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柳伉憤怒斥奸佞 君王丟卒欲保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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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驃騎大將軍、判元帥行軍司馬程元振，大權獨攬，為所欲為，人們害怕他，甚至超過了李輔國。
對軍功卓著的將領，如郭子儀，李光弼，仆固懷恩等輩，程元振都十分忌恨，總想加害於他們。
吐蕃王國軍隊進犯大唐邊境之時，驃騎大將軍程元振欺瞞皇帝，不及時上奏敵軍入侵的消息，致使皇帝狼狽出走陝州。
長安淪陷吐蕃軍隊之手，驃騎大將軍程元振難辭其咎，負有很大的責任。
當時，李豫頒發緊急詔書，征調諸道軍隊進京勤王。
河東節度使李光弼等藩鎮高級將領，都忌恨驃騎大將軍程元振位居要職，猜忌功臣，沒有一人前來赴難。李豫悔恨不已。
經曆吐蕃軍隊入侵京師，皇帝出逃陝州一事以後，朝廷內外的將領，官吏，都對驃騎大將軍程元振恨之入骨，咬牙切齒。
然而，群臣畏懼驃騎大將軍程元振深受皇帝寵信，權利很大，大都敢怒而不敢言。
獨有太常博士柳伉，認為奸佞專權，已經危害了大唐帝國的根基，於是上書李豫，彈劾程元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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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德元年（763年）十一月初一，太常博士柳伉，上書皇帝，指責驃騎大將軍程元振的罪惡道：
“陛下：
犬戎（指吐蕃軍隊）侵犯關隴地區，兵不血刃，就從容地進入了京師長安。
犬戎搶劫皇宮，焚燒陵寢，而沒有一個將士，在努力地為國拚死作戰，這是將帥背叛陛下的行為；
陛下親近小人，而遠離君子，疏遠功臣，親近宦臣，天長日久，集成流弊，終於釀成了今天的大禍。
而大臣們身居朝廷要職，卻沒有一個人，敢於觸犯龍顏進諫，使陛下回心轉意，這是公卿大臣背叛陛下的行為；
陛下才出都城長安，長安老百姓便大聲鼓噪，蜂湧而出，爭奪府庫財物，互相殘殺，這是三輔地區百姓背叛陛下的行為；
陛下從十月初一日，頒下詔書，征調諸道軍隊以來，已有三十餘天，但是卻沒有藩鎮的一兵一卒，入關赴難，拯救帝國，這是地方藩鎮背叛陛下的行為；
無論中央和地方，內外叛離，陛下認為今天的形勢，是安全呢？還是危險呢？
如果陛下認為，形勢危險，難道陛下能夠高枕而臥，無憂無慮，不為天下討伐罪人嗎？
臣聽說，良醫治病，要對症下藥。不對症下藥，胡亂醫治，是沒有什麽好處的。
陛下看看今天的病根，想想究竟是什麽原因，使陛下淪落到如此地步呢？
假如陛下，一定要想讓大唐的宗廟社稷，繼續存在下去的話，微臣認為，如今隻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陛下隻有將程元振斬首，通告天下，並且讓擔任內諸司使的宦官，全部隸屬各州，將神策軍交付大臣去統領。
然後，陛下自削尊號，頒發詔書，引咎自責說：
‘如果天下士大夫和百姓，允許朕改過自新，那麽請立即招募士兵，西來救援朝廷；
如果天下認為，朕有惡不改，有錯不糾，那麽，朕願意聽從天下人心所歸，讓出皇帝之位，請訪求聖賢，登上帝王寶座。’
如果陛下那樣做了，而藩鎮軍隊仍然不來救駕，人們仍不感動，天下仍然人心不服，那麽，微臣請求陛下，將微臣滿門抄斬，以向陛下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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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太常博士柳伉的奏報，李豫有些醒悟：
“程元振專權，有甚於李輔國的危害。當初，朕就受製於家奴，讓朕鬱悶不已，無法暢快。朕怎麽能不警覺，讓受製於家奴的悲劇重演呢？”
李豫立即順水推舟，下旨讚揚柳伉道：
“柳愛卿：
你的上奏令人警醒，朕已經有所醒悟，多謝愛卿的提醒。
程元振欺上瞞下，胡作非為，他的罪過罄竹難書，萬死也難以贖罪。
朕顧念程元振，曾經有保駕鋤奸之功，不願做出激烈的反應，以免有傷忠臣之心。
朕答應愛卿，立即懲罰程元振，以警示朝廷奸佞。”
十一月初二，李豫下詔，削去程元振的所有官爵，將程元振放歸鄉裏。
天下士大夫、官吏百姓，見程元振被貶，一片歡騰，重新對大唐朝廷有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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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德元年（763年）十二月十九日，李豫一行，終於準備從陝州啟程，返回京師長安。
當初，吐蕃入侵京師長安之時，皇帝的車駕東逃，人們皆歸咎於奸宦程元振專權禍國。
諫官也多次上書皇帝，參奏程元振禍國殃民，貽誤國事。驃騎大將軍程元振，成為眾矢之的，心中非常懼怕，急謀自保之策。
西京長安收複以後，驃騎大將軍程元振更加憂慮。
因郭子儀有重立匡扶社稷的大功，驃騎大將軍程元振害怕回京以後，受到郭子儀的彈劾，而遭受朝廷的懲罰。
於是，驃騎大將軍程元振，就千方百計阻撓，不想讓李豫重新回到西京長安。
驃騎大將軍程元振，力勸李豫暫且以東京洛陽為首都，來避開吐蕃的侵擾。
李豫對吐蕃的入侵一直還心驚膽戰，記憶猶新，所以很快就同意了程元振的建議，打算遷都洛陽。
長安收複，朝中文武大臣，請求皇帝回京的奏疏上報多日以後，李豫還不聽從，依然駐紮在程元振、魚朝恩統率的神策軍基地陝州，沒有動身回到長安。
西京留守郭子儀，聽說李豫不肯返回西京長安，心裏極為不安，就上書皇帝說道：
“陛下：
長安之地，古代稱為天府。它的右麵控製隴、蜀，左麵扼守崤、函二關。前有終南、太華的險峻，後有清渭、濁河的堅固。它是神明的腹地，王者所都的地方。
長安土地，方圓數千裏，帶甲之兵十餘萬，兵強士勇，雄視八方。有利，則可以出擊，無利，則可以退守。
近來，因吐蕃軍隊的侵逼，鑾駕到東部去巡行。這種種禍端，都是由一係列弊端造成，而不是因為長安地勢不利。
當初，因為禁軍六軍之兵，向來就不是精銳的部隊，全都是由一些市肆屠沽之民，無賴之徒組成。他們隻是在禁軍中掛個虛名，來逃避國家的征賦。
等到大亂發生，朝廷需要驅趕他們去打仗之時，百人中沒有一個能夠勝任。
也有的人，暗中向上司輸獻財物進行賄賂，以此請求免去他們的軍籍和差役。
另外，軍中的監軍宦官，掩蔽各地的實情，致使各種政務，都荒廢了。
如此多的弊端，最終遂使吐蕃蠻夷猖狂，擾亂京師，陛下振蕩不安，退居於陝郡駐蹕。
這些情況的發生，歸根到底，都是因為朝廷對監軍、官吏委任的失當，對治理禁軍的外行和無能，怎麽能夠說是因為秦地不好呢？
陛下如今憂慮的是，京師遭到吐蕃蠻夷的剽掠浩劫之後，恐怕糧食不足，國用缺乏。
依臣之見，隻要陛下輕征薄斂，休養生息，撫恤百姓，簡選賢才，托付老臣去練兵禦悔，則中興之功，旬月之間，就可有所希望。
請陛下消除心中的顧慮，早作決策，盡快回京，以鎮撫天下萬民，安定天下。
如此，則祖宗神靈庇護，定會國泰民安，重返太平盛世。”
看過郭子儀的上表以後，李豫愧悔難當，後悔不止，流著淚對左右侍從官說道：
“子儀盡心於國家，真正是社稷之臣。朕這個一國之君，怎麽能夠隻考慮個人的安危呢？
朕要急早趕回京師長安，與子儀見麵，共商國是，安定西京，撫慰百姓。”
最後，李豫終於打破驃騎大將軍程元振等人的阻攔，準備率領文武大臣，盡快返回長安。
不想，在李豫準備返回長安途中，又生波折。忠奸之間，又起紛爭，李豫再次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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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就在李豫做好準備，即將回到京師長安之時，左丞顏真卿，就請求李豫說道：
“陛下：
盜賊入京，祖上蒙塵。臣等，請求陛下，先去拜謁祖宗陵廟，請求祖宗贖罪，然後回宮。
如此，則可以顯示陛下自責謙卑的心理，祈求祖宗神靈保佑，以籠係天下離散的人心。”
宰相元載，深知李豫剛愎自用、死不認錯的心理，他不以為然，覺得此舉，有傷皇帝的臉麵。
宰相元載，堅決阻止皇帝聽從左丞顏真卿的建議，於是大聲反駁左丞顏真卿說道：
“陛下：
陛下一向英明睿智，盜賊入京，是群臣和諸將的罪過，錯不在陛下。陛下前去，拜謁祖宗陵廟，請求恕罪，不是公開向天下的無知百姓承認，這是陛下的過錯了嗎？
左丞大人的建議，乃迂腐書生的見解，有傷陛下偉大、光榮、正確的光輝形象，不值得陛下聽從！”
元載此言，說到了皇帝心坎上，李豫對元載的話深以為然，讚揚元載說道：
“隻有元愛卿，理解朕的感情，體會朕的心意。盜賊入侵，蠻夷反目，乃是上天降下的厄運，群臣和諸將不忠心努力的結果，與朕何幹呢？憑什麽要朕去承擔盜賊入侵的罪責，向祖先神靈請罪呢？”
左丞顏真卿，對皇帝執迷不悟，宰相元載為一己之私，誤導討好皇帝十分憤怒，怒氣衝衝地反駁宰相元載說道：
“元相公：
朝廷如今危機重重，危在旦夕，都是朝中的奸佞們為了一己之私，禍國殃民，禍害朝廷而造成的。
難道大唐朝廷如今，還能經受住相公你這樣的人，再因私利去百般敗壞嗎？”
元載惱羞成怒，氣得怒火中燒，大聲反駁道：
“本相一心為國，忠於陛下，甘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你！你！顏真卿，你怎麽如此無禮，將本相看成奸佞一類呢？
本相不說了，一切聽從陛下旨意！”
眼見群臣都對自己怒目而視，支持顏真卿的建議。元載奸猾，怕惹眾怒，隻好隱忍不發。
李豫無法拒絕，隻好聽從顏真卿的建議，去向祖宗神靈請罪。
由此，李豫、元載對顏真卿懷恨在心，伺機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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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德元年（763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李豫率領文武大臣，終於回到了劫後的京師長安。
西京留守郭子儀，率領城中群臣，排列軍隊，在滻水東岸，隆重迎接皇帝。郭子儀低頭伏地，向李豫致歉道：
“陛下：
京師淪陷，聖駕東奔，臣等，未能盡責，心裏十分羞愧，請求皇帝懲處。”
李豫急忙下馬，扶起郭子儀，慰勞他道：
“愛卿啊：
朕怎麽能夠怪你呢？都怪朕沒能及早地任用你，所以淪落到這種地步。京師淪陷，不是愛卿的責任。
請愛卿原諒朕一時糊塗，寵信奸佞。”李豫愧悔自責道。
“盜賊禍害京師，臣等也有過錯，陛下不用過分自責。”郭子儀見李豫認錯，急忙安慰李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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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郭子儀、顏真卿等文武大臣，很快就發現，皇帝並沒有真正醒悟。
皇帝依然故我，對宦臣信任備至，而對功臣猜忌如故。
不久，李豫就任命親信宦官魚朝恩，接替被貶的程元振的職務，為天下觀軍容宣慰處置使，負責總管皇家禁軍六軍。
天下觀軍容宣慰處置使魚朝恩的權勢，和所受到的寵幸，無人能比，大有超過李輔國，程元振之勢。
李豫又下令，在戶縣以及中渭橋，修築城池，屯兵防備吐蕃軍隊的進攻入侵。
李豫任命親信宦官駱奉仙，為戶縣築城使，擔任城防司令。於是，駱奉仙掌握了戶縣的所有軍隊指揮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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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皇帝信任宦臣，猜忌功臣的安排布置，郭子儀也無可奈何，無法改變。
“陛下至死不悟，依舊猜忌功臣，對宦臣依然十分信任。將心比心，如此下去，還有誰人，願意為國盡忠效力呢？怪不得國難之時，藩鎮都不聽從皇帝的旨意。”
郭子儀沮喪不已。
“陛下啊：
當初回京之時，您看見京師一片凋零，西方國土數州，淪落吐蕃之手，是恨之入骨。
陛下啊，吐蕃大軍，雖然如今已經被逼迫撤離京師，但京師殘破的局麵，也已經無法挽回了啊，你不覺得痛心嗎？
可是，陛下啊，你可知道，為什麽你會有一種無可奈何，無計可施的感覺嗎？
陛下啊，都是你處事不公，有所偏私，對功臣的猜忌，對奸佞的寵信，損害了仁人智士、功臣烈士的上進之心啊！
臣擔心，到了最後，恐怕就會隻剩下陛下一個人，獨自在宮中哀婉歎息，痛斥朝中無人了啊！
忠良之士，因失望而怨恨，背離。仆固懷恩等受到猜忌，排擠，憤而背叛，李光弼等藩鎮高級將領，害怕無辜被殺，拒絕派軍進京勤王，不是嚴峻的警示嗎？
陛下啊，你可知道，正是您對功臣的猜忌，對李輔國，程元振，魚朝恩，元載等奸佞之徒的寵信，才使朝政日非啊！
陛下啊，你可知道，正是你的剛愎自用，親佞遠賢，一意孤行，才釀成了如今京師陷落吐蕃王國之手，慘遭荼毒的變局啊！”
一想到皇帝的顢頇、愚魯，自以為是，庇護奸佞的一舉一動，郭子儀的憂慮更加強烈。
郭子儀心中的懊喪，失望，也越加難以消散，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