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唐西京變故突生 眾奸佞禍亂唐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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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以後,大唐朝廷種種失當的戰略舉措,更讓李泌揪心和憂鬱。
朝廷屢次的處置失當,不斷激起地方官吏、黎民百姓的逃亡,軍中兵變的發生。
朝中文武百官,漸漸地隻知道司空李輔國、觀軍容使魚朝恩,而不知道還有一個皇帝存在。
皇帝的權利,被李輔國、魚朝恩等奸佞架空,李亨的處境越發孤立。李亨也越來越不能控製朝廷的局勢了。
對統兵的將領們,李亨卻是更加猜忌。將帥們的處境,也是人人自危。將士、吏民,對大唐朝廷,也是越來越離心離德。
人人圖謀自保,苟延活命,沒有誰願意去認真思考,如何為國盡忠,為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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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應元年(公元762年)四月五日,太上皇(李隆基)在神龍殿憂鬱而死,年七十八歲,李亨也病危了。
大唐宮中變亂的消息,迅速地在天下傳播開來,並很快傳到了衡山,傳到了李泌的耳內。
太子李豫(李俶)的處境,也更加危險。李泌的擔憂情緒,也更加強烈,越發難以抑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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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張皇後與李輔國互相勾結利用,李輔國遂逐漸獨攬了宮廷和朝廷的大權。
但因私利勾結者,必然因私利而決裂。這句話,用在張皇後與李輔國身上,也十分合適。
張皇後與李輔國,終於因為利益的爭端和權利的分配問題,而鬧翻了臉。
李輔國技高一籌,他安插宮內射生使程元振等人,充當同黨,作為他在皇宮中的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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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夫君李亨的病勢,漸漸沉重,藥石不進,張皇後傷心欲絕,更加憂鬱不安。
一直豐腴美麗的張皇後,麵容憔悴,一下子老了好幾歲,更加沉迷於佛事之中,一心祈求佛祖保佑。
想起自己孤苦無依的處境,張皇後心裏就十分愧悔:
“乾元三年(760年)六月二十六日這一天,是一個多麽悲傷的日子啊!
寄托著哀家一生希望的興王佋兒(李佋),怎麽就會突然夭折了呢?佋兒才隻有八歲啊!
老天爺啊,萬能的佛啊,難道真是因果報應嗎?
自從哀家的親生兒子離世,哀家的希望,就徹底落空了。哀家如今,還有什麽希望呢?
如今在宮中,哀家已經是孤身一人,煢煢孑立,有誰能夠安慰哀家呢?
如今,陛下又病危,哀家的小兒子定王侗兒,還非常幼小,才隻有六歲,小女兒穎兒也還幼小,誰能夠幫助哀家呢?
萬一某一天,皇上突然駕崩以後,哀家的處境,不是會更加孤立無助嗎?難道李輔國會放過哀家嗎?”
張皇後很清楚,沒有了皇帝庇護,自己最終一定會受到李輔國等人的暗算和打擊的。
“看樣子,如今,為了自保,哀家隻有先下手為強了。隻有誅殺掉李輔國,才能永絕後患,保證哀家的安寧啊!
可是,哀家獨處宮中,沒有戰友,怎麽能夠戰勝狡詐成性的李輔國呢?”
張皇後憂慮不堪,煩心不已。
“如今,留給哀家的日子已經不多了。看樣子,哀家隻有和太子殿下捐棄前嫌,結成聯盟,才有一絲勝算啊!
可是,哀家與太子結成同盟軍,與李輔國抗衡,能行嗎?殿下會忘掉當初哀家的絕情嗎?
管他成不成,哀家也都要拚死一搏!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難道哀家就任由李輔國宰割嗎?”
想到這個主意,張皇後立即迫不及待地忙碌了起來。
“張如祥,如今陛下病勢沉重,你立即出宮,請太子殿下進宮,探望父皇!”
張皇後派內臣張如祥傳話,希望能夠召見太子,請太子來到宮中,秘密磋商誅殺李輔國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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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太子李俶,已經改名為李豫。
自從早年與張皇後在奪嫡事件中,結下矛盾以後,李豫一直生活在憂鬱與恐懼之中。
他為人低調,不敢張揚,心中的芥蒂也一直難以疏解。
聽見張皇後邀請,李豫不忍心拒絕,也想了解一下父皇的病情,探探張皇後的口風。
李豫遂在侍從張武吉等的引領下,以探望父皇為名,進入了內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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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兒參見母後娘娘!”李豫進宮後,先向張皇後畢恭畢敬地行禮道:
“母後娘娘安康!陛下好些了嗎?
長久以來,孩兒就十分憂慮陛下的聖體。隻是孩兒擔心惹父皇生氣,所以不敢經常在父皇的身邊侍候問詢。
父皇的龍體,多虧娘娘的照顧,病情才不至於加重!豫兒對此,一直對母後娘娘感激不盡!”
“豫兒不必多禮,這些都是為娘應該做的。太子殿下,為娘今天請你進來,不僅是想與殿下討論陛下的病情,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欲與殿下商議。
太子殿下,你能夠靜下心來,聽聽為娘的建議嗎?”
張皇後知道時間緊迫,機不可失,立即十分客氣地對李豫說道。她揮了揮手,迅速地屏退了她的左右親隨。
然後,張皇後臉色凝重,開門見山,推心置腹地勸說起太子來:
“殿下,你不是不知道如今朝中,宮中的情形。陛下長期體弱多病,並不是為娘,不想讓殿下進宮看望侍候陛下,而是程元振不允許為娘這樣做啊!
殿下應該清楚,長期以來,李輔國就掌握著皇家禁軍和宮中的權利,宮門鑰匙,就連陛下的詔書訓令,如果沒有李輔國的同意,也不能夠發出,成為政令。
如今,李輔國已經淩駕於吾皇之上,就連為娘,也常常受到他的欺侮了。
如果沒有李輔國,程元振的同意,為娘也是寸步難行,就是想請殿下進宮,也不能夠啊!
為娘心中是憤憤不平,但娘是一個女流之輩,沒有幫手,對李輔國,程元振也是無可奈何。
孩兒一定非常清楚,李輔國,程元振是作惡多端,罪惡滔天。
不久前,李輔國擅自做主,逼迫太上皇搬家,以致讓太上皇憂鬱成疾,陛下也因為沒有為上皇盡到孝心,而感到愧疚生病。
如今,國家多難,上皇駕崩離世,陛下也久病在床,無人能夠製約李輔國,程元振等奸佞。
不瞞殿下,而今你的父皇,已經進入病重昏迷的狀態,無力製裁李輔國,程元振了。
李輔國,程元振唯一顧忌的,就是哀家和太子殿下你了。
而為娘聽說,李輔國已經與程元振秘密勾結,準備趁皇上病危之時,犯上作亂,搶奪帝位。
為娘希望,我們母子倆,能夠聯合起來,先下手為強,屠滅李輔國,程元振等奸佞,免得我們掉入這些家奴的陷阱。”
李豫(即李俶)聽後,心中惶恐不安,警覺地看了四周一眼:
“母後娘娘啊,你說的那些話,不過是一些道聽途說,捕風捉影的話語。
李輔國,程元振等,一直對父皇忠心耿耿,他們怎麽可能圖謀反叛呢?母後娘娘是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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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李豫一直就十分畏懼李輔國,程元振在禁衛軍中的強大勢力。
李豫謹慎小心,十分清楚宮內宮外,包括他的太子宮和皇後娘娘的身邊,到處都有李輔國,程元振的黨羽和密探。自己稍有不慎,就會自取滅亡,招來殺身之禍。
“殿下的心中,是不是始終也忘不了,為娘當初不理智地與李輔國聯合,對殿下和建寧王的陷害嗎?
不瞞殿下,為娘那時之所以那樣做,都是一個做母親的心思啊!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成為帝國的繼承人呢?
現在想起那些往事,為娘心裏就十分後悔,覺得對不起你們兄弟,尤其是建寧王。
佛家說因果報應。如今,為娘已經受到了報應。
自從你的小弟弟佋兒八歲那年,夭折以後,為娘就萬念俱灰,對以前的糊塗追悔莫及,所以常常吃齋念佛,祈求佛祖的保佑。
豫兒啊,你能夠忘記為娘當年的糊塗,與娘站到一條戰線,拯救為娘嗎?”
張皇後淚水漣漣,不停地哀求李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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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豫的心一陣震顫,就要打算接受張皇後的請求了。然而,想起張皇後當初的絕情和冷酷,李豫又猶豫了。
李豫淚流滿麵,啜泣起來。等了半晌,李豫終於忍住哭泣,婉言謝絕,勸解阻止張皇後道:
“母後娘娘啊,父皇現在生命垂危,經不住變亂的折騰。李輔國與程元振二人,一直都是父皇十分寵信的功臣故舊。
如果母後不奏報陛下,就把他們直接斬首,兒臣擔心,恐怕會在皇宮中,引起驚擾和震駭。
恐怕陛下的龍體難以承擔,那就悔之晚矣!何況李輔國與程元振一向機警,他們能夠心甘情願地接受宰割嗎?”
李豫疑慮重重。
張皇後忍住悲傷,冷冷地看了李豫一眼,心中極度失望,她太了解太子李豫的性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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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張皇後還是不願意放棄最後的努力。她擦幹眼角的眼淚,繼續說服李豫道:
“殿下啊,為娘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的弟弟侗兒,如今還十分幼小,這個殿下可以完全放心。
為娘向你發誓,事成以後,為娘絕對不背棄娘與殿下的約定,否則必定遭到天譴,被五雷轟頂。
為娘老實對你說,為娘這樣做,隻不過希望,在陛下駕崩之後,殿下能夠保住娘和你弟弟侗兒,小妹,孤兒寡母的性命。”
張皇後哀求李豫道。
“娘啊,你不要說了!豫兒向母後娘娘發誓,侗兒是我的親弟弟,豫兒絕對不會傷害他的。
豫兒已經在宮中待了很長時間了,恐怕會惹起程元振公公的不滿意。
娘啊,豫兒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處理。
請母後娘娘不要過慮了,李輔國、程元振雖然跋扈張狂,但他們是絕對不敢傷害母後娘娘的。”
李豫勸解張皇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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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皇後的心中,又是一陣悔恨:
“唉,哀家早年與太子殿下結下的梁子,這輩子恐怕已經是難以化去了啊!
要是當初,哀家能夠記住稚兒臨走時叮囑哀家的話語,該有多好啊!哀家就不會有今天的窘迫了。
唉,事已如此,難道真是天意嗎?難道哀家隻有聽天由命,束手就擒嗎?”
張皇後對李亨、李豫父子兩人的性格,了解得實在太深了。
“哀家知道,哀家已經無法,再勸說太子,與哀家結成統一戰線,並肩作戰了。
哀家絕對不是一個願意輕易服輸的人。難道離開了太子,哀家就一事無成了嗎?
哀家發誓,一定要另辟蹊徑,尋找到真正的戰友。哪怕是孤注一擲,拚個魚死網破,哀家也絕對不會受製於人,讓李輔國、程元振這些奴才得逞!”
見李豫意誌堅決,已經沒有了回旋的餘地,張皇後不禁十分失望。
思索半晌,張皇後隻好說道:
“太子殿下啊,你暫且回去吧!哀家會考慮你的建議,力爭能夠與輔國、元振修複好關係!”
“娘啊,如此的話,則是帝國之幸!娘啊,你多多保重,孩兒有空,就會來看望父皇和娘娘的!”
李豫告別張皇後,匆匆忙忙地回到了自己的太子宮裏,一直擔心會有人偷聽他們的談話,跟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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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皇後辦事果斷。等李豫出宮後,張皇後急忙派張如祥,去找來李亨的次子-越王李係。
南陽王李係,如今早已經受封為越王。
越王李係年輕氣盛,性格直爽,沒有多少心機。他一向對李輔國、程元振的專權誤國,恨之入骨。
越王李係,很快應邀進入了宮中。
“母後娘娘,父皇的龍體如何?娘娘一向安康吧!”越王李係向張皇後行禮問候道。
“哀家一定要用眼前朝廷的嚴酷事實,去激怒係兒,以便讓係兒,成為哀家的堅定盟友。”
張皇後計劃著。
“係兒啊,為娘到沒有什麽問題,謝謝係兒的關心!係兒啊,你父皇的情況很不妙啊!
為娘一直擔心,恐怕陛下已經不能夠支撐多久了。”
聽到父皇的病情危急,越王李係淚流滿麵。
“孩兒不孝!父皇病成這樣,孩兒卻不知情。孩兒多次向李公公、程公公請求,進宮侍候父皇,李公公、程公公都不同意。”
李係十分內疚地說道。
“係兒啊,你不用內疚,如今為娘也受家奴製約啊!不僅僅係兒你,進宮探望父皇不行,就是太子殿下,也沒有多少機會,能夠見著你的父皇啊!
係兒啊,你知道嗎,你父皇的病情,之所以會加重,都是輔國、程元振這些奴才惹的禍啊!
李輔國、程元振多次觸怒太上皇,挑撥他們父子感情,你父皇無能為力,內疚於心,因此憂鬱成疾啊!
為娘曾經多次勸說你父皇,叫他製約住家奴,也沒有受到多少成效啊!
不瞞係兒啊,如今你父皇的病情日趨嚴重。
為娘擔心,李輔國、程元振這些奴才,恐怕會趁機犯上作亂,對帝國,對為娘,對太子不利啊!”
張皇後憂心忡忡地說道。
“李輔國、程元振這些個狗奴才!本王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要不是父皇一直慣著他們,怎麽會有今天的結果呢?”
李係擦幹眼淚,怒氣衝衝地對張皇後說道。張皇後心中一喜。
“係兒所見極是!為娘也對這些可惡的家奴恨之入骨啊!
唉,可惜啊,為娘是一個女流之輩,手無縛雞之力。對待這些奸佞奴才,為娘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對他們是無可奈何,無能為力啊!”
張皇後歎息道。
“母後娘娘啊,你怎麽不請太子殿下幫忙呢?太子殿下德高望重,又有司徒大人的支持!”
越王李係不解地問張皇後道。
見越王李係與自己的心意相通,張皇後越發充滿信心。她露出憂鬱的神態說道:
“哎呀,太子殿下仁愛軟弱,處事優柔寡斷,不是一個能夠做大事的人啊!他哪裏有膽量,去殺死李輔國、程元振那些奸賊呢?
太子殿下如果能夠趕上係兒的萬分之一,能夠像係兒這樣敢作敢當,英武果斷,那國家就有救了啊!”
“多謝母後娘娘的讚譽!李輔國、程元振這些奸賊奴才,禍國殃民,孩兒是恨入骨髓。”
越王李係憤憤不平地說道。
“係兒真有骨氣!係兒啊,隻有你勇敢睿智,才稱得上是吾皇的勇猛兒子。
係兒你敢不敢挺身而出,舍生取義,為國誅賊呢?”張皇後終於談到了正題。
李係不加思索,脫口而出道:
“一切聽從母後娘娘的吩咐!隻要能夠誅滅國賊,孩兒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李輔國、魚朝恩、程元振那幾個奸賊,不過是父皇的奴才而已!他們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除掉他們是輕而易舉,臣兒怎麽會不敢呢?”
越王李係慷慨激昂地說道。
“好!大王真不愧是太宗皇帝的後代!好有勇氣!係兒啊,你的弟弟侗兒還小,為娘可以對天發誓,事成以後,為娘一定不會自居己功,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為了萬無一失,一舉破敵,為娘應該好好與你商議商議,以免打蛇不著,反被蛇咬!”
張皇後建議說。
“好!係兒聽從母後娘娘的吩咐!”
張皇後,越王李係母子二人,一拍即合。他們商議妥當,秘密定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