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長安月(1更)
李清凰得償所願,帶著崔玉生下山了。
公孫閑雲把人交給她的時候,這崔玉生已經是面黃肌瘦,走起路來搖搖欲墜,似乎只要再往他身上戳上一個指頭,他就能一頭倒在地上。李清凰看了看他捆在他手腕上的一圈麻繩,那麻繩的頭還拖得很長,正好方便人牽著他走。李清凰直接把他身上的麻繩都扯斷了,正色道:「我是受王家小姐所託前來營救你回長安,我定會把你平平安安地帶到王小姐面前的。」
崔玉生激動地望著她,雙眼發亮,就好像一個快餓死的人看到滿桌子的美味佳肴。
李清凰也滿意地回望著對方,只是餓得瘦一點,沒傷沒殘,全身上下什麼都沒少,感覺自己看到了白花花的大米白面在朝自己招手。
她好聲好氣地問道:「崔公子覺得餓么?可要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走?」
崔玉生連連搖頭:「不不不,小生……小生一點都不餓了,我們還是趕緊下山,這間道觀的主人根本就不講道理!」
李清凰又道:「你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替你辦到。」
崔玉生催著她下了山,等到了山下,離這道觀遠了,方才作揖道:「其實小生想請高人你……救救小生的那些同伴。」
之前還在山上的時候,他是怎麼都不可能說這句話的,萬一對方辦不到,或者就此惹怒了那個喜怒無常的公孫大娘,怕是連他自己都走不掉,現在到了山下,能看得見人了,他那膽子才壯大起來。李清凰呵了一聲,冷淡地回答:「王小姐就只讓我救你一個人,別人的話我要收錢的。」
崔玉生臉上的表情十分困惑,似乎根本就不明白為什麼她之前看上去很好說話,轉眼間就變得如此冷漠:「那樣啊……那麼小生現在可以吃點東西嗎?前邊就有個茶水攤子,還有賣好吃的豆花。」
這個要求倒是還算合理,他要是餓傻了,等下把他送進王家,王簫竹說不定還要責怪她。
李清凰道:「好,你等著,我去幫你買些吃食來。」
說完,她轉身就往茶水攤子走去:「老闆,來兩個白面饃饃。」
崔玉生:「……」說好的很美味的豆花呢?怎麼是白面饃饃?
如果讓李清凰解釋的話,白面饃饃能管飽,而且拿著就能走,還能邊走邊吃。這個書生這麼風流,誰知道他在吃豆花的時候會不會又招惹了哪個人,壞她的好事?她買了兩個白面饃,眼神一掃,正好用餘光掃見了一頭青驢,又問:「這驢賣不賣?」
崔玉生站在原地等她,忽然覺得手臂上一痛,只見一匹馬不知道何時湊到了他的身後,張嘴就咬在了他的手臂上,他頓時大驚:「你想幹什麼?!」那匹馬在他的手臂上磨了磨牙,覺得不太好吃,又直接吐了出來,朝他打了個響鼻。崔玉生嚇得往後跳開一大步,抬起手看著自己黏糊糊的沾滿口水的袖子,憤然和這匹會咬人的馬對視:「你這匹馬當真是……有辱斯文,對,就是有辱斯文,也不知道你那主人是怎麼教得你,想必有其馬必有其主!」
李清凰牽著驢回過身來,卻看見她的紅燒肉跟那個書生正對上了,紅燒肉似乎很不喜歡他,不斷地朝他噴著響鼻,還躍躍欲試想要用蹄子撂他。她又好氣又好笑,佯裝慍怒:「你在幹嘛,還不過來?」
崔玉生以為她這句話是對著自己說的,立刻回答:「這匹馬當真好沒教養,也不知道是誰養出來的,如此野性難馴,還不如直接殺了燉成紅燒馬肉吃。」
紅燒肉歡快地小跑到李清凰面前,還順從地低下脖子,讓她抬手為它梳理鬃毛。
崔玉生:「……原來這匹馬是高人你的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很特別。」
李清凰直接把手上用紙包包裹的白面饃饃拋給他,又把拴著青驢的繩索也一道扔給了他:「走吧,得趕快一些,今日還能在城門關閉之前趕回去呢。」
崔玉生看看那頭矮小的青驢,再看看李清凰身邊那匹正在撒嬌的高頭大馬,又愣頭愣腦地問:「為什麼不騎馬?」
李清凰見他這副傻愣愣的模樣,真覺得能看上他的女人大概眼神都不是太好:「你想騎我的馬?」她拍了拍紅燒肉的脖子,又補上一句:「我怕你等下摔斷脖子。這不是危言聳聽,你還是騎驢吧,青驢最溫順。」
李清凰看著他爬上驢背,忽然又朝樹叢邊看去,只見灌木叢里正好露出一小片衣角。她忍住笑道:「水杏姑娘,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回去?」
水杏一直偷偷摸摸跟在他們身後,她一早就知道,只是沒有點破,現在既然也跟來了,她倒是不介意再多帶一個人回去。水杏低著頭,緩緩從樹叢後面鑽了出來,囁嚅道:「李少將軍,我……」
李清凰看了她一眼,又把馬鞍的位置調整了一下,漫不經心道:「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見那位王小姐一面?你可以把你跟崔玉生有婚約這件事告訴她。」
崔玉生一看到水杏,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強烈地反對:「為什麼要帶上她?不可以!不能帶!王小姐絕對不會想要見到她的,你既然受了王小姐的囑託要送我回王家就不能——等等,她叫你李少將軍?你就是那位李少將軍?」
「沒錯,在下就是平海關少將軍李清凰。」
崔玉生張口結舌,他這才仔細看清她的容貌,雖然她比不得長安貴女那白皙嬌嫩的肌膚,可是眉目秀美,五官深刻,又英姿勃勃,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只不過那種美太過張揚,富有侵略性。李清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形象早就被人妖魔化了,要不然怎麼碰上一個人,那人就會露出目瞪口呆的蠢象,還反覆強調著問她是不是「那個李少將軍」。她取下懸挂在馬背上的長刀,這一把五尺長刀是寒鐵煉製,是她費勁千辛萬苦從謝老將軍手裡摳出來的,跟隨她已經有兩載還多,便是睡覺她都要把刀放在枕頭邊上。
她握住刀柄,長刀的刀背就架在她的肩上,還有富有節奏地敲擊著:「你還要不要跟我走了?不走的話,我總也有辦法催著你走,你想試一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