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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久等了(二更)

  「誒,好,您小心點!」婦人站起身,轉頭對身後的丫鬟道,「好好照顧六王爺,我去去就來!」


  「是!」


  很快,小娃跳跑在花園之中,這邊踩一朵花,那邊折一朵枝,歡跳極了,偶爾撲倒在花叢里,惹得一陣吟呤的笑聲。


  不刻,一隻翠鳥被吸引而來,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小娃的肩膀上,和可愛的小娃娃相映成趣,好一幅美景。


  「是小鳥啊,好可愛呢。」小娃眨了兩眼,露出可愛的笑容,才一說話,就驚飛了那鳥兒,迅速展翅飛走了。


  「啊呀!小鳥,小鳥別走!」小娃慌得站起身來,大步追去。可他哪裡能追得上,那隻綠翠的小鳥已然飛上屋頂,飛出院子,化成一個黑色的小點,消失不見了。


  「小鳥!」小娃難過極了,想要隨著那鳥兒一起跑出院子。


  「六王爺,別去!」侍女們連忙攔住,抱起他小小的身子,回了寢房。「王爺,鳥兒飛走了,您也該午休了。」


  「我不想睡覺,那鳥兒為什麼要飛走?」他不懂,歪著腦袋問。


  婢女笑道,「鳥兒有翅膀,當然會飛走啊!」


  小娃追問道,「那它要是沒翅膀呢?」


  婢女忍不住笑了一聲,「沒有翅膀,那就飛不了啦呀!」


  「哦!」小娃明白了,重重地點頭。


  花廳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不用抬頭,小娃便露齒笑開,他知道是誰回來了。「顧嬤嬤,抱抱我!」


  「誒!小祖宗喲!」婦人上前伸手,接過那已張大雙臂的小娃,放在懷裡揉了好一會,疼愛道,「王爺,你一天天長大啦,嬤嬤我都快抱不動了!」


  小奶娃笑嘻嘻地鑽在她的懷裡,嬌嬌道,「那我不長大了,好不好?這樣嬤嬤就能天天抱著我啦!」


  「那怎麼行呢?小祖宗可要快快長大啊,嬤嬤還想看看你長大后的俊樣呢,肯定迷死一群姑娘哩!」顧嬤嬤寵膩地輕點孩子的小鼻頭,忍不住親了一口他粉嫩的臉頰。


  小娃不以為意,自顧自拿起一旁的蘋果,咬得脆響。


  顧嬤嬤放下他軟軟的身子,不舍地再揉揉他的額頭,輕聲說道,「王爺,我真的很想看到你長大后的模樣,只是……哎,我已經沒時間了,看不到了!」


  小娃歪著腦袋,不解,「為什麼?」


  「嬤嬤年紀大了,再不嫁人就真的要當一輩子的老姑婆了。」


  「嫁人?」那是什麼東西,小奶娃皺了眉頭。


  「是啊!」一提起要嫁人,婦人幸福地笑開顏,但是看著她疼寵了四年多的孩子,一想到要離開他,心裡又是萬分不舍。


  可是,不離開,也不行啊。


  很快,離別到來,她還不停地叮囑隨身的丫鬟們要好生伺候,六王爺喜歡喝溫水,每晚要亮著燈睡覺,兩天才可以吃一次糖塊,他喜歡看小動物的圖書,不喜歡吃豆角和菠菜……


  終於,她戀戀不捨地坐上馬車,掀開車簾,紅著眼眶道,「再見了,小王爺,以後可要好好吃飯,快快長大啊。」


  小娃歪著腦袋看著馬車上的人,眨巴了兩下眼問,「嬤嬤,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還要聽你給我講故事呢。」


  顧嬤嬤不敢看他期盼的眼神,慌得抹了把眼淚,努力笑道,「等你長大以後,嬤嬤就會回來了!」


  「哦!」小娃重重地點頭,他明白了,他會快快長大的,最好今晚就長大,嬤嬤就會回來了。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呢,嘻嘻。


  「……王爺,再見……」


  「嬤嬤,再見!」


  馬車絕塵而去,小娃緊握著侍女的手,看著馬車慢慢遠去,直至看不見為止。


  他記下了,嬤嬤說等他長大,她就會回來。


  於是,他每日都坐在花園裡等,等自己長大,等嬤嬤回來。只要嬤嬤回來了,他就可以繼續和嬤嬤玩耍了。等母親的身體好些,嬤嬤還可以帶他去看她!


  可是,他等了那樣久,那樣久。春天走了,夏天來了。再然後,冬天也來了,又一個春天來了。


  他長高了許多,換了更大的衣服,鞋子……他真的長大了,長啊長,長到了六歲。


  這一年,嬤嬤還是沒有回來。


  而母親,也有許久未曾相見。


  他偷偷聽見婢女嚼耳根子,說是母親去了。


  母親去哪裡了?他不知道。


  他著急地問那婢女,那婢女嚇了一跳,說母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很久后才能回來。


  是么?


  很久,有多久呢?

  母親,顧嬤嬤……都很久很久了。


  又是一年春日。


  他躺在花園裡,百無聊賴地望著天際浮雲,隱約聽見附近有淅淅索索的腳步聲,他爬起身子一看,就見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孩,站在花園邊上探頭探腦,沖他甜甜一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歪著腦袋,「我叫寧燁,你呢?」


  小女孩笑道,「田苗,我娘叫我小貓!」


  「小貓小貓。」寧燁咂摸著她的名字,笑開了眉眼,「可愛的小貓?」


  小女孩大步跨了過來,沖他伸出手,「走吧,我們一起玩好嗎?」


  他伸出手,「好啊!」


  許久,兩個小孩在花園裡打滾耍戲,歡快不已。


  這麼久來,寧燁第一次忘記了等待的漫長,原來時間也可以過得這麼快。


  兩人玩得正開心,遠處突然傳來一聲低呼,「小貓,你怎麼在這?」一個丫鬟打扮的婦人匆匆趕來,一把拉回小女孩的手。


  「娘,我……」女孩連忙低頭認錯,筆直地站在女人面前。


  女人連忙跪下身子,又壓低了小女孩的頭向寧燁請罪,「冒犯了六王爺,奴婢告退!」


  「嗯?等等!」寧燁見她們要走,連忙跑過去叫喚道,「小貓,你明天還來嗎?」


  「來!」小女孩心直口快,扭頭就答應了,又是甜甜一笑,而後隨著她母親離去。


  第二天,花園裡又蹲著一個小男孩,雙手捧臉,耐心地等著。


  「六王爺,夜色不早了,該回房歇息了!」


  他扭頭皺眉,「歇息?」


  「是啊,您快回去吧。」丫鬟為難說道,晚了她是要挨罵的

  「再等等,她說好要來的!」


  「她是誰呀?」


  寧燁大聲道,「她是小貓!她說要和我玩,我要在這兒等她!」


  「……那,那好吧。」丫鬟扭不過,只好站在一旁陪他等,等了多久?她也不知。


  總之,什麼也沒等到就是了。


  而那以後,花園裡等待的男孩,路過的侍衛早已見怪不怪,小男孩慢慢眨了眨眼,看著天空中飛來飛去的鳥兒,小手伸出來輕數著,「一隻,兩隻,三隻.……不對!數錯了,重來,一隻,兩隻,三隻.……」


  「六王爺,用膳了!」丫鬟的腳步聲嚇退了那群翠鳥,撲閃著翅膀紛紛離去。


  「啊呀,我的鳥兒!」


  他站在花園裡,望著漸飛漸遠的鳥兒,低聲喃喃道,「是啊,鳥兒有翅膀就會飛走的,要是鳥兒沒翅膀就不會飛了。」


  說完,他突然一掃之前的沮喪,歡快一笑,匆匆跑回了房。


  隔日,一名丫鬟端著茶水走進六王爺的寢房,突然大叫一聲,嚇得跑出了房間。


  「怎麼了?怎麼了?喊什麼呢!」聞聲而來的丫鬟們紛紛詢問。


  那名被嚇到的丫鬟說不出話來,顫抖著手指了指房裡,眾人紛紛探頭往裡面望去,待看清楚后,全都呆住了。


  就見屋裡,滿地都是斷翅的鳥兒,一地的血污。


  手上染血的小男孩坐在屍鳥的中間,臉上被點綴了幾許血絲,甜甜地笑開,歡樂地指著地上的鳥兒,嬌聲道,「你們看,果然是真的呢,鳥兒沒有了翅膀,就不會飛了!它們可以永遠陪著我了!」


  年長的宮女皺眉,連忙派人處理了鳥屍,封閉了此事。若是讓上頭知道這件事,她們這些人可沒有好活的了!


  幾個月後,小男孩在府里閑逛,某一刻,亮亮的大眼一閃,開心喚出聲來,「小貓?」


  小女孩聞聲回頭,看見來人,嚇得連忙轉身逃開,上次私自溜出來找他玩,回去被娘親狠狠責罰了一頓,屁股痛了一個月,這次可不能再貪玩了。


  她為什麼要走?

  小男孩皺眉,站在原地慢慢思考起來。


  是夜,一名年長的丫鬟不顧違反條規,深夜穿梭在六王府內,四處低喊,尋找著自己的女兒,「小貓?小貓?你在哪啊?小貓?」


  「什麼人!」路過的侍衛將她攔下,厲聲質問道,「你深更半夜在這裡亂嚷什麼?不要命了!」


  「大哥,我家小女不見了,您能不能幫我找找?」


  「女兒不見了?怎麼到這裡來找?」


  「這……這……」丫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是後院的雜役,丈夫病重,實在無法才偷偷將女兒帶進王府,方便照看,誰想今日無後,她突然不見了,至今未歸!

  「啊!」突然,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從遠處的房內傳出。眾侍衛一驚,抽出佩劍趕到源聲處。


  這聲音,這聲音是小貓的?那丫鬟瞪眼,也慌得跟著侍衛們跑去,那裡正是六王爺的寢房。


  眾人顧不得其他,一擁而上,沖了進去。


  「天吶!」率先衝進去的侍衛發出驚呼。


  「小貓?!」待看清楚房內,那丫鬟痛哭出聲,就見自己的女兒躺在地上,滿身血污。她衝過去抱起地上的女孩,顫抖著雙肩撕聲裂喊,她痛苦地摸著小女孩已無血絲的臉蛋,幾欲發狂。


  再看那小女孩,身下的褲管已經空蕩蕩,竟是被砍去了雙腿。


  坐在一旁的小男孩歪著腦袋看著那些侍衛,很快有侍女們來來回回穿梭,膽戰心驚地處理著眼前的修羅場。


  真好呢,這樣,他們就不會離開他了。


  而他,最討厭等待了。


  嘻嘻。


  他歪著腦袋,溫柔地笑開了眉角。


  ……


  夏水池塘邊,黎明的光照射在水面上,泛著漣漪的暈光,偷得浮生半日閑。


  葉紗癱在寧希的懷中,她知道只要這樣,身後的人就會更加環緊她,溫暖她,讓她不再孤獨。


  「寧希,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嗯。」寧希摟緊她,這代表葉紗終於和他坦承了。


  「從前,有對母女走在林間,偶遇了那母親的初戀情人,於是……」


  天已經開始大亮,女人抱著女兒奔跑在林間,身後一群家丁不停地追逐著,眼見就要被追上,她橫下心捂住女兒的嘴,躲在一棵大樹后,祈禱他們發現不了。


  她屏住呼吸,聽那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又慢慢遠去,她鬆開手,深深吸了一大口氣,胸口泛著噬人的疼,一皺眉,嘴裡奔出一口鮮血。


  血紗抬起帶淚的雙眸,哽咽著為母親擦去嘴角的污血,那碗原本要給她喝的毒藥,卻被她母親搶去灌進了自己的嘴裡。


  「母親……」


  「我的孩,母親對不起你……」她知道蓮文寺已經被逼死,她也沒有活下去的動力,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兒。她心疼地撫著女兒的容顏,聲聲叮囑,也無法彌補遺棄她的過錯。


  血家人最注重的便是血緣,三代堂兄妹通婚便為嫡傳,不得和外族通婚,不然,不是趕盡,就是殺絕。


  血葉涯的初戀便斷送在這條家規上,她含淚披上嫁衣,嫁給自己的堂兄血岳為妻,生下女兒,血岳為她取名血紗。


  而她為了紀念自己的初戀,為她取名無憶,希望自己能忘卻初戀之痛,卻不想,情難忘,兩相憶,當她又重新碰上他時,便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這場悲劇的開始,緣於她的自私,殉情而去,獨獨拋下她的女兒,這叫她如何彌補她?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天越來越亮,眼前越來越暗,「天好黑……」


  一旁的小女孩奇怪地看向自己的手,明明五指都清晰可見,為何她母親說天好黑,她抬眸往上看去,驚嚇道,「娘!你的眼睛怎麼……」


  「變紅色了是嗎?」那雙如飲血般的赤紅,閃耀著誘惑世人的光,「這是嫡傳血家人一生最美的標誌,臨死前,瞳孔會慢慢變成鮮血般的鮮紅。」而且,必死無疑。


  所以她的父親,想用毒藥讓她以死證明,她的確是他的親生女兒,如果是,就給她在血家祠堂立個牌位,如果不是,那她就是死有餘辜。


  她母親說,要她不要愛這抹紅,更不要恨這抹紅,它是無辜的。可是,這叫她如何不恨?

  她母親說,要她忘記不愉快的記憶,高高興興地,勇敢地活下去。可是,叫她如何能忘卻這些痛!它們早以深埋進心底,深入骨髓,無法剔除。


  血家容不下她,她的父親也容不下她,母親又離去,她該何去何從?這如此大的世界,可有容的下她的地方?

  不知道!

  血紗慢慢站起身,獨自步出森林,一步一回頭,那磕眼睡去的母親,一步一凝望,那永遠都不能回去的家,誰能告訴她,她該去往何方?


  那年開始流浪,她年僅七歲。


  人來人往的街市,人群匆匆而過,誰也不會注意那個躲在街角,全身骯髒邋遢的女孩。


  一刻,一個壯漢從她面前走過,一個荷包掉在她的眼前。


  「大叔,你的錢包掉了!」小女孩慌忙出聲,那人卻枉若未聞,只顧往前邁步而去。


  她快步走上前,彎腰撿起地上的荷包,正欲抬首再喊人時,小手突然被抓住,整個人被拎了起來。


  「小兔崽子!什麼不學好,竟然敢偷老子的錢包!活膩了是不?」那人兇悍地喊著,邊喊邊用拳頭招呼在她脆弱的身上。


  「我沒偷,我沒偷!」她疼得直躲閃,虛弱的聲音無論如何解釋都避不了他一下又一下的重打。


  「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就學會偷錢了!」


  「就是,一看就知道是沒教養的小孩!」


  「我看她父母八成也是個賊,不然怎麼教出這樣的孩子!要麼說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呢!」


  圍觀的眾人議論紛紛,根本沒人聽她的解釋,沒人會同情這被人毆打的小孩,紛紛搖頭離去。


  她一身是傷地爬在地上,這種流浪的日子還要過多久?混混噩噩的四處亂走,沒有目的,沒有歸宿,隨便倒下都不會有人同情。


  迷濛間,她閉眼而去。


  「大叔!你看!」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小姑娘指著倒在地上的女孩。「這個小孩受傷了,大叔,快救救她呀!」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被叫大叔的男子抱起小女孩,進了雨月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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