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唐內亂反叛紛呈 眾君臣顢頇無能

  1

  雖然李泌曾經多次對盧公子發誓說，絕對不過問朝廷的事情。


  但談到有關朝廷的大事，李泌依然難以控製自己的感情。天下大事，時時刻刻，都依然牽動著李泌的心。


  此時的大唐朝廷經濟，已經一片凋零，財政是一片混亂，十分窘迫。災荒連連，物價飛漲，糧食奇缺，人民大量餓死，民不聊生。


  那時，大唐帝國的幣製，也十分混亂。


  一枚當舊錢十枚的乾元重寶，一枚當舊錢五十枚的雙重輪邊錢，以及開元錢三種錢，同時並用，十分混亂。


  民間不法之徒，還爭先恐後地盜鑄乾元重寶，雙重輪邊錢。


  通貨膨脹日益加劇，物價飛騰，糧食價格十分昂貴，流民遍地，人民大量餓死。


  宮中，李輔國的權勢，更加無人能夠克製。


  李亨開始有所醒悟，越來越厭惡李輔國的專橫。


  他時常後悔，自己養虎為患，失掉權柄和威信，結果受製於人，造成李輔國尾大不掉的局麵。


  但李亨生性膽怯，優柔寡斷。他的內心，十分忌憚李輔國，擔心激怒長期以來手握禁軍的李輔國，不敢有所動作，隻能夠對李輔國睜隻眼閉隻眼，聽之任之。


  邊境，內地，也不安寧。


  西疆：羌族，黨項部落，像蠶一樣，吞噬著大唐帝國的西部邊界，逼近長安京畿。


  吐蕃王國也趁人之危，不斷入侵邊塞，與大唐帝國的衝突，也愈演愈烈，戰事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到了這一年的年末，吐蕃軍隊甚至攻陷了大唐帝國的廓州等地，向內地不斷侵襲。


  就連一向平靜安寧的江南、江淮地區，這時也開始變得不再安定了。


  上元元年（760年）十一月，淮西戰區節度副使、宋州太守劉展，被他的上司逼迫反叛。


  逼反劉展的，就是貪婪殘暴，不守法紀的淮西節度使王仲升，以及監軍使、內左常侍邢延恩等奸佞之徒。


  而肇事者淮西節度使王仲升，監軍使、內左常侍邢延恩，卻依然大受皇帝的寵信，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2

  就是到了上元二年（761年）新年，大唐朝廷的局勢，也未見大的起色。


  上元二年正月二十六日，田神功率領的平盧軍，終於擊敗了劉展的叛軍。劉展的軍隊，全部被田神功統率的平盧軍殲滅。


  然而，劉展的叛軍被消滅，並沒有帶來和平安定。田神功統率的平盧戰區官軍，跟叛軍並沒有兩樣。


  田神功縱兵大虐淮西等地，大肆奸淫虜掠了十多天的時間，才稍稍停止。


  當初安祿山、史思明發動叛亂的時候，叛軍的軍隊尚未到達江、淮等地，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危害。


  到了這時，江、淮地區的百姓，開始遭受平盧戰區官軍的蹂躪，江、淮等地百姓，開始像北中國人民一樣，陷入戰亂的慘景。


  上元二年（761年）二月，奴剌、黨項部落軍隊，進犯寶雞。入侵者焚燒大散關，向南入侵鳳州，殺掉了鳳州刺史蕭栧，並大肆掠奪百姓財富，然後西歸。


  鳳翔節度使李鼎，率軍前去追擊奴剌、黨項部落軍隊，終於將入侵的奴剌、黨項部落軍隊擊敗，暫時阻止了他們的危害。


  3

  上元二年（761年）二月，觀軍容使魚朝恩等，再次建議皇帝，請求率軍前去，收複東京洛陽。


  李亨對洛陽陷入賊手，一直十分憂心，渴望早日收複東京。接到魚朝恩等的建議以後，李亨立即同意，很快批準。


  李亨沒有想到，官軍倉促進攻東京的結果卻是，攻打東京的李光弼大軍，再次遭受嚴重挫折。


  大唐帝國的平叛形勢，變得更加的嚴峻。


  4

  朔方鎮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等原朔方軍將領，自李光弼擔任節度使，掌握朔方鎮以來，暗地裏一直十分厭惡李光弼的管理。


  仆固懷恩等原朔方軍將領，對李光弼心存不滿和怨恨，巴不得李光弼失敗丟醜，好另換主將。


  然而，李光弼軍法嚴厲，為人冷酷無情。朔方鎮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等將領，畏懼李光弼的嚴酷，不敢公開與李光弼做對。


  他們常常秘密策劃，希望暗中使用詭計，驅趕走李光弼，迎回郭子儀。


  5

  自乾元二年(759年)九月，史思明占領洛陽以後，史思明與據守河陽(今河南孟縣南)的朔方節度使李光弼，已經相持了近一年半的時間。


  史思明兵疲糧盡，無計可施，已經拖不起了，希望速戰速決。


  史思明多次下令燕軍，對河陽三城發起猛烈的進攻，但均被李光弼統率的唐軍守軍挫敗，無法攻下河陽城池。


  史思明欲一招致勝，就想誘使唐軍，離開堅守的河陽城池，去進行燕軍擅長的野戰。


  李光弼識破史思明的詭計，卻始終不上當。史思明更加焦慮不安，擔心久困堅城之下招來禍患。


  史思明久經沙場，老奸巨猾，決定暗暗施展詭計，另辟蹊徑。於是史思明派遣間諜，四處散布謠言道：

  “哎呀，燕軍快要亡了。守衛洛陽的將士，皆為燕人，他們久戍思歸，上下離心，擊之可破啊！”


  間諜四處散布的謠言，很快就傳到了官軍的大營裏。觀軍容使魚朝恩等監軍將領，皆信以為真。


  6

  上元二年（761年）二月初，朔方鎮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等，於是向觀軍容使魚朝恩建議說道：


  “觀軍容使大人，末將等了解到，據守洛陽的叛軍將士，大多是燕地人。


  叛軍將士，長期戍守洛中，都十分思念故鄉，想早日回歸故裏。


  叛軍軍中上下，已經離心離德。這是千載難逢的驅逐叛軍，建立蓋世功業的大好機遇。


  如果我們抓住良機，率領我們的官軍主力，前去攻擊洛陽，一定可以將守城叛軍打敗，一戰而捷，立下收複東京的千秋偉業。”


  駐防陝州的觀軍容使魚朝恩，立功心切，信以為然，認為朔方鎮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的建議非常合理，讚揚仆固懷恩道：


  “仆固將軍的分析非常有理，正和我意。本觀軍容使也認為，情況確實如此。


  陛下一直相信本軍容使的判斷，我一定在皇上麵前，據理力爭，促成此事。讓我們一道，完成收複東京，中興帝國的偉業。”


  觀軍容使魚朝恩，得到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等將領的支持以後，信心十足，立即上奏皇帝，請求允許攻打東京。


  李輔國也在宮中，支持觀軍容使魚朝恩的建議。李亨也十分渴望早日收複東京，不願意違背李輔國，魚朝恩的意誌。


  於是，李亨主意已定，庚即下旨道：

  “諸君：

  東京長期陷入賊手，生靈塗炭，朕一直十分痛心。如今，叛軍疲憊懈怠，彈盡糧絕，正是收複東京的良機。


  茲命令天下兵馬副元帥李光弼等將領，率軍前去收複東京，務必一戰而捷。”


  7

  天下兵馬副元帥，朔方、河東節度使李光弼，聽聞消息，大吃一驚。


  李光弼非常了解燕軍的敵情，知道朔方等鎮官軍的真實實力，認為觀軍容使魚朝恩等，中了叛賊的奸計，現在並不是收複東京的最恰當的時機。


  於是，李光弼上奏皇帝，據理力爭說道：

  “陛下，如今堅守洛陽的賊軍士氣，還十分旺盛，糧食也十分充足。


  史思明狡詐陰險，詭計多端，我們一定要防備叛賊使詐。光弼以為，不可輕舉冒進，貿然去攻打東京。”


  8

  朔方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生性勇敢，但性情剛烈，剛愎自用。他的部下，都是蕃部落、漢軍中的勁旅。


  但朔方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的部下將領，大多桀驁不馴，驕橫跋扈，依仗自己對國家有功，做了許多違法亂紀的事情。


  當初，郭子儀擔任朔方鎮節度使之時，一直對仆固懷恩等將領寬仁厚道，厚待他們，對他們處處委曲包容。


  每次在臨敵用兵之際，郭子儀都能夠依靠仆固懷恩等將領的勇敢善戰，去完成任務。


  而李光弼治軍，與郭子儀迥異。


  李光弼生性嚴肅，紀律嚴明，一絲不苟，對人十分嚴厲。部下將領，即使是犯下的一點小小的過失，李光弼都常常依照軍令，將他們一一繩之以法，決不包容，一點也不給將士們麵子。


  就是對待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父子等軍中德高望重的高級將領，李光弼也是常常不留情麵，毫不留情地處罰他們。


  因此，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等朔方軍中高級將領，既對李光弼心存畏懼，內心又十分厭惡他，都暗中希望他戰場失利，最終倒黴完蛋。


  所以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等，拉幫結派，以圖自保，時時暗中與李光弼作對，千方百計地破壞李光弼的軍事計劃，讓他不能夠成事。


  李光弼雖然了解部下將領的怨恨情緒，但因他自己秉性如此，不能夠改變治軍嚴厲的作風，融洽與部下將士的關係。


  因此，軍中將領的怨恨不滿也越發強烈。將帥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


  9

  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等將領，見李光弼反對進軍，大為不滿，於是，仆固懷恩竭力附和觀軍容使魚朝恩的意見，上書皇帝說：

  “陛下，叛軍士氣衰落，萎靡不振，而又供應不足，東京可以輕而易舉地攻取。”


  李亨信以為真，越發信心十足，下旨讚揚仆固懷恩道：

  “仆固將軍的意見很對！朕要拯救天下百姓，就從收複東京開始，怎麽能讓叛逆逍遙法外，肆意逞凶呢？”


  李亨愉快地聽從了節度副使仆固懷恩和觀軍容使魚朝恩的建議，下旨命令李光弼改變戰略，向叛軍主動進攻。


  因此，李亨派遣的中使，一個接著一個地奔向了河陽，前去督促李光弼迅速出師，收複東京洛陽。


  天下兵馬副元帥李光弼，迫不得已，隻得服從君命，遂改變部署，調兵遣將，準備去收複東京洛陽。


  李光弼於是命令，鄭陳節度使李抱玉，率領鄭陳鎮軍隊，鎮守基地河陽。


  李光弼自己，則與節度副使仆固懷恩等將領一道，率領朔方、河東軍主力軍隊，會合魚朝恩的部隊，以及神策軍特遣兵團節度使衛伯玉的隊伍，向洛陽挺進，打算迅速收複洛陽，完成皇帝的使命。


  聽到官軍中計的消息，史思明大喜，急忙調兵遣將，抽調範陽等地的精銳兵馬，積極應對。


  10

  上元二年（761年）二月二十三日，天下兵馬副元帥李光弼統帥的官軍主力，抵達了洛陽以北的邙山，開始派兵布陣。


  就在此時，唐軍主帥-天下兵馬副元帥、朔方節度使李光弼，與朔方副節度使仆固懷恩，又因為營寨的布置問題，發生了劇烈的爭執。


  唐軍領導層，發生了意見分歧。


  天下兵馬副元帥、朔方節度使李光弼認為，官軍主力，以步軍為主，因此下令，官軍的主力軍隊，依據險要地形，去修築陣地，以抵禦史思明叛軍的進攻。


  而朔方副節度使仆固懷恩部下將士，主要是以驍勇善戰的蕃漢騎兵為主。


  因此，仆固懷恩阻撓主將李光弼的計劃，卻下令自己的隊伍，在平原地帶派兵布陣，以利發揮騎兵的優勢。


  兩位官軍主將，為隊伍的布陣問題，爭吵不停，弄得不可開交，麵紅耳赤。


  部下將領，默默無言，誰也不肯出麵調停。


  11

  天下兵馬副元帥、朔方節度使李光弼，竭力堅持自己的主張。他聲色俱厲地對朔方副節度使仆固懷恩說道：


  “仆固大人，本帥堅持以為，依據險要地形布陣，既可以進攻，又可以退守；

  如果在平原地帶派兵布陣，雖然對進攻有利，但如果交戰不利，我軍就會全軍覆滅。


  仆固大人啊，我們千萬不能小看了史思明這個逆賊，對他有一點輕視之心，中了叛賊的詭計。”


  於是，天下兵馬副元帥、朔方節度使李光弼，準備命令軍隊主力，轉移到險要的地方去布陣。


  但朔方副節度使仆固懷恩，依仗背後有觀軍容使魚朝恩的支持，卻製止了李光弼的放手做法：


  “大帥，我們此次進軍東京，是來與叛軍進行決戰，而不是來消極挨打的。


  在平原地帶布陣，有利於我們的騎兵隊伍，對叛軍陣營發動猛烈的突擊。


  如果依山布陣，不利於騎兵的出擊，恐怕難以攻破叛軍的陣地，到時候就會功虧一簣。”


  12

  就在兩位官軍主將，還在為排兵布陣爭執不休之時，賊酋燕帝史思明，已經乘著良機，率軍占據了有利地形。


  叛軍一上來，就居高臨下，借著有利的地勢，對官軍發動了突然襲擊。


  見燕軍氣勢洶洶地攻來，主將李光弼隻得停止與仆固懷恩的爭論，命令官軍布陣，倉促迎戰燕軍。


  史思明見官軍陣地不穩，倉促應戰，頓時心生一計。


  等官軍整頓隊伍反擊之時，史思明假裝恐懼，命令燕軍士卒，丟棄財物，落荒而逃，向四處逃遁。


  朔方副節度使仆固懷恩，統率部下，一向軍紀不嚴。


  見燕軍倉皇逃跑，仆固懷恩大喜，頓時喪失了警惕，認為叛軍真的不堪一擊。


  於是，仆固懷恩下令部下將士，追擊叛軍。


  而此時，主將李光弼的官軍主力部隊的營壘，還沒有布置完畢，官軍的陣營不穩，正在移來移去，十分混亂。


  一聽追擊叛軍，官軍來不及布陣，就爭先恐後，拔營而出，跟著仆固懷恩的將士，爭著向前，去剽掠叛軍丟棄的財物。


  史思明見狀大喜，立即下令燕軍主力發動攻擊。逃跑的燕軍將士，也回轉馬頭，攻了回來，奮勇反擊官軍。


  到了此時，朔方副節度使仆固懷恩，才發覺中了奸計，急忙吩咐布陣。


  但驚慌失措之下，官軍措手不及，很快大敗。


  霎時間，官軍主力部隊的陣營，全線崩潰。士卒四散逃命，被史思明叛軍殺死了數千人。


  官軍的軍資器械、糧食輜重等，全部丟棄。


  天下兵馬副元帥、朔方節度使李光弼、節度副使仆固懷恩，見勢不妙，隻得率領殘兵，渡過黃河，向北逃走，退保聞喜。


  觀軍容使魚朝恩率領的皇家禁軍、神策軍特遣兵團節度使衛伯玉率領的神策軍，還沒有趕到洛陽前線，得到前線敗訊，急忙逃回陝州固守。


  鄭陳節度使李抱玉，也放棄了自己堅守的基地河陽城，退回鄭陳鎮基地澤州（山西晉城）保命。


  於是，河陽、懷州等地，再次陷入了史思明的叛軍之手。史思明的賊勢又盛。


  13

  得知攻打洛陽的李光弼官軍敗績，李亨大為驚恐。他迅速下旨，增兵前線，命令官軍主力駐守陝州，保證潼關的安全。


  恰好不久，好消息傳來，賊酋史思明，被其子史朝義等人謀殺，叛軍內部不穩，唐朝廷君臣，才長緩了一口氣。


  然而，大唐朝廷，依然沒有把握住叛賊內部互相爭鬥，四分五裂這一良機，給予叛軍沉重的打擊。


  漫長殘酷的平叛任務，依然離勝利遙遙無期，無數無辜百姓，依然在默默忍受著戰爭的蹂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