領，聽說我們到來，就驚惶逃走，把城池自願讓給了我們，並不是我們要強行派軍隊，去占領鹽州，夏州這些城池。
而今，崔大人你代表大唐朝廷，來到我們這裏，打算重建兩國友誼，舉行盟誓，這正是我們吐蕃王國所盼望的。
我們吐蕃宰相及大將在這裏的，共有二十一人。在討伐朱泚的叛亂中，我們都曾經與侍中渾瑊大帥共過事，大帥一定知道，我們的忠實和誠信。
我們希望，此次會盟，能夠由渾瑊大帥親自來主持。
朔方節度使杜希全，涇原節度使李觀，他們的忠實忠厚，聞名異國。我們的吐蕃王國，雖是你們聲稱的蠻夷之邦，但也深知他們的英名，敬慕他們的英勇。
本相建議，請大唐朝廷委任杜希全，李觀等，作為大唐的結盟副使節，陪同渾瑊大帥一道，也前來主持會盟大事。
如此的話，我們心裏定會十分滿意，感到十分的榮幸和由衷的感激。”
崔澣聽了尚結讚花言巧語的話以後，信以為真，喜不自禁，得意洋洋地回朝，向皇帝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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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元三年（787 年）四月十二日，大唐朝廷特使崔澣，回到京師長安以後，立即興高采烈地進宮，向李適稟報了出使吐蕃王國的詳細情形。
李適聽了特使崔澣的報告，心裏也十分高興：
“愛卿，你此次出行，立下了大功。朕仿佛已經看到了，吐蕃王國與大唐朝廷緊密聯合，合力攻擊回紇汗國，回紇汗國已經潰敗滅亡的情形了。
麻煩愛卿，不辭辛苦，再次出使吐蕃，傳達朕的結盟旨意，商討結盟細節禮儀。”
崔澣爽快地答應了：“謹遵陛下旨意！”
貞元三年（787 年）四月十七日，李適再次派遣鴻臚卿崔澣，做皇帝特使，出使吐蕃王國，與吐蕃宰相尚結讚交涉道：
“貴宰相：
吐蕃王國的誠心和信任，我們大唐帝國已經領會，十分感謝。
本使節代表朝廷，向賢宰相表示歉意，朔方節度使杜希全，如今駐防靈州，不能出境；涇原節度使李觀，已經改調了別的官職，皆不適合擔任會盟使節。
現在，我大唐帝國打算，派侍中渾瑊，前往清水與貴國會盟，擔任會盟特使。
為了表明你們的誠意，請貴國宰相大人，先行歸還侵占我們的鹽州，夏州兩地，大唐帝國定會十分的感激！”
吐蕃宰相尚結讚，眼見要求歸還鹽州，夏州兩地，馬上顧左右而言他，敷衍大唐使節特使崔澣說道：
“崔大人，貴國皇帝的請求，合情合理。本相隻是吐蕃王國一個微不足道的次相，不敢擅作主張。
請使節大人相信，我們吐蕃王國一向重視自己的承諾，等讚普和大相批準以後，本此相一定會在第一時間之內，將鹽州，夏州兩地，交付與大唐帝國。”
崔澣急忙將次相尚結讚的承諾，匯報皇帝。大唐朝廷上下，更加堅信，吐蕃與大唐結盟，是誠心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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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元三年（787 年）五月初一，侍中渾瑊，從鹹陽入京，朝見皇帝。李適正式任命渾瑊，為大唐清水會盟使。
五月初五，李適任命兵部尚書崔漢衡，為清水會盟副使，司封員外郎鄭叔矩，為判官，特進宋奉朝，為都監。
五月初六日，渾瑊與諸使節，率軍二萬人，前往清水（甘肅省清水縣）會盟。
五月十二日，吐蕃次相尚結讚再施詭計，派使者論泣讚，前往長安，給大唐帝國君臣吃下一顆定心丸，並臨時決定，改變會盟地點：
“大唐皇帝陛下，我們吐蕃王國大臣，一致認為，清水不是一個吉祥的地方，不適宜締結永久的盟約。
請大唐皇帝陛下允許，改在原州的土梨樹會盟。
唐土盟約一簽定，我們就立即歸還鹽州，夏州，撤回我們的軍隊，回到我們的疆域去。
請陛下體諒我們的誠心，同意我們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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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適得到與吐蕃王國會盟，十分順利的喜訊以後，心裏非常高興。
李適生怕大唐一有不誠，引起吐蕃王國的反應，有害於會盟之事，立即準備，同意吐蕃王國使節提出的所有要求。
神策軍著名將領，都將馬有麟，那時恰在李適的身旁侍候。
聽到皇帝準備同意吐蕃的所有要求，馬有麟遠見卓識，出於軍人的直覺、敏感和責任，立即提醒李適說道：
“陛下啊，有備無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微臣久在邊塞，知道邊塞的形勢和吐蕃的心思，土梨樹地勢險惡，易守難攻。
微臣私下擔心，萬一吐蕃王國懷有奸詐，心懷叵測，埋伏軍隊偷襲大唐使節，恐怕會發生劫盟的慘劇。
微臣以為，我們唐土兩國，商定結盟之事，不如改在平涼川進行為妙。
平涼川一片平原，敵軍難以藏身！即使吐蕃王國背盟，也危害不大，請陛下斟酌考慮。”
李適吃了一驚，突然驚覺：
“馬將軍言之有理！小心駛得萬年船。朕將立即派人，去追上已經啟程回國的吐蕃使者論泣讚，告訴他改變會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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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侍中渾瑊，得知皇帝大力支持自己的和議主張以後，心裏非常得意。
閏五月十一日，大唐會盟大使侍中渾瑊，洋洋自得地率領部眾，離開京師，準備前去平涼川與吐蕃王國會盟。
李晟，張延賞等眾宰相，專門為侍中渾瑊送行。
臨行前，李晟一再警告渾瑊說道：
“渾大人，我李晟一向了解吐蕃，知道吐蕃人奸詐，不守信用，貪圖利益，你切不可馬虎大意，誤了朝廷大事。
會盟場所，大人一定要事先認真進行檢查，嚴密戒備吐蕃偷襲，以防萬一。”
渾瑊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說道：
“哈！哈！哈！感謝李大人的提醒。末將了解吐蕃人的習性，也知道他們的脾氣。”
宰相張延賞，聽見李晟一再警告渾瑊的話語以後，沒有言語，默記於心。
送行結束，回朝之後，張延賞立即向李適申訴此事道：
“陛下啊，微臣擔心，李晟內心，肯定不希望唐吐會盟成功。所以，李晟千方百計要阻撓此事。
臨行前，李晟還告誡渾瑊，要他嚴密地戒備吐蕃人。
微臣以為，我們是堂堂大國，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像李晟這樣做，根本就不能顯示我們大唐帝國會盟的誠意。
微臣憂慮，萬一我們一旦露出疑心對方的形跡，對方一定也會對我們生出疑心。
雙方都沒有誠意，如此的話，怎麽可能和解成功呢？
請陛下拿李晟試問，拷問李晟的挑撥離間之計。”
李適一經張延賞的挑撥，果然就勃然大怒起來：
“李晟真是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屢次阻撓國策的實施。立即傳朕的旨意，把李晟叫進宮來，朕要嚴厲斥責他。”
李晟立即被叫進皇宮，受到皇帝的嚴厲斥責。訓完李晟，李適還不放心，又頒下旨意，召渾瑊進宮，再次嚴厲叮嚀渾瑊道：
“愛卿啊，你此次出使，肩負帝國的重任，萬不可掉以輕心。你萬不可聽信別人的胡言亂語，擾亂了朝廷的和談大計。
會盟之時，我們一定要對吐蕃推心置腹，待之以誠。愛卿萬不可心懷詭計，破壞朝廷與吐蕃的和解大計。你知道嗎？
否則，會盟失敗，朕將拿你試問！”李適厲聲指導說。
侍中渾瑊唯唯諾諾，急忙大聲承諾，滿口答應道：
“臣了解陛下為國為民的苦心，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負眾望，完成結盟，恢複兩國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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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侍中渾瑊上書皇帝奏稱，他已與吐蕃王國完全約定好，以五月十九日，作為兩國會盟的日期。
得知侍中渾瑊的上書，政事堂裏，一片喜慶。宰相張延賞認為，會盟大功已成，和平在望。
宰相張延賞，集合文武百官，宣布皇帝的旨意，把侍中渾瑊的奏章，交給大家傳閱，誌得意滿地聲稱道：
“諸君請看，唐吐盟約，即將達成！這都是皇帝英明的領導，我們眾臣努力的結果。
李太尉固執己見，堅決認為唐吐盟約無法達成。諸位請看，實際情形究竟如何呢？
這裏是侍中渾瑊大人，上書皇上的奏章。大唐與吐蕃的結盟日期，已經正式確定，唐吐和解指日可待！
大家請看，情況已經如此的明顯了，這叫李太尉怎麽解釋呢？
本相敢肯定，這定會叫李太尉羞愧無地，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塊地縫鑽進去！哈！哈！哈！哈！”
李晟聽見宰相張延賞狂妄嘲諷的話語，憂憤交集。他流著淚，對自己的親信說道：
“哎，想不到我大唐朝廷的將相們，竟然會愚妄至此！
我長期生長在西部邊陲，多年在王忠嗣大帥，李抱玉大帥的帳下效力，深刻了解蠻族的一切稟性。
所以，我才會不顧自身安危，冒死向皇上反映真實的情形，這並非出於與宰相的私人恩怨啊！
可歎我朝中無人，我們堂堂天朝，竟被小小的吐蕃蠻夷小醜，騙得團團亂轉，真是朝廷的恥辱啊！”
親信的將士部屬，急忙勸阻李晟道：
“太尉啊，請勿多言！牆外有耳，小心這些話，又成為太尉的罪柄！”
“怕什麽啊！本帥經曆了刀光劍影，能夠害怕幾句流言嗎？”李晟憤懣地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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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李適終於冷靜了一些。
他認真研讀李晟的分析，也意識到自己，的確有些過於疏忽和大意，對形勢的分析，太過樂觀，李晟的分析，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於是，李適最終聽從主戰派李晟等人的建議，緊急派遣鎮國節度使駱元光，進駐潘原（甘肅省平涼縣）；命令邠寧節度使韓遊瑰，進駐洛口（甘肅省莊浪縣），聲援會盟特使渾瑊，作為防備之計。
鎮國節度使駱元光，久經沙場，深謀遠慮。
駱元光也認為，吐蕃並不是誠心誠意結盟。於是，駱元光緊急派遣使者，提醒會盟特使渾瑊說道：
“侍中大人，為將者，應該時刻保持警覺，防備敵人的偷襲。不可麻痹大意，中了別人的詭計。
我軍駐紮的潘原，地距會盟之地，將近七十裏。如果大人會盟之時，發生不可測的緊急情況，我怎麽能夠知道呢？
到時候，我應該怎樣去救援大人呢？
請侍中大人允許我，違背聖意，派遣軍隊，陪你一道，前往會盟之地，以防萬一。”
渾瑊口傳皇帝的旨意，堅決阻止鎮國節度使駱元光的軍隊行動，阻止他向前進軍。
駱元光不理，繼續向前行軍，跟隨渾瑊大營。
駱元光向前推進，把自己的鎮國節度使兵團大營，緊挨渾瑊的大營紮營，兩營緊緊相連。
可是，兩軍的大營駐紮之地，距會盟之地清水川，依然還有三十餘裏的路程。
鎮國節度使駱元光的大營，戒備森嚴，壕溝深峻，門柵堅固，做好隨時預防敵人突襲的準備。
而渾瑊呢，自以為唐土盟約必定達成，所以渾瑊的河中節度使大營呢，卻是另一幅情形：
壕溝門柵，十分草率，隨時隨地，人們都能夠隨意地跨進去。河中鎮士卒散漫自由，悠閑自在，輕鬆大意。
鎮國節度使駱元光，見渾瑊河中節度使大營的戒備，如此疏忽大意，深為憂慮。
駱元光與邠寧節度使韓遊瑰，一同商議道：
“韓大帥，兵不厭詐，有備無患。我們應該隨時準備，提防吐蕃有詐偷襲！請大帥立即派騎兵五百人，在附近的山林，埋伏待命。
我也派數百精兵，在渾瑊的大營附近埋伏，以防不測。
如果情況發生突然的變化，請大帥你率軍，立即攻擊柏泉，裝作切斷吐蕃後路的樣子，分散吐蕃兵力！
如果沒有突變，那就萬幸！萬幸！”駱元光建議道。
“大帥言之有理！有備無患，乃是為將之理！”邠寧節度使韓遊瑰也深表讚同，同意道。
兩將商議完畢，邠寧節度使韓遊瑰立即行動起來，與駱元光各自領兵，前去埋伏待命。
那時，吐蕃宰相尚結讚，與渾瑊已經約定好，唐吐雙方，各率武裝部隊三千人，分別排列在盟台的東西兩側。
兩國各派文職官員四百人，陪同諸使節，抵達清水川結盟台下，舉行唐土兩國的會盟儀式。
9
貞元三年（787 年）閏五月十九日，唐土會盟日期已到，兩國特使行將見麵。
吐蕃宰相尚結讚，眼見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唐朝廷君臣已經中計，心裏非常得意。
為了繼續迷惑大唐使節渾瑊，確保萬無一失，吐蕃宰相尚結讚建議，雙方各派騎兵數十人，擔任斥候，互相搜索對方的營區，保證會盟的安全。
渾瑊全都毫無戒備地爽快地答應了。
那時，吐蕃王國早已在盟壇的西方，埋伏下了精銳的吐蕃騎兵數萬人，做好了精心的準備。
吐蕃負責搜索的遊騎兵，在唐軍軍營中，穿梭般地自由來往，沒有哪個唐軍將士，加以製止。
唐軍遊騎兵搜索部隊，一進入吐蕃的大營搜索，則全被吐蕃將士秘密生擒了，沒有逃脫一個。
渾瑊的唐軍大營三千人將士，被蒙在鼓裏，對此毫不知情。吐蕃早已一切準備就緒。
大唐使節渾瑊對此，也是渾然不知，他哪裏會想到，會有非常事變發生呢？
那時，大唐使節渾瑊，正專心致誌地呆在自己的帳幕裏，整理會盟的禮服，默默背誦會盟的禮儀盟語，急急準備著會盟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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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吐蕃的大營裏，傳出了三聲巨響，戰鼓齊鳴，驚天動地。頃刻間，吐蕃的數萬軍隊，漫山遍野般湧到了會盟之地，殺聲震天動地。
唐朝廷的會盟官員，立時一片驚恐。他們還沒有弄清事情的真相，吐蕃軍隊就已經殺進了他們的帳幕。
大唐朝廷會盟都監宋鳳朝，來不及做絲毫反抗，已被吐蕃將士，斬殺於帳幕之中。
驚聞帳幕外殺聲震天，渾瑊大驚失色，心知不妙，大喊中計。渾瑊久經沙場，有些謀略和見識，知道形勢危急，無力挽回，隻有三十六計走為上了。
渾瑊急中生智，偷偷從帳幕後門，迅速逃出。他正巧看見，帳幕後栓有一馬，於是來不及通知自己的手下，急急躍上馬背，奪路狂奔起來。
渾瑊把自己的身子，緊緊地伏在馬背之上，抓住馬鬃，去套馬勒。狂奔了十餘裏路，渾瑊才終於把馬勒，套上馬口。
吐蕃次相尚結讚，聞知大唐會盟主角大使渾瑊逃脫，大呼不好，立即派兵，四下追擊渾瑊。
吐蕃的追兵箭如雨下，但都從渾瑊的背上擦過去，渾瑊居然是有驚無險，毫發無損。
得知非常事變發生，會盟的統帥渾瑊逃離，會盟場所的唐軍將士和士大夫們，一下子群龍無首，軍心崩潰。
全軍三千多人，鬥誌喪失，一霎時，全部潰散，各自向東，四散逃命。
吐蕃將士揮軍奮力追趕，唐軍三千多官兵，大唐使節等，不是被吐蕃將士生擒，就是被吐蕃將士格殺。
大唐使節，將士，死亡數百人，被擒一千餘人。
大唐會盟副特使崔漢衡等人，也被吐蕃軍隊俘虜。
後來，劉昌就任涇原節度使時，才收集清水川劫盟時，陣亡的唐軍將士使節的屍骸枯骨，裝入棺木，埋葬淺水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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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中渾瑊一路狂奔，終於抵達了自己的河中節度使軍營。但眼前之景，不由得令渾瑊驚慌失色，後悔莫及。
渾瑊的河中節度使大營官兵，聞知吐蕃劫盟的消息，早已經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加之群龍無首，沒有主帥渾瑊在大營指揮作戰，渾瑊河中節度使大營官兵，已經嚇得全部棄營逃走，隻剩下一座空營。
渾瑊痛心愧悔至極，隻得繼續飛馳，奔向鎮國節度使駱元光的大營避難。
此時，吐蕃的追兵大軍，已經追到了渾瑊的身後。
鎮國節度使駱元光，急忙下令，打開自己的營門，放渾瑊進去躲避。
眼見吐蕃將士隨後追到，鎮國節度使駱元光，立即下令發箭，攻擊吐蕃追兵。
那時，鎮國節度使駱元光的大軍，早已準備就緒，嚴陣以待。頃刻間，萬箭齊發，射向吐蕃追兵。
吐蕃追兵大吃一驚。他們沒有想到，唐軍竟然會有如此嚴密的防備。
這時，吐蕃追兵又突然發現，唐軍韓遊瑰的邠寧特遣兵團，正在向西疾馳。吐蕃追兵將領憂慮，自己的後路被唐軍切斷，腹背受敵，急忙下令全軍撤退。
鎮國節度使駱元光，把糧食，武器等拿出來，資助渾瑊。駱元光會同渾瑊，集合河中鎮殘兵敗將，重新整頓好隊伍，然後在嚴密戒備下回軍。
12
朝廷方麵，卻是另一幅情景。
當天（閏五月十九日），李適主持朝會，召集宰相們商議國事，猜測結盟之事。
李適麵帶笑容，一臉喜氣，誌得意滿地與各宰相、各將軍侃侃而談道：
“各位愛卿，萬千之喜！
今天，朕與吐蕃蠻族正式和解。從此，朕將裁軍休戰，天下太平。百姓又可安居樂業，真是國家之大喜！”
河東節度使馬燧，也笑容滿麵地隨聲附和李適道：
“陛下天縱英明，事實確是如此！”
另一宰相柳渾，頭腦清醒，卻有些不以為然。他直率地發言，對李適的話，表示異議道：
“陛下啊，你太過樂觀了！恕臣直言，蠻族都是豺狼之輩，隻看利益，不講信義。
盟約誓言，其實對他們，並沒有太大的約束力！今天會盟這件事是否能夠成功，微臣深感憂慮！”
李晟也有同感，接著發言，讚同宰相柳渾的意見，表示認可道：
“陛下，相國柳大人說得極是！我們大唐君臣，萬萬不可被吐蕃蠻族，玩於股掌之上，受到他們的愚弄和欺騙。”
看見有臣下反駁自己的意見，李適感到大失麵子。他的臉像簾子一樣，霎時拉了下來。
李適怒不可遏，沒有責備柳渾，而是立即麵紅耳赤地大聲質問李晟道：
“太尉大人，你說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呢？難道是瞧不起朕的決策嗎？
柳渾一介書生，不知道邊疆之事，還情有可原！太尉你久經戰事，怎麽也說出這樣無知無智，狂悖無禮的話語呢？
你這樣說話，大言惑眾，是不是藐視朕呢？是想故意與朕作對嗎？”
柳渾，李晟二人，見李適勃然變色，情勢不妙，急忙跪在地上，向皇上叩頭認罪。
文武百官，見李適一下子從喜氣洋洋，變得怒氣衝天，沒有一人再敢言語。他們一個個垂著腦袋，默不作聲。
喜慶的朝會，就在這不愉快的氣氛中結束了。李適怒氣衝衝地回到了皇宮，很久都鬱鬱寡歡，大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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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晚，李適呆在大明宮太極殿裏，見遲遲都沒有傳來會盟成功的消息，李適開始變得有些心緒不寧起來。
突然，邠寧節度使韓遊瑰的緊急奏章送到了皇宮。
李適急忙批閱道：
“陛下，大事不好！吐蕃劫盟，大軍崩潰。吐蕃大軍，已經接近本鎮（陝西省彬縣）！請陛下下旨防備。”
李適大為驚愕，他來不及派宦官傳旨，立即命令巡街的監察官員，把邠寧節度使韓遊瑰的奏章，緊急送給了宰相柳渾參閱，下旨宰相們商討對策。
第二天一大早，李適緊急召見柳渾，李晟等諸位宰相，向他們道歉，詢問對策道：
“二位愛卿，朕深感歉意！請原諒朕昨日，對你們的無理斥責。
柳愛卿，朕有些不懂，你一個讀書人，怎麽也會對敵情，判斷得那麽準確呢？”
柳渾諾諾連聲，不敢回答，隻是口稱皇上聖明。
李適見柳渾不說話，有些手忙腳亂，六神無主。他急忙谘詢李晟說道：
“太尉啊，朕十分後悔，沒有聽從愛卿的建議。如今，蠻族大軍壓境，兵臨城下，直接威脅到了京師的平安。京師兵力，根本無法抵禦吐蕃惡賊。
朕打算立刻禦駕出巡，離開京師，以避賊勢，等待勤王大軍。太尉你看如何呢？”
李晟急忙勸阻李適道：
“陛下，吐蕃蠻夷，跳梁小醜，何足掛齒，有何可懼！陛下大可不必慌張，也不必著急。倉促地禦駕出巡，隻會自己亂了自己的陣腳，毀掉朝廷的根基。
邠寧節度使韓遊瑰，鎮國節度使駱元光等將領，都是善戰之名將，帝國之柱石。
微臣堅信，邠寧節度使韓遊瑰，鎮國節度使駱元光，一定能夠戰勝吐蕃逆賊，京師必然無憂。
臣再次提醒陛下，皇上萬萬不可，輕率地決定，禦駕離開京師，動搖帝國根基！
否則，京師百姓，如果聽說了陛下離京，就會更加地惶恐危急，那時，則京師真的危險了！”李晟勸道。
宰相柳渾，也讚成李晟意見，阻止皇帝逃離。
“好，朕就相信二位愛卿的意見，暫時不考慮躲避賊勢之事！”李適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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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元三年（787 年）閏五月二十二日，吐蕃次相尚結讚，抵達原州（寧夏固原縣），接見被俘的會盟副特使崔漢衡等，訓斥他們道：
“你們這些下流無恥，不講信義的家夥，真是混賬透頂！我用黃金做了一套腳鐐手銬，打算戴到渾瑊的身上，呈獻讚普獻功。
不想，卻讓渾瑊那小子逃脫，白費了我們一番力氣，隻捉到你們這一群廢人！
惋惜啊！惋惜！你們這幫家夥，究竟有什麽用呢？白白浪費我們的寶貴糧食！”
訓斥完畢，吐蕃次相尚結讚，又故技重施，決定再次運用反間計，挑起唐朝廷君臣的猜忌。
吐蕃次相尚結讚，輕謾地告訴被俘的河東節度使馬燧的侄兒馬弇說道：
“馬賢侄啊，我們吐蕃王國壯士，都把我們自己的戰馬，當成性命一般貴重。
想當初，我們吐蕃兵團勇士，被困河曲之時，春天青草沒有發芽，戰馬饑餓，將士疲憊，我們幾乎不能走路了，真是危險萬分！
在那個時候，侍中（最高監督長）馬大帥，如果渡過黃河，奇襲我軍的兵營，我們定然會全軍覆滅。所以那時，我們才使用計謀，請求與大唐朝廷和解。
這些，都是全靠馬大帥的力量，幫助我們吐蕃啊，所以我們才得以最後度過難關！
如今，我們終於能夠完整地班師回國，為什麽要忘記馬大帥的功德，而要拘留他的子孫後輩呢？”
吐蕃次相尚結讚下令，立即釋放馬燧的侄兒馬弇。監軍宦官俱文珍，渾瑊的部將馬寧等，吐蕃次相尚結讚，也準許他們立即回國去。
吐蕃次相尚結讚隻是下令，拘禁了大唐會盟副使崔漢衡等人，把他們監禁在河州，廓州，鄯州等地，以便與大唐討價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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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朝廷以後，宦官俱文珍等，立即添油加醋地把吐蕃次相尚結讚對他們說的那些話，一五一十地詳盡地告訴了皇帝。
李適大為憤怒羞愧，從此憎恨河東節度使馬燧。
貞元三年（787 年）六月五日，李適任命馬燧為司徒，兼侍中，免除原有的副元帥，河東節度使等實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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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吐蕃宰相尚結讚，十分忌憚、畏懼和厭惡李晟，馬燧，渾瑊等大唐將領，對吐蕃王國造成的威脅。
吐蕃宰相尚結讚，曾經多次對部下說過：“如果我們能夠設計，排除這三人，那麽大唐帝國，就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了。”
於是，吐蕃宰相尚結讚，使用連環計策，企圖達到除掉李晟，馬燧，渾瑊三人的目的。
首先，吐蕃宰相尚結讚使用反間計，挑撥離間，引起大唐皇帝李適對李晟，馬燧，渾瑊等的猜疑和忌恨。
吐蕃次相尚結讚希望，能夠讓大唐朝廷皇帝，將李晟從鳳翔調走，甚至想設計，讓皇帝處死李晟；
其次，透過馬燧請求與大唐和解，使馬燧因此獲罪；
再設計劫盟之策，生擒名將渾瑊，附帶收拾朔方節度使杜希全，涇原節度使李觀等唐軍優秀將領。
那些大唐名將既除，然後吐蕃軍隊就可以從容揮軍，直接攻擊大唐京師長安。到了那時，大唐朝廷必無良將抵禦，當可大捷。
想不到，劫盟之計中，大唐會盟特使渾瑊，居然僥幸逃走。大唐朝廷，也從此對吐蕃有了戒備。
結果，吐蕃次相尚結讚，前功盡棄，計劃遂告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