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往生
男子縮了縮身形：「贖罪？」
染靈尋了一處乾淨的石頭，撩起衣角盤腿坐下，手中緩緩結印：「你祖輩與你皆是戰將，手中殺戮無數，自然是要向這些往生者贖罪。」
那男子怔怔的看著染靈，見染靈手中結的印散發出金光，將染靈整個人籠罩在其中，猶如一尊神佛一般坐定在石頭之上，而後染靈嘴中念念有詞，四處浮起白光點點，在半空中旋轉了幾圈后，慢慢順著天際消失。
直到第二日天明，染靈才堪堪睜開眼，眼中的戾氣消失了不少，面上也多了些祥和之氣，看了看一直未敢睡，坐在不遠處的男子：「你可知我這一夜念的是為何？」
「往……往生咒？」
「不錯。」
染靈起身動了動脖子：「現在該你了，去那邊的山腳處挖些坑，將這些人埋了去。」
「我挖？」
染靈恨了一眼男子，手中掐指算了算：「你還有十個時辰。」
那男子不情不願的起身，看了一眼染靈想要反駁，卻又心中怕得緊，只得慢手慢腳的尋著物件，想要找個鐵鍬之類的，卻被染靈看見翻了個白眼，染靈以靈力換出一把扔給男子：「用這個快些。」
那男子撿起鐵鍬慢慢蹭著步子走著，染靈見了沉了沉眼色，飛身提起男子扔在了山腳之下，而後染靈躺上了一顆高樹之上：「好好挖，否則我便讓你同他們一樣，去地界報道！」
那男子瞧見了染靈有些滲人的臉，只得埋著頭提著鐵鍬挖了起來，雖然不常動手，但也深知鐵鍬下土需要的力度，深深一鏟下去，再提起揮開，卻是見出現了一個半人高的大坑，男子不得不感慨著鐵鍬的厲害，心中對染靈又害怕了幾分，只好認認真真的挖了起來。
染靈好整以暇的躺在樹上曬著太陽，眯著瞌睡，因為體內陰氣太重，如今竟是越發覺得這太陽格外刺眼，連帶著身上也被曬得隱隱作痛。
翻了個身，染靈背對著陽光，將臉隱在樹蔭之下。半天過去，見著那男子只是挖出了一個巨人坑，染靈翻了翻白眼，沖著男子大喊道：「你若不再快些，我就讓那些死屍爬過來幫你！」
那男子被嚇得渾身一激靈，點點頭，手下動作快了些。
待染靈醒來時，已經是後半夜，男子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挖著，山腳處已經有了一個巨坑，而男子手上起了許多血泡也未敢停手，饒是已經沒了力氣還是揮著鐵鍬，染靈瞧見嗤笑了一聲：「誒，我說，你累不累？」
男子未答話，只是抬手拭過眼角，埋著頭不作聲。染靈跳下樹枝，站在男子身前，歪著頭望了望：「怎麼還哭了？」
男子幾乎是泄盡了全部力氣，將鐵鍬扔在地上，捂著臉就蹲了下去，染靈一臉尷尬，支著頭跟著蹲了下去：「你怎麼了？」
「哪有這麼欺負人的！」男子哭喊道：「就算你是女子，是該由我動手，但也不該這般折騰我。」
「喂，這可是你贖罪，與我何干？」
男子埋在自己的臂彎的哭著，身子也跟著一顫一顫的：「從來沒人告訴我要贖什麼罪，只有你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將我帶來此處，還硬要我挖坑。」
染靈有些頭疼的站起身：「那你還不是照做了？」
「你這麼……這麼嚇人，能不做嗎！」
染靈一下笑出了聲，抄著手走到一旁，心裡卻是覺得有趣得很，這男子如此膽小怕事，又懦弱不能，也不知道那個女子喜歡他什麼，論皮相，還及不上幻，論聰明才智也抵不過道子，就連那性格，也及不上丘懷討喜，染靈好笑的搖了搖頭，這世間的情還真是不知緣起，一往而深啊。
那男子蹲在地上哭了一會，才擦著鼻子站起了身，小心的看了兩眼染靈，挪著腳步靠近染靈：「那個，你有吃的嗎？」
染靈搖了搖頭，那男子立即瞪大了眼睛：「難道你真的是個鬼，不吃不喝也沒事？」
聽到這話，染靈陰惻惻的轉過身，面目鐵青的看著男子：「對啊。」
那男子捂著嘴不讓自己叫出聲，兩腳發軟得退後了幾步癱坐在了地上，染靈緩緩虛浮著身子飄向男子，身周黑霧瀰漫，還伴著腥風掃著：「我就是叫你來幫忙安葬的啊……」
染靈還未說完，那男子便暈了過去，染靈轉身走開，嘴裡念叨著：「膽子這麼小，真沒勁。」
待男子醒來后，已經是第二日午後，起身見自己身在一棵樹下，身上披著一些葉子，而自己的挖的坑已經被填滿了，男子急忙走過去，自言自語道：「難道是我做的夢不成，坑去哪兒了？」
染靈站在一處樹枝上俾睨著男子：「做你的大頭夢。」
男子轉身看見染靈像是沒有重量一半站在樹枝上，又是腿軟了起來，慌慌忙忙的退開兩步，染靈丟下一個包袱給男子：「快吃吧。」
打開包袱，是滿滿的乾糧和水，男子有些錯愕的看了看包袱再看了看染靈：「你哪兒來的？」
「不吃就給我還來！」
「吃吃吃。」
染靈嗤笑了一聲，看了一眼在狼吞虎咽的男子轉身走開，昨夜已經將此處的屍體盡數安葬，且往生咒的效力不錯，染靈滿意的看了看手指，已經不似之前那般暗黑，隱隱有了血色傳來。
本來染靈帶這個男子來此處就是有幾重打算，一是為了圓了那女子的心愿，替他積攢功德，二是為了在此處等那些惡鬼來臨，方便之後行事，三來也算是洗鍊自己身上的陰氣，將這些得來的靈力更好的為自己所用。
眼見著離自己與那女子約定的時間漸近，染靈走向男子：「你可以走了。」
男子奇怪的看著染靈，染靈負著手背過身：「你身上已有功德，日後只要不做傷天害理之事，可半生無憂。包袱里的乾糧緊著些吃，別半路上餓死。」
說完，染靈便將男子趕走了，那男子臨走之前還是獃獃愣愣的，不過見染靈確實沒有殘害自己的意思，便也放下心來，朝著染靈的背影鞠了一躬，踩著夕陽的影子，離開了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