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李亨斥逐賢功臣 將相萌生反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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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乾元二年（759年）七月，已經是秋季了，邊塞開始有些寒意。
李亨下旨，將朔方節度使郭子儀，召回京師任職。
就這樣，郭子儀完成了第一階段的平叛使命，被李亨徹底削奪了所有的兵權，征召回京城長安閑居。
為了讓郭子儀不至於太過難堪，心裏不平，李亨任命郭子儀推薦的河東軍節度使李光弼，擔任天下兵馬副元帥，兼任河東、朔方節度使，全盤接替郭子儀的職位。
對此人事安排，朝野上下，都是大惑不解。朔方軍將士，更是不滿憤怒，欲拒絕新任主帥李光弼的到任。
在衡山的李泌，聽到朝廷的決策以後，也感到十分不解和疑惑，他心裏的憂慮，更加嚴重。
肩負朝廷平叛重任的邊塞重鎮朔方鎮軍隊，麵臨著重大的變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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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主帥節度使郭子儀，接到聖旨，即將離職，前往京師長安，朔方鎮士卒們，痛哭流涕，依依不舍地挽留主將郭子儀。
朔方鎮蕃漢士卒們，自發地集結了起來，欲用武力阻止郭子儀回京任職。
將士們在路途上，攔住了前來傳達旨意的中使宦官虞朝輝，以及陪同中使的主帥節度使郭子儀。
將士們向中使虞朝輝跪下，請求中使虞朝輝道：
“中使大人，司徒大人是我們朔方鎮的主心骨，是平叛的第一功臣。
為什麽因為一點小的過錯，陛下就將司徒大人免職呢？請中使大人上書陛下，把司徒大人留下來，繼續任職。”
中使宦官虞朝輝，見全副武裝的朔方鎮將士們群情激憤，非常恐懼，急忙謹慎小心地解釋說道：
“諸君，陛下不是要將司徒大人免職，而是想要讓司徒大人回京，擔任宰相，鎮服朝廷，承擔更大的責任！”
郭子儀雖然平日裏大咧咧的，但當然十分清楚皇帝的心思。
見將士們攔阻，他和中使宦官虞朝輝都無法脫身，可能釀成變亂，郭子儀就心生一計，欺騙挽留的士卒們說道：
“諸君，本帥非常感謝你們挽留的好意，但陛下的聖旨不可違背。
諸君可能是誤會了陛下的意思了。此時我，不是要離開諸君，前往京師，而是要先去送別傳達聖旨的中使大人，然後再回來處理完軍務，等待陛下的聖旨。”
郭子儀一向信守言諾，不肯欺騙部下將士。
見主帥郭子儀如此說法，士卒們都信以為真，毫不懷疑：
“既然司徒大人如此說，我們就相信了！司徒大人，你可不要拋棄我們朔方兄弟！”
“當然！兄弟們放心！”郭子儀趁機牽馬，饒過激憤的將士身邊，跳上馬，帶著中使宦官虞朝輝，飛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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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新任朔方節度使李光弼，在河東鎮親信部屬的嚴密護衛下，準備到朔方鎮，去接任朔方鎮節度使之職。
郭子儀離職，李光弼也十分驚異，仔細一想，就清楚了郭子儀離職的真正原因。
得到皇帝旨意以後，李光弼遂請求朝廷，任命一位親王，為天下兵馬元帥，自己作為副元帥，去擔任元帥的輔弼。
李亨接奏以後，果然十分放心、滿意。
乾元二年（759年）七月十七日，李亨任命趙王李係，為天下兵馬元帥，李光弼為天下兵馬副元帥，仍兼統諸節度行營。
不想，李光弼一到朔方鎮上任，就差點激起朔方鎮將士的兵變，引起滔天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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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朔方軍的軍隊，除駐守朔方基地的兵力以外，主力部隊，已經移駐東都洛陽附近。
李光弼明白朔方軍的抗拒心理，準備率領河東鎮的五百親兵騎兵，偷偷馳往東都洛陽朔方軍總部赴任，接管軍權。
趁著夜晚時分，李光弼一行，順利進入了朔方軍總部大營，接管了朔方鎮總部的防務。
李光弼治軍嚴整，紀律嚴明。到達朔方軍營中後，李光弼號令一經下達，朔方軍的士卒、營壘、旌旗等軍容，都為之一變。
那時，朔方軍的將士，都喜歡郭子儀的寬厚，而畏懼李光弼的嚴厲，人心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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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軍左廂兵馬使張用濟，當時率兵，屯駐在河陽。李光弼急發檄書，召張用濟到東都洛陽晉見主將。
張用濟接到李光弼的檄書以後，憂心忡忡，惶恐不安。張用濟直率魯莽，沒有心機，與都知兵馬使仆固懷恩等其他朔方將領們商議說道：
“諸君，李光弼這個契丹蠻子，一向治軍嚴厲，不憫士卒，不合我們的胃口。
末將準備用我的精銳騎兵，突入東京洛陽，去趕走李光弼，把郭大帥請回來。
讓郭大帥重新擔任我們朔方的節度使，主持軍務。諸君以為如何呢？”
除都知兵馬使仆固懷恩等人外，其他朔方將領也紛紛讚同。左廂兵馬使張用濟說完以後，就命令部下士兵道：
“將士們，給我被甲上馬，馬口銜枚，整裝待發。”
都知兵馬使仆固懷恩，那時還有些理智。他覺得張用濟的做法欠妥，就勸阻張用濟說：
“左廂兵馬使大人，此舉非常不妥。九節度使鄴城之敗時，司徒郭大人先領兵退卻，有罪在先。
陛下追究失敗之責，所以責罰元帥，罷了司徒大人的兵權，讓司徒大人回京任職。
現在，如果張大人貿然率軍，前去趕走李將軍，而強請司徒大人回來，這不是像安祿山那樣的一種反叛行為嘛？這樣做，怎麽能行呢！”
右武鋒使康元寶，也認為張用濟做法不妥，阻止張用濟說道：
“張大人，仆固大人言之有理！
司徒大人功高震主，陛下本來就有些猜忌司徒大人，如果閣下貿然率兵，去強請司徒大人回來，朝廷不是會更加懷疑，這是司徒大人暗中指使你這麽幹的嗎？
閣下這樣做，不是要司徒大人家破人亡嗎？郭大人恩德深厚，他的百口之家，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的呢？”
張用濟聽後，覺得有理，這才罷休：
“諸位兄弟，你們言之有理！既然節度使大人召見末將，末將就一人前去，見見李光弼這個蠻子，跟他講講道理。”
張用濟說到做到，他孤身一人，單槍匹馬，飛馳前往洛陽總部，去晉見主將李光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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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李光弼正率領數千名騎兵，東出汜水縣視察，正好與張用濟在路途上相遇。
此時的張用濟，依然還是牢騷滿腹，對李光弼深夜突訪總部的做法十分不滿。
見了李光弼，左廂兵馬使張用濟來不及行禮，就怒氣衝衝地抗議說道：
“司空大人：
我們朔方鎮將士，又不是叛兵叛將，而司空大人，卻在夜晚時分，率領親軍，來到大軍總部接任，是何道理呢？為什麽要猜疑我們朔方軍將士，到如此地步呢？”
李光弼聽到張用濟指責的話語，勃然大怒，決心殺一儆百以立威，以整肅朔方鎮的軍紀。
李光弼臉色鐵青，憤怒地責備左廂兵馬使張用濟道：
“張大人，你接到本帥的檄書後，不僅沒有及時趕到，接受本司空的軍令，反而還蠻橫無理，指責本司空的不是。
本司空是接受陛下的旨意，前去接管朔方軍隊，你管我是什麽時候前去接任呢？
張大人這樣做，不是藐視朝廷軍法，犯上作亂嗎？你以下犯上，藐視朝廷法紀，是罪大惡極，罪不容赦啊！
兄弟們，給我把張用濟這個驕橫跋扈，不知道君上的東西，給本帥拉下去殺了！”
李光弼一聲令下，部下的河東鎮親軍立即行動起來。左廂兵馬使張用濟來不及分辨，就被李光弼明正典刑，殺一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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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軍左廂兵馬使張用濟，被李光弼所殺的消息，迅速傳到了朔方鎮河陽基地軍中。
朔方鎮將士都憤憤不平。朔方軍左廂兵馬使張用濟的部下將佐，更是群情激奮，欲派出軍隊，去向李光弼討個公道。
朔方鎮節度使李光弼聞聽，大吃一驚，開始後悔草率殺掉朔方軍左廂兵馬使張用濟。
李光弼急忙命令親信部將辛京杲等將領，率領部下數百精銳的河西將士，火速前往張用濟的河陽軍營，去接管左廂兵馬使張用濟掌管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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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大帥，大事不妙！都知兵馬使仆固懷恩，統率蕃部落和渾部落的五百名騎兵，不請自到，已經闖進了總部大營。”
不一會兒，看守轅門的軍吏張光奇，心急火燎地進來報告節度使李光弼說道。
節度使李光弼聽後，大驚失色，急忙吩咐張光奇道：
“給本帥布置軍隊，做好準備！”
不一會兒，都知兵馬使仆固懷恩，一身戎裝，步履矯健地闖進了主帥李光弼的大營。
都知兵馬使仆固懷恩，神態悠閑，威風凜凜。見了李光弼，仆固懷恩依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之情。
“司空大人，末將都知兵馬使仆固懷恩，前來拜見司空大人，請求司空大人的命令！”
都知兵馬使仆固懷恩，經驗老道，早有防備。他手提寶劍，帶著幾個侍從武士，夾帶弓弩，器宇軒昂，毫無愧色地走了進來。
“仆固將軍，快快請坐！將軍啊，你到了本帥的大營，還是劍拔弩張，戒備森嚴，不愧是名將風範！”
李光弼引仆固懷恩入座，故作輕鬆地與仆固懷恩談話，想舒緩一下緊張的氣氛。
“哪裏！哪裏！些許小事，何足掛齒！末將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怕被人陷害，成為冤死之鬼，所以早作些準備，讓司空大人見笑了。”
仆固懷恩絲毫沒有放鬆警惕，調侃李光弼說道。
“哈！哈！哈！哈！”李光弼開懷大笑起來，“仆固將軍說笑了！快給將軍看茶！”
這時，軍吏張光奇，又神色慌亂，步履匆匆地走進了大帳，悄悄對李光弼嘀咕道：
“稟告大帥，番將仆固嘉寶，已經率眾，闖了進來，末將攔之不住！請大帥早做準備！”
“仆固將軍，這是怎麽回事？你是懷疑本帥嗎？”節度使李光弼大驚失色道。
“大帥，末將不敢！不瞞大帥，末將曾經說過，末將是個番人，也是個貪生怕死的粗人。
來人，把仆固嘉寶那個莽撞的家夥，給我叫進來，讓他當麵向大帥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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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個高大威猛的勇士仆固嘉寶，手提大刀，威風凜凜地站在了李光弼的身前。
仆固嘉寶肩寬臂圓，身材魁梧，鐵塔一般，比李光弼還高了半個頭。
仆固懷恩看見番將仆固嘉寶進來，更加放鬆，他對著仆固嘉寶，假裝責備地說道：
“嘉寶兄弟，我不是已經告訴過兄弟們了嗎？大帥光明磊落，胸襟寬闊，不會胡來，你們不用來大營了嗎？
嘉寶兄弟啊，你們為什麽要違抗我的命令，偏偏要來大營呢？你快給大帥賠罪吧！”
仆固懷恩一進來，就給了主帥李光弼一個下馬威。
仆固嘉寶聽了仆固懷恩的話，急忙向節度使李光弼拱了拱手，直率冒失地大聲說道：
“仆固大人，你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左廂兵馬使張大人的前車之鑒，仆固大人就忘記了嗎？
雖然大帥光明磊落，胸襟寬闊，不會胡來，難免大帥手下的奸佞不使壞啊？
漢人們一向狡詐多變，詭計多端，不像我們番人，襟懷坦蕩，說一不二，不施詭計。
大帥啊，小將多有得罪，請司空大人多多包涵，原諒我們這些蠻子的不是！”
節度使李光弼惕然警覺，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哈哈大笑起來，讓步解圍說：
“嗬！嗬！嗬！嗬！仆固大人，士卒們跟隨自己的將帥，有什麽可以怪罪的呢？
諸位，立即殺牛置酒，本帥要盛情招待，仆固大人手下這些忠心耿耿的將士們！”
“好說！好說！大帥不用客氣！”仆固懷恩向仆固嘉寶使使眼色，叫他相機行事。
“仆固大人，請你放心！本司空和你們一樣，都是番人，說一不二。
本帥向仆固將軍承諾，絕不使詐！否則，天誅地滅，萬世不得超生！”
節度使李光弼信誓旦旦地向仆固懷恩發誓道。
“司空大人何須如此呢？”仆固懷恩說道，“日久見人心！司空大人是我們的主人，我們怎麽能夠不聽從呢？”
“好說好說！張大人之事，本帥的確有些魯莽，在激怒之下，有些考慮不周，本帥已經想方設法彌補了。
朔方鎮的大事，還需要仆固大人的配合！”
李光弼更加謙遜，微笑著恭維仆固懷恩。
“哈哈哈哈！好說好說！我們番人，是一根直腸子，沒有什麽心機！大帥有什麽吩咐，盡管提出就行！”仆固懷恩大笑著回應。
危急終於解除。幸遇李光弼的機智應對，這才沒有在朔方軍中釀成大的變故。
“朔方鎮的情況太複雜了，這僅僅是我主持朔方鎮麵臨的第一個考驗，我不得不慎之又慎啊！”
李光弼惕然警醒，“我草率燒掉張用濟，後患無窮啊！這隻是我麵對的第一個危機，我要領導朔方軍，完成平叛的任務，是任重而道遠，步步充滿殺機啊！
要穩定朔方鎮的大局，完成陛下交給的任務，必須要憑借自己的足智多謀，出色的靈活應對的能力才行啊！”
李光弼默默思量，時刻警醒著自己。
然而，經曆此次分軍，換帥的大折騰以後，朔方軍已經是元氣大傷。
朔方軍內部，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分裂。朔方鎮大軍的凝聚力開始衰退，將帥士卒之間，也出現了嚴重的隔閡和裂痕，影響了朔方軍的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