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李懷光生怨駐軍 唐賢臣急謀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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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卻屯兵中途,按兵不動。
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心懷怨憤,對皇帝的待遇很不滿意,不肯接受皇帝的旨意,繼續率軍向前,挺進京師,去攻打朱泚。
李適得到報告,憂心忡忡。
接著,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又不斷上表,揭露宰相盧杞等人的罪惡,指責盧杞禍國殃民,認為涇原兵變,都是盧杞等奸佞攬權誤國所造成。
群臣議論喧騰,紛紛上書皇帝,讚同朔方節度使李懷光的意見,斥責奸相盧杞的罪惡。
李適見眾怒難犯,隻好妥協。
十二月十九日,李適不得已,終於下旨,將盧杞貶為新州司馬,將白誌貞貶為恩州司馬,將趙讚貶為播州司馬。
得知盧杞等三人被貶,朝內歡騰,朔方節度使李懷光,稍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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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朔方節度使李懷光決定,繼續驅逐朝中所有奸佞。
不久,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又上書,彈劾宦官翟文秀道:
“陛下,翟文秀與奸佞勾結,禍亂朝政。請陛下處置他。”
李適一直十分信任中使宦官翟文秀,如今要仰仗朔方軍平叛,隻得忍痛割愛,下旨將翟文秀殺了。
但李適內心裏,對朔方節度使李懷光的多次逼迫,迫使自己驅逐盧杞等大不滿意,憤憤不平地對左右侍從說道:
“李懷光這個家夥,目無君上,得寸進尺。要不是朕如今要依靠他平定國賊,朕怎麽會受他的要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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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陸贄又向李適上書,提出對於國事的建議道:
“陛下啊,現在全國各地,到處都是盜賊匪徒,致使聖駕流亡在外,主上蒙塵,百姓流離失所,形勢令人憂鬱。
臣心裏是非常沉重,常常獨自沉思,應對的策略。
臣思之再三,覺得陛下唯有深刻地反省朝政的失誤,痛切地責備自己的過失,使人心感動,以激發天下人心,或者能夠使天下百姓,重新心向朝廷。
陛下如果真能接受微臣的建議,誠懇地反省自己的過去,改過自新,希望陛下能夠望用謙卑的措辭,祈求天下官吏百姓的寬恕,以獲得天下人心。
如果陛下讚同微臣的觀點,那麽請準許臣在書寫詔書時,造詞用句,都不講究忌諱,以感動天下人心,讓官吏百姓重新恢複對朝廷的信心。
微臣雖然愚昧淺薄,但一定能夠深切體會陛下的心意。或許陛下反省痛切地責備自己的詔書,能夠使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接受陛下的教化,有所愧悔。
用言語去打動人心,對人的感動已經很淺了,如果所說的話,又不夠實在真切,誰肯惦記信任它呢!
如果陛下今後所寫的詔書,有著深刻悔悟的意思,和無限的自責之情,以及改正過失的心意,通過疏導心中的苦悶,使每個官吏百姓的想法,都能夠得到滿足。哪裏還有什麽人,不肯聽從朝命的呢!
微臣所建議,應該立刻改革的條目,微臣已經恭謹地別寫一狀,在此一同呈上,請陛下審閱。
除此之外,微臣還有其他一些憂慮的事情。
微臣私下認為,知道自己的過錯並不難,改正過錯才是最難的;話講得好並不難,事辦得好才是最難的。
假如大赦令的文字,寫得盡善盡美,十分感人,而隻停留在知道自己的過錯,以及話講得好這方麵,那麽,微臣希望聖上,還是去思考那更難的事情為好。”
李適思考再三,終於表示同意:
“陸先生講得很對。如今國事維艱,隻要是對帝國有利的事情,朕都願意去嚐試。朕這個天子的臉麵,又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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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朝廷所頒布的詔書以後,即便是驕橫的將領、凶悍的士卒,也沒有一個,不感動得揮淚而泣的,李適大為觸動。
從此以後,李適將陸贄視為股肱之臣,一日不見陸贄,即感到有些惶惶不安,若有所失,拿不定自己的主意。
一日,李適率領陸贄等大臣,一起去南山打獵。忽然間,陸贄迷路,竟然走失了,脫離了大隊人馬。
李適心裏十分驚恐,非常擔心,立即對侍衛們下詔道:
“諸君,你們馬上去尋找陸先生,誰找到陸先生,朕將賜銀千兩。”
重賞之下,侍衛們迅速行動了起來。
不久,陸贄終於跟上了大隊人馬。李適一見,非常驚喜,急忙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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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友劉慶基勸陸贄道:
“先生一生無私無畏,敢於直諫,一心一意為天下百姓著想,著實令人敬佩。
然而,先生你直言太過,甚至直揭陛下之短,合適嗎?先生你不怕陛下惱怒、反感,甚至忌恨你嗎?”
陸贄回答好友劉慶基道:“我陸贄隻求問心無愧就行了。我上不負天子,下不負萬民,怕什麽呢?”
好友劉慶基十分敬佩,繼續提醒陸贄道:
“先生所言,令人欽佩。然而,先生想過沒有,你太過直諫,雖是為國家著想,但卻強烈地傷害了陛下的麵子和自尊心。
你這樣做,可不能夠得到陛下的寵信和歡心啊!陛下對你,甚至可能會表麵尊崇,內心對你十分猜忌啊!
何況,你向陛下提出的哪些,利國利民的建議,恐怕得不到實施啊!
先生難道沒有看出,你的意見,已經損害了朝廷那些權貴們的利益,得罪了哪些逢迎拍馬的大臣嗎?”
“多謝劉大人的提醒。我也知道,我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然而,為了帝國,我隻有將自己的榮辱置之度外了。”
陸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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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元元年(784年)正月,李適頒布詔書,正式將年號改為“興元”,並大赦天下。
李適深切地責備自己的過失,頒製說道:
“朕繼位以來,就發誓勵精圖治,要想讓天下安定,社會秩序納入正規。
朕深知,興起教化,攏係民心,就一定要對人推心置腹,誠心誠意,要學會忘掉自己的利益,救助別人的困難,不惜痛改前非。
然而,時世不順,命途多舛。
朕繼承帝位,統領天下以來,卻使祖宗的廟堂失守,連自己這個堂堂天子,也淪落於草莽之間。
朕不斷反省,終於意識到,這是由於朕過去,沒有遵循德化行事的原則,不能夠以身作則,引起一係列災難所造成。
如今朕自責內疚,後悔已經來不及。
現在,誠然不能將以往的失誤,徹底追回,但朕久久地思考著自己犯下的罪責,希望在將來,能夠有所改正。
現在朕無所掩飾地,將這個意思講出來,希望天下之人都能看到聽到。
朕繼位以來,一直恐怕自己的德行淺薄,不能繼承先人的光輝業績,所以從來不敢懈怠荒唐,貽誤國事。
但是,由於朕生活在深宮之中,不熟悉治理國家政務的規矩,積久成習,容易沉溺,居於平安之地,忘記了可能發生的危險。
朕不懂得收種莊稼的艱難,沒有體恤征戰屯戍的勞苦,恩澤不能普施於百姓,民情不能上達於朝廷。
既然上下之間,聲氣阻隔,人們自然便會心懷疑慮。朕卻仍然不知深自反省,終於導致了戰爭。
征調兵馬,遍及四方,轉運糧餉,連綿千裏,征用車輛馬匹,致使遠近各處騷動不安。
離家當兵的人,要攜帶衣食等物,留在家中的人,要輾轉相送,大家都受盡了勞苦。
有時在一天之內,屢次短兵相接;有時連續幾年,不能解甲歸田。
祭奠祖先時,沒有主人,家屬無所依靠。生死無定,流離失所,怨恨之氣,疑聚盤結。
征發力役沒有止息,耕田多已荒蕪。殘暴的各級長官,嚴厲索求,疲憊的百姓不再織布,人們輾轉流亡,葬身溝壑,離開鄉裏,致使城邑鄉村,化為荒丘廢墟,沒有人煙。
上有上天的譴責,但朕依然不省悟;下有百姓的憤怨,但朕依然不知道。
以此而致亂,致使京城發生了變故,萬事失去秩序,九廟為之震驚。
朕對上,連累了列宗列祖,對下,辜負了黎民百姓。朕心中痛切,臉上慚愧,這些罪責都在朕的身上,為此久久地慚愧著,哀悼著,有如墜入深淵山穀。
朕下詔,從今以後,朝廷內外官吏百姓所進上的書表章奏,不允許再稱朕‘聖神文武’的尊號。
李希烈、田悅、王武俊、李納等人,原都是有功勳的老臣,各自守衛藩鎮,維持一方治安。
朕安撫駕馭無方,致使他們疑慮重重,心生畏懼。
這全是因為上麵無道,而使下麵遭受災殃,實在是朕喪失了為君的體統,下麵有什麽罪過呢?
現在,應將李希烈、田悅、王武俊、李納等人,連同他們所管轄的將士官吏等一切人,都象當初一樣對待。
朱滔雖然受大哥朱泚的牽連,但相隔遙遠,勢必不能同謀。
念及朱滔原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務必寬大處理。如果能夠向朝廷投誠,朕也會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朱泚改變天道常規,顛倒倫常,盜用名號與車服儀製,殘暴地冒犯列宗列祖的陵園寢廟,令人不忍言狀。
他得罪大唐列祖列宗太重,朕不敢赦免於他。
那些被朱泚裹脅進來的將士、官吏、百姓等人,隻要在官軍沒有開到京城以前,就脫離逆軍,向朝廷投誠,並且解散隊伍,而回到本道本軍去的,一概按照赦免之例進行處理,概不追究。
各軍、各道,一切奔赴奉天和進軍收複京城的將士,一概賜名,稱作‘奉天定難功臣’。
那些加征的除陌錢、間架稅、竹、木、茶、漆等賦稅以及專營鑄鐵等項條例,應該全部免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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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適的大赦令頒下以後,各地人心,大為歡悅,就連李希烈、田悅、王武俊、李納,朱滔等也悚然動容。
李適回到長安的第二年,節度使李抱真入京師,朝見皇帝。他十分激動地對李適說道:
“陛下,臣在崤山以東,聽到使節宣布赦文時,臣部下的將士們,都感動得流下了眼淚。
臣看到人情這樣,人心如此,便知道,平定朱泚叛軍是不足為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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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大赦令頒下,迅速收到了顯著的效果。
即令是驕兵悍將,他們聽到皇帝自責的詔書,也沒有一個不感激涕零的。他們心中,開始有了一些悔恨之意。
割據一方的趙王王武俊,魏王田悅,齊王李納,看到李適的罪己詔書,頒布的大赦令以後,都紛紛自動取消了他們的王號,恢複原來的官職名稱,並上疏皇帝,請求寬恕。
隻有淮寧鎮節度使李希烈,仗勢自己兵力強大,財富充實,拒絕接受朝廷的命令。
李希烈還妄自尊大地,積極籌備登極大典事宜。
後來,李希烈終於登極稱帝,自稱天皇,國號“大楚”,年號“武成”。
李希烈封賞了文武百官,並設立了四個節度使,公開與大唐朝廷分庭抗禮。
然而不久,大楚皇帝李希烈的擴張計劃,就遭受了重大的挫折。
在東方,李希烈畏懼曹王李皋會攻打他;在南方,他畏懼鄂州都團練使李兼的勢力。
李希烈沒有什麽作為,也不敢再有奪取江淮的企圖了,隻圖偏安一隅,過過皇帝癮,保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