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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心藏愧悔崇佛事 為求心安祭亡弟

  1

  大唐朝廷的日常運作,經李泌,陸贄,第五琦,郭子儀等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的著力輔佐,漸漸地步入了正軌。


  但令大唐朝廷君臣內外交困,束手無策的種種棘手問題,依然沒有得到根本性的解決。


  變亂、災難,在邊塞和全國各地不斷地發生。大唐皇帝大臣和各級官員依然憂心忡忡,萬千百姓依然不得安寧。


  地方,藩鎮節度使們,越發肆無忌憚。他們目無朝廷,肆意妄為;各地的兵變、民變,也在不斷地發生。


  邊塞,吐蕃王國等蠻族軍隊,不斷地蠶食、入侵大唐國土,侵擾和威脅著唐王朝邊境的安寧;


  就連昔日的親密盟友回紇汗國,也變本加厲,變得越發的貪婪。回紇汗國可汗,不斷要求大唐朝廷,按照唐回盟約,購買回紇汗國出產的馬匹。


  那時,大唐朝廷的財政情況非常拮據,常常是捉襟見肘,甚至到了無力支付馬錢和地方官吏俸祿的地步。


  唐土兩國,常常為馬匹的買賣和馬價、馬款的問題,爭執不休,甚至產生了矛盾和裂痕。


  李豫為此,是焦頭爛額。


  朝中,元載、王縉、杜鴻漸等宰相,也與皇帝有了更多的分歧,宰相們與宦官行內侍監魚朝恩等,內外勾結,越發緊密。


  特別是首席宰相元載,身兼行軍司馬之職,掌控禁軍,為人做事更是肆無忌憚。他專橫跋扈,有超過李輔國,程元振之勢,李豫憤怒憂慮,欲剝奪元載的軍權,又投鼠忌器,心存忌憚。


  朝中權貴們也紛紛效仿,爭權奪利。他們專權驕橫,結黨營私,行為越來越囂張放肆。


  不僅是翰林學士李泌,中書令郭子儀等賢良大臣,對權貴們的違法亂紀無可奈何。


  就連皇帝李豫,眼見權貴們尾大不掉,也投鼠忌器,忌憚權貴們幾分,李豫心有餘而力不足,奈何他們不得。皇帝君令常常出不了長安城,無法在全國貫徹實施。


  李豫隻好裝聾作啞,漠然置之。


  他索性放開手腳,讓宰相元載、與宦官行內侍監魚朝恩等親信們,去處理朝廷政事,裁決朝廷大事,不肯把朝廷的安危,邊疆的危機,藩鎮的跋扈,放在心上。


  李豫常常隻是沉迷於虔誠的佛事典禮活動之中,一心祈求著神靈護佑大唐的安定。


  眼見皇帝陛下,對朝廷出現的這些變化,熟視無睹,置若罔聞,依然自得其樂地享受悠閑自在的皇帝生活,虔誠地禮佛,放任奸佞們濫權,李泌心裏焦急萬分。


  2

  李泌見此,既十分擔心,又無計可施,心中的那一種無力之感,越發強烈。


  李泌輾轉反側,苦思對策。然而如今,李泌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大廈將傾,非一己之力能夠扶持,不禁沮喪不已。


  “最近,陛下對我似乎已經有些疏遠了。陛下對我的說教建議,甚至有些厭煩,不再言聽計從了。


  我該怎麽辦呢?我該明哲保身,急流勇退,還是仗義執言,為國捐軀呢?”


  足智多謀的李泌,也一時束手無策。


  “我究竟應該怎樣做,才能夠說服陛下,從癡迷佛事中清醒過來,一心一意地去專注於國事,處理國家大事呢?”


  3

  李泌與李豫交往多年,其實十分清楚李豫的秉性、個性、習慣和為人處世的原則。


  起初,李豫對佛事活動,還不是十分癡迷。


  李豫知道,作為一國之君,應該以國事為重,對齋戒祭祀、娛樂享樂等適可而止,有所節製。


  飽經風霜,經曆多次災難的他,隻是喜歡在皇家祠堂裏,經常虔誠地舉行祭祀祖先聖靈的儀式,以祈求神靈對帝國的保佑。


  那時,李豫還並不十分看重佛教,重視佛事活動。


  後來,李豫先後任用元載、王縉、杜鴻漸等人,相繼擔任大唐宰相。而元載、王縉、杜鴻漸等三人,都非常崇信佛教,十分癡迷。


  在元載、王縉等宰相的言傳身教的說教,潛移默化的影響之下,李豫耳濡目染,受到的誘惑也越來越大。


  漸漸地,李豫開始大受宰相們的影響,也開始迷信佛教的教義和禮儀,覺得大唐帝國的一切,都來自於佛的護佑。


  在元載、王縉、杜鴻漸等三位宰相中,又以宰相王縉對佛教教義的信奉尤篤。


  宰相王縉帶頭,不吃葷食。王縉與杜鴻漸等宰相,浪費大量的朝廷財賦和私人的財物,無止境地修造佛教寺院,討取和尚們的歡心,祈求佛的護佑。


  上行下效,官吏百姓也漸漸癡迷。


  4

  開始時,李豫也並不理解佛教的教義,覺得佛教的教義,虛無縹緲,沒有什麽實際價值。


  一天上朝,與宰相們商談國事完畢,君臣就天南海北地閑聊了起來,不知不覺中,君臣就扯到了信仰問題。


  李豫似有所感,他帶著漫不經心的表情,微笑著詢問元載、王縉等宰相們道:


  “愛卿們,朕聽你們天天談論佛事,耳濡目染甚多。


  佛教所說的因果報應,果真有這麽回事嗎?朕怎麽沒有看見佛有何靈驗呢?”


  元載、王縉等宰相,見李豫問到佛事,覺得機不可失,立即決定,趁機說服李豫信佛。


  宰相元載微笑著,搶著對李豫說道:

  “陛下:

  佛的神力巨大,因果報應的神奇,非凡夫俗子、等閑之輩能夠領悟。


  臣研究領悟認為,我們大唐帝國,之所以能夠國運長久,綿綿不絕,都依賴於祖宗神靈和佛祖的保佑。


  如果不是大唐帝國的曆代祖先,祖祖輩輩,平素植下的福業,怎麽可能達到遇難成祥,逢凶化吉的境地呢?


  祖祖輩輩的福業既然已經確定,雖然帝國時常有些小災小難,但終究不能造成大的災難,達到危害大唐社稷的地步。


  帝國終究都會轉危為安,不是哪個人能夠扭轉的。


  所以,當初安祿山、史思明兩個叛逆,氣勢洶洶,窮凶極惡,反叛大唐朝廷,都沒有好的結局。


  正當叛賊們的勢力強大之際,他們便都遭到了他們自己的親生兒子的殺害,而最終覆滅。


  仆固懷恩反叛朝廷以後,也曾經想率軍,進攻大唐朝廷。不料他才出家門,就得病而死,這難道不是因果報應嗎?


  回紇汗國、吐蕃軍隊等蠻族,也都曾經多次率軍,大舉深入內地,危害大唐帝國的根基。


  最後,我們大唐帝國,不是都依賴祖先神靈和佛祖的保佑,而不戰而勝,趕走了敵人了嗎?


  陛下請看,這一切一切逢凶化吉的例子,難道僅憑一個人的力量,就能夠輕易達到的嗎?

  難道陛下能說,這裏麵,沒有祖先積德、福祿綿綿的因素嗎?不是因果報應的緣故嗎?”元載侃侃而談道。


  宰相王縉,也附和著說道:

  “陛下,的確如元相公所言。我們大唐帝國的綿綿鴻運,沒有佛的護佑,沒有祖先的積德,怎麽能夠延續至今呢?”


  李豫聽著他們貌似有理的說法,笑著頷首稱是:

  “兩位愛卿所言,很有道理!

  帝國的綿綿福澤,乃我們大唐祖先,祖祖輩輩積下的福業而成,非人力能夠改變的。


  朕也要不斷地積累福業,讓我大唐帝國,江山永固,千秋萬代延續下去,直到千世萬世。”李豫感悟道。


  “陛下英明,佛緣深厚,深刻理解佛家的真諦!臣相信,隻要陛下肯皈依我佛,崇尚我佛,一定會中興帝國,享有意想不到的福份的。”杜鴻漸也應聲附和道。


  李豫聽了三位宰相的談論,越發高興癡迷,繼續興致勃勃地與元載、王縉、杜鴻漸等宰相深談了起來,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自此以後,李豫受到宰相們的耳濡目染,對佛的教義日漸癡迷。李豫一心崇信佛教,祈求佛的恩賜,渴望著佛的護佑,而開始佞佛,大作法事,對國事不聞不問。


  5

  自從李豫崇佛、佞佛以後,他一直十分虔誠,生怕自己的一舉一動,得罪了佛祖,菩薩等神靈。


  以至於有時,李豫一心向佛,甚至放棄了正常的朝會活動。連處理朝政的奏章等國家大事,也疏忽淡忘了。


  李豫下旨,在皇宮中設立了專門的佛齋,總共供養了一百多名和尚,整日一心一意地專注於佛事禱告。


  李泌多次提醒李豫曆朝曆代君王佞佛,大修寺廟的危害,李豫也依然癡迷,一直執迷不悟。


  李泌見此,心裏更加憂慮:

  “國勢如此頹喪,陛下卻置若罔聞,不以為然,而沉迷於信佛佞佛之中。


  如此下去,大唐朝廷怎麽得了呢?

  我一定要竭盡全力,說服陛下,希望陛下以帝國大業為重,不要沉迷於佛事之中,勵精圖治,有所作為。”


  6

  可是,如今的李豫,對佛的崇敬和癡迷,已經超過了一切,再也沒有當年對待佛事的明斷和智慧了。


  那一天,李泌剛剛走進翰林院,李豫就迫不及待地派啖庭真前來,邀請李泌進宮商談。


  “難道朝中又有什麽大事發生了嗎?為什麽陛下要急急慌慌地召我覲見呢?”


  李泌心裏擔心迷惑不已,急急忙忙跟著使節啖庭真,到了大明宮裏。


  不想,朝廷並沒有什麽大事,需要進行磋商。


  君臣剛剛交談了幾句,李豫就神采飛揚地與李泌談起了佛事。似乎對佛事是津津樂道,欲罷不能。李泌見此,更加不悅。


  “先生啊,你也曾經潛心修道,一定能夠對佛事有所感悟。你一向學識過人,見識高明,不知你對佛事,有何見解呢?

  最近,朕研讀佛家經典,聽高僧宣講佛法,很有心得,覺得大有收獲。


  當初,朕對元愛卿、王愛卿、杜愛卿等,癡迷佛事,一心向佛,還不以為然。


  如今,朕精心鑽研佛經,皈依我佛以後,果然發覺我佛十分靈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因果報應,著實不虛。


  前不久,我大唐西部邊塞,有吐蕃逆賊,逆天行事,前來侵擾帝國邊塞。


  朕得知邊塞的緊急軍情,憂心如焚。


  朕急忙命令親信的高僧釋道恒、和尚不空等,常常為朕訓讀《護國仁王經》等佛家典籍。


  不想,果然收到了祈禱免災的神奇功效。


  不久,吐蕃逆賊就開始從京師長安,以及邊塞撤退回國。邊塞再無敵蹤,天下重歸太平。


  先生啊,如此種種,這難道不是朕祈禱念佛,祈求神靈佛祖的護佑,收到的奇功嗎?”


  從翰林院中匆匆忙忙趕來的李泌,剛剛向李豫覲見完畢,李豫就興致勃勃地對著李泌講了起來。


  7

  李泌聽了,很是震撼,一臉茫然,大是不解皇帝為什麽會有這樣不可理喻的想法。


  他立即直言不諱地反駁李豫說道:

  “陛下的想法真是匪夷所思。吐蕃王國逆賊從京師、邊塞撤退,是迫於我大唐軍民的壓力,是郭子儀等大唐將士,邊塞軍民共同努力的結果,怎麽能夠說是神靈佛祖保佑的功勞呢?”


  李泌不顧李豫的熱衷感受,立即給李豫潑了一瓢冷水。他神態肅穆,嚴肅地對李豫說道:

  “陛下,請恕臣下直言。臣淺薄無知,修養有限,實在看不出佛的效力究竟在哪裏。


  朕研讀聖賢典籍,隻知道自從後漢以來,就有人虔誠地信奉佛教,甚至傾家蕩產,竭盡所能去修建佛寺,諂媚佛祖,而最終卻並沒有得到佛祖保佑,有什麽好的結局。


  大漢的楚王劉英佞佛,十分癡迷,可說是佛教的忠實信徒了。


  可是最終的結果呢?楚王劉英卻因為信佛謀反,而身首異處,家國破滅。


  臣並沒有看見佛祖能夠保佑楚王劉英,讓他長命百歲,享受綿綿不斷的榮華富貴。


  古今中外,像楚王劉英這樣信佛佞佛的凡夫俗子,可說是多如牛毛,不勝枚舉。


  陛下可曾聽說過,他們中有誰得到了佛的護佑,享受了綿綿不絕的榮華富貴,而萬古長存呢?


  臣隻聽說,如今朝中大臣,山野百姓,對陛下崇信佛祖,荒廢國事,怠於政務,大有異議。


  前方的將士們,在邊塞苦苦地堅守,流血流汗,驅逐盜賊,立下大功,陛下卻對他們的功勞不予理睬,認為取勝是神佛的保佑,對他們賞賜甚微,將士們十分寒心。


  陛下呢,卻賜予主持法事的和尚高僧們豐厚的禮物,認為敵軍從邊塞退卻,都是和尚們念佛禮佛的功勞。


  陛下如此厚此薄彼,賞罰不公,不認可將士們的功勞,將士們不免怨聲載道,大呼不公。


  陛下想要依靠將士們去保家衛國,拱衛皇室,中興帝國,怎麽能夠不把將士們的誠摯心願,放在首位呢?


  如果陛下繼續如此作為,不將將士的切身感受放在心上,臣擔心,吐蕃逆賊入侵京師,將士們四散逃離,大唐帝國土崩瓦解的情形,會再次在大唐朝中出現。


  胡人和尚不空、高僧釋道恒等等,對朝廷並沒有任何實際的貢獻,就像宮廷中戲子弄臣們取樂遊戲的表演一樣。


  他們隻不過憑借一點念佛講經的口舌之勞,做官竟然做到了卿監一職,還被朝廷賜爵位為國公。


  朝廷如此賞罰不公,獎賞不當,分配不妥,這怎麽能夠叫踏踏實實做事的文武百官,流血流汗堅守邊塞的將士,起早貪黑,辛辛苦苦操勞的窮苦百姓,心服口服呢?


  不公和尚等和尚,居然可以經常公然地出入宮中,他的權勢能夠左右權貴,這不是亂套了嗎?

  像胡人和尚不空、高僧釋道恒這些佛教和尚,對大唐帝國沒有任何實際的貢獻。


  他們仗恃陛下的寵愛,為非做歹,橫行不法。他們大肆搶占百姓良田,掠奪百姓的財富。


  京畿地區的良田和獲利大的一些產業,也大多歸佛寺和尚所有,這怎麽能讓天下人心悅誠服呢?


  陛下居然還下聖旨,敕令天下官吏百姓,不得隨意鞭打和欺辱僧尼,千方百計地去去保證他們的利益,生怕冒犯、得罪了他們。


  陛下個人,沉迷佛教到還罷了,怎麽能夠不顧如今國庫空虛,財力窘困,邊塞將士缺衣少食,大臣俸祿沒有著落的現實,下旨動用朝廷府庫錢財,在五台山上,鑄造鎏金銅瓦,用以修造金閣寺呢?

  修建五台山廟宇,所耗費的資金,數以億計。這豈是一個聲稱為國為民的中興之君的所作所為嗎?


  陛下對和尚,戲子等如此看重,給予他們無與倫比的優厚待遇,豈是萬千官吏百姓的期望呢?這樣的財富分配機製,怎麽能讓這些兢兢業業工作的官吏百姓心裏平衡呢?


  宰相王縉大人,也不顧國計民生的大局,下令將中書省的文書,發給寺廟裏的主持和尚,允許五台山的和尚數十人,可以到全國各地,去募捐集資,用來營建佛寺,傳播佛教教義。


  帝國的財富是有限的。募捐集資,用來營建佛寺,傳播佛教教義的錢財越多,則百姓的口袋就越癟,對百姓的殘害就越盛。


  搜刮百姓財富佞佛,為少數和尚高僧戲子弄人凝聚財富,這豈是一個號稱忠君愛國,愛民如子的帝國宰相所能夠做的嗎?

  元載大人等宰相,每當侍奉陛下上朝完畢,君臣從容閑暇時,往往以談論佛事為樂事,而把國家大事、軍事民生棄置一邊。這豈是一個總領文武百官,為百官師表的宰相能夠做的嗎?

  臣十分擔心,我們大唐君臣,如此信佛佞佛,會讓邊塞將士寒心,放棄守土職責;會讓天下百姓,誤入歧途,傾盡家財佞佛,而不事生產,荒廢主業。


  上行下效,相互效仿。


  長此以往,朝廷上下的大臣官吏,軍隊將士,及天下百姓,必定大受影響,形成風氣。


  他們爭相仿效,敬奉佛祖,拚命追求個人的利益和幸福,不顧天下大局了。


  天下的官吏百姓,愚夫愚婦,既然都把他們自己的幸福,寄托於佞佛禮佛上,寄托在佛祖神靈的保佑上,誰人還願意踏踏實實地去為人做事,追求塵世的幸福,做世上的善事好事實事呢?

  佞佛禮佛最後的結果必然是,官吏百姓,大臣將士,都不過問和關心國事,以談論國家大事為禁忌,隻想著去崇奉佛教,祈求神靈的保佑,以換來自己和家人的安寧和幸福。


  他們哪裏能夠想到,去流血流汗,辛勤奮鬥,為大唐朝廷效力,為家族的興盛,個人的成功,而努力奮戰呢?


  臣非常擔心,在佛教的侵淫腐蝕之下,大唐朝廷的政務刑法,政事國事,會日益紊亂,日益腐化,會損害陛下中興社稷的偉大抱負,保國安民的宏達理想啊!”


  李泌一臉嚴肅,十分誠懇地勸說李豫道。


  8

  李豫聽了,臉色陰沉,心情越來越不悅。見李泌對禮佛如此否定,李豫忍不住了,立即不客氣地反駁李泌道:


  “先生,朕一向敬慕你的品德,學識,才與你研討禮佛敬佛如此重要的大事。


  沒有想到,你對禮佛敬佛的看法,居然是如此的淺薄無知,沒有理性。


  你的擔心和憂慮,可以說是完全沒有道理。


  征服百姓,號令天下,必先收服百姓之心,駕馭他們的精神意誌,讓他們死心塌地地跟隨君王的旨意行事,不能有自己的癡心妄想,非分之想。


  先生一向鑽研道法,潛心於道家的修行大法,恐怕不明白佛的博大精深,不理解佛的真諦,也不理解朕推崇佛法的深意。


  不瞞先生,朕如今最擔心的事情,不是藩鎮的割據,不是官吏的貪腐,更不是蠻夷的入侵。


  朕如今最擔心的,是朝政不穩,是大臣將士,官吏百姓,把他們的心思,花到談論國事,非議朝政上,以致看輕大唐君臣,淡漠君臣大義,從而對大唐朝廷心生怨恨,產生離心現象。


  所以,凡是談論風花雪月,你情我愛,神仙聖賢的詩文,朕一定大力支持,大力獎賞;


  以關心朝政,愛惜百姓為名,借古諷今,自作聰明地非議大唐朝政,宣揚什麽普世觀念,崇尚什麽公平、公正、人性、平等,挑戰大唐朝廷既定的正常道德秩序的理念,一律摒棄禁絕。


  不瞞先生,朕之所以會一力推崇佛法,就是要讓天下百姓,安貧樂道,安於自己的位置,不得有非分之想。


  朕讓他們潛心悟道,不生虛妄之心,懂得有果必有因的哲理,死心塌地地效忠大唐帝國,心甘情願地接受朝廷的治理,不至於危害社稷,影響大唐帝國的百年大計。


  朕知道先生,一向沉迷於道家理論,道法之中,潛心向道,恐怕不會理解,朕之所以這樣做的深遠意義。


  先生啊,請你相信朕,朕並不是愚妄癡迷之徒,朕有自己的長遠治國理念。


  先生啊,我們今天還是暫時撇開這個話題吧!


  如今,朕有一件要事,想要請教先生。我們君臣以後有機會,再去深入研討佛事這個深奧的問題吧!”


  聽見李泌對佛的離經叛道的談論,與自己的理念背道而馳,李豫心裏有些梗塞,主動岔開了這個話題。


  9

  “陛下心裏,已經很不高興了。他並不認同我的觀點啊!我對佛事的看法,與陛下的想法,實在大相徑庭,相去甚遠啊!


  看樣子,我的話,不僅沒有打動說服陛下,反而可能觸怒陛下啊!


  我還是耐心一些,等陛下心情好的時候,再與陛下深入探討這個問題吧!”


  李泌低下頭,默默思忖一會,決定不再涉及這個敏感的話題。他接過李豫的話頭,急忙向李豫問道:

  “陛下,臣愚蠢駑鈍,的確不太理解陛下希望臣民信佛禮佛,這個高瞻遠矚的設計。


  請問陛下,您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與臣交流呢?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先生啊,剛才朕與先生談論因果報應的問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朕冤死的心愛的弟弟齊王(建寧王李倓,後被追封為齊王)。


  最近這些日子裏來,不知道什麽緣故,朕心愛的弟弟齊王,總是經常出現在朕的夢境裏。


  他用如怨如訴,悲傷欲滴的神情,看著朕,似乎有什麽話要對朕述說似的,朕心裏一直惶恐不寧。


  這難道不是佛所講的一種因緣嗎?


  朕想起齊王弟弟,就輾轉反側,寢食不安。朕想要給予齊王,隆厚的褒揚與追贈,以寬慰齊王三弟的在天之靈。


  先生以為如何呢?”李豫憂鬱地問道。


  “陛下仁慈重義,不忘兄弟舊情,這樣做十分恰當!

  臣奏請陛下,采用惠文太子(岐王李隆範)、惠宣太子(薛王李隆業)的先例,追贈齊王為太子。”李泌建議道。


  說起弟弟建寧王李倓,被李輔國等奸佞迫害致死的往事,李豫心裏十分悲傷,說著說著,就禁不住大哭了起來。


  李泌憶起建寧王李倓的音容笑貌,也十分傷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君臣相對,抽泣了一會。接著,李豫忍住眼淚,十分憂傷地對李泌說道:

  “先生啊,你與齊王的交往很深。你一定十分了解齊王以及朕對齊王弟弟的感情。


  當初,齊王還是建寧王時,是他第一個提議先帝北上靈武,終於成就了中興帝國的大業。


  惠文太子(岐王李隆範)、惠宣太子(薛王李隆業),難道有齊王這樣的鼎力為國的功勞嗎?

  齊王竭盡忠孝,最後卻被進讒言的小人,陷害至死。假如齊王還活著,朕一定讓他當皇太弟,繼承帝國的大業。”李豫動情地說道。


  “陛下對齊王的情誼,感天動地,驚天地,泣鬼神。臣十分欽佩陛下的至真至善的兄弟感情。一切按照陛下的旨意就行了。”


  想起李倓被害的往事,李泌越發傷感,禁不住又眼淚縱橫,同意道。


  “既然先生沒有意見,朕就立即下旨,尊封齊王尊貴的帝號,實現朕的夙願。


  麻煩先生負責,去主持祭祀齊王之事。”李豫流著淚吩咐李泌道。


  “陛下聖明!感謝陛下的信任。臣一定盡心盡力,做好此事。”李泌麵容憂戚,十分感傷地答應道。


  10

  大曆三年(768年)五月十二日,李豫頒下製誥,追諡齊王李倓尊號為“承天皇帝”,派遣中使裴天佑等,到彭原去迎喪,把齊王李倓的靈柩,遷回西京長安的皇家陵墓安葬。


  中使裴天佑,接旨以後,迅速派人趕到彭原,去迎接回了李倓的靈柩。


  中使裴天佑一行,護送著迎接承天皇帝李倓的棺柩,匆匆忙忙向京師進發。


  不料,剛剛走到長安城門時,運送李倓棺柩的靈車,輪轂忽然不能夠轉動,無法前行了。


  中使裴天佑大驚,急忙疾馳回宮,將此怪異之事,上奏給了李豫,請求皇帝的旨意。


  李豫本來就十分迷信鬼神,聞聽這件怪異之事,倏然一驚,擔心是什麽不祥之兆。


  他急忙下旨,將李泌召進皇宮,商量如何處理此事。


  聽見李倓的棺柩已經進京,李泌悲從中來,淚如雨下。接旨以後,他急忙入宮,去拜見皇帝。


  君臣談論起運送李倓棺柩的靈車不能轉動之事,回想起兄弟間的往事,李豫再次泫然而泣。


  君臣兩人悲泣良久,一時沒有話語。


  11

  李豫終於緩過了氣,他忍住自己的悲傷,傷心地對李泌說道:


  “先生啊,承天皇帝的棺柩,不能夠前行,豈不是天意嗎?這樣看來,吾弟豈不是有遺憾之意嗎?


  愛卿可前往祭祀吾弟,說明朕之心意。


  先生與吾弟的相交最深,深知吾弟是艱難定策之人,也最了解朕的心意。


  請先生拿著朕的吊文,前去祭奠吾弟。”李豫吩咐道。


  “臣領旨!”李泌含淚,奉旨而出,疾馳至城門祭祀李倓。


  12

  望見承天皇帝李倓的棺柩,李泌立即下馬,緩緩而進,恭恭敬敬地向李倓的靈柩行禮。


  李泌站在李倓的棺柩之前,用微顫而又激昂的聲音,代念皇帝悼念弟弟的詔文:


  “故齊王倓,承天祚之慶,保鴻名之光。降誌尊賢,高才好學,藝文博洽,智略宏通。斷必知來,謀皆先事,識無不達,理至逾精。


  乃者寇盜橫流,鑾輿南幸。


  先聖以宸扆之戀,將侍君親;惟王以宗廟之重,誓寧家國,克協朕誌,載符天時,立辯群議之非,同獻五原之計。


  中興之盛,實藉奇功。


  景命不融,早從厚穸,天倫之愛,震惕良深。


  流涕追封,昨於東海,頃加表飾,未極哀榮。夫以參舊邦再造之勤,成天下一家之業,而存未峻其等,歿未尊其稱,非所以旌徽烈,明至公也。


  朕以眇身,纘膺大寶,不及讓王之禮,莫申太弟之嗣,所懷靡殫,邈想逾切,非常之命,寵錫攸宜。


  敬用追諡曰承天皇帝,與興信公主第十四女張氏**,諡曰恭順皇後。


  有司準式,擇日冊命,改葬於順陵,仍祔於奉天皇帝廟,同殿異室焉。”


  13

  念罷李豫祭奠弟弟的詔書,李泌仍心潮澎湃,傷心欲絕,心意未盡,覺得未能表達自己對亡友李倓的懷念之情。


  懷著對亡友李倓的緬懷,哀悼和追念之情,李泌情不能自已,用當時通行的歌謠曲牌,當場撰寫下了“挽詞二解”。


  在這首挽詞裏,李泌不僅追述了亡友承天皇帝李倓的為人和誌向,歌頌了他的高貴品質,還沉痛敘述了他多年受到的冤屈。


  李泌命同行的挽士,以辭入調,而發為歌吟,抒發了自己複雜的心緒、無盡的哀思和深切的懷念之情。


  在挽士們沉痛哀歌的同時,李泌親自斟酒,然後將酒杯,高舉過頭頂,徐徐降下,灑在地上,以祭奠李倓的英靈。


  祭奠之後,在挽士們十分莊嚴、肅穆的哀歌聲中,運棺柩的靈車繼續前行,李泌等人,伴隨著棺樞緩緩行進,向墓地的方向而去。


  四周觀望的長安官吏百姓見狀,無不為之垂泣。


  才華橫溢的狀元詩人皇甫冉,正好路過此地,他有感而作,寫下了兩首著名的詩句,紀念李倓。


  故齊王贈承天皇帝挽歌

  禮盛追崇日,人知友悌恩。


  舊居從代邸,新隴入文園。


  鴻寶仙書秘,龍旂帝服尊。


  蒼蒼鬆裏月,萬古此高原。


  無題

  信讒殺其子,作源自上皇。


  肅宗心忍父,可憐建寧王。


  不記在東宮,時恐罹禍殃。


  何個循故轍,讒口任翕張。


  君子聽不聰,佳兒被摧戕。


  遺恨彼婦寺,寸牒寧足償!

  大曆三年(768年)五月十七日,李豫下旨,把三弟承天皇帝李倓的靈柩,遷移到順陵隆重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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