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七回 拜師準備
夫妻兩個正說著話兒,在櫃台後埋頭忙碌的肖大下意識一抬頭,就瞧見了他們,立時驚喜得從櫃台後繞出來,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前:“哎呀,太太和沈相公來了!沈相公瘦了,太太也瘦了,不過都還是那麽的好看,——大掌櫃,太太和沈相公來了!”
隨著肖大這一聲吆喝,不止葉大掌櫃,店裏所有人都放下手裏的活計,“蹬蹬蹬”跑了出來,“真是太太和沈相公呢,瞧得您二位都好好兒的,我們也就能安心了。”
“是啊,雖然大掌櫃已說過太太和沈相公都好,讓我們別擔心了,這沒親眼見到人之前,到底還是不能放心,這會兒總算能放心了。”
“太太和沈相公都瘦了,可得好生補一補才是。”
“師父,待會兒您和師公就留在店裏吃午飯吧?今兒有新鮮的黑魚,我這就去給您和師公煨一個魚片粥怎麽樣,最是滋補不過了。”
“是啊,太太和沈相公今兒就在店裏吃午飯吧?你們可好久都沒來過店裏了,大家夥兒都想你們了……”
季善見大家都是滿臉毫不掩飾與作偽的驚喜,感動之餘,也受了感染,笑容滿麵道:“多謝大家夥兒的關心與牽掛了,這陣子也辛苦大家夥兒了,總算如今壞事都過去,徹底雨過天晴了,我得好生謝一謝大家夥兒才是。隻今兒我和相公是有一件極要緊的事才趕著來店裏的,不確定能不能留下吃午飯,隻能等忙過了這幾日,再請大家夥兒好生搓一頓了。”
說著衝葉大掌櫃使了個眼色。
葉大掌櫃會意,便笑著與眾人道:“太太和沈相公既有事,自然是先辦正事要緊,飯什麽時候不能吃呢?大家且別急,回頭有你們吃的時候,現在都去忙自個兒的吧,等忙過了這陣子,太太和我都有獎哈。”
眾人聞言,便都笑著與季善沈恒再次打過招呼,沈恒也團團欠身謝了一回大家的關心,各自忙活去了。
隻有周氏留在了最後,低聲問季善:“姑爺今兒怎麽出門來了,不是讓他安心在家多修養幾日,正好陪陪親家公親家母他們嗎?瞧你們小兩口兒瘦得這個樣子,要不是長得好,穿得也好,別人還當你們是哪兒來的難民呢!”
季善忍不住笑道:“有娘您這樣損自己女兒女婿的嗎,我們這幾天已經養回去不少呢,這一口也吃不成胖子,您總得多給我們一點時間吧?好了,您快去忙吧,我和相公跟葉老有正事說呢……哎,對了娘,我婆婆方才我們出門時,還念叨說好幾日不見您了,讓您得空回去吃飯呢!”
“你回去跟親家母說,我得了空就回去。”周氏應了,又看了女兒女婿一回,隻覺二人怎麽就那麽好看那麽相配,簡直光看著就能讓人心情大好了,才笑眯眯的往後頭忙自己的去了。
葉大掌櫃這才請季善與沈恒坐了,笑著問二人:“太太和沈相公可是遇上什麽為難事兒了?”
季善壓低聲音道:“還真有些為難,不過是大喜事哈。府台大人說要收相公做入室弟子,我們正發愁不懂拜師禮的禮節,也不知該給府台大人準備什麽禮物,所以特地趕來問問您老,看您老知不知道,若……”
話沒說完,已被葉大掌櫃滿臉驚喜的打斷了:“太太,府台大人真說要收沈相公做入室弟子嗎?什麽時候的事兒啊?這可是天大的喜事,簡直做夢都不敢想啊!”
沈恒見葉大掌櫃話是與季善說的,看的卻是自己,笑著衝他點頭道:“千真萬確,就是昨兒我去拜訪府台大人時,府台大人親口與我說的,所以您老的耳朵真的沒問題。”
葉大掌櫃聞言,霎時連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拊掌道:“入室弟子啊,那跟府台大人的兒子也沒什麽差別了,尤其府台大人還隻得一位千金,沒有兒子,可見好人終究還是會有好報的!”
沈恒笑道:“我當日跳河時,倒是沒想那麽多,當然,如今能有這樣的結果,我也高興。就是一應禮儀我和善善通不懂,家裏我爹娘兄長們就更不懂了,又不好去問旁人或是我學裏的夫子同窗們,不然還當我是特意去炫耀呢,所以隻好先來問您老了。”
葉大掌櫃笑道:“你們來問我還真問著了,以前……一年下來,雖次數不多,也總能遇上那麽兩三次在我們樓裏擺酒宴師的,所以我還真知道個七七八八。當弟子的,按古禮得給師父準備六禮,其一芹菜,寓意勤奮好學,業精於勤;其二蓮子,蓮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其三紅豆,寓意紅運高照;其四棗子,寓意早早高中;還有桂圓寓意功德圓滿,幹瘦肉條則聊表弟子心意。”
“隻之後慢慢兒的大家也沒嚴格遵循古禮了,一般就送師父一些肉條,再就是讓家裏母親或是妻子做幾雙鞋襪奉上也就是了,所以上次葉廣拜太太為師時,我們才隻送了幾條臘肉和幾雙鞋襪呢,細究起來,可是很失禮的,真的委屈太太了。”
季善擺手笑道:“您老知道我不在意這些的,再說平日裏葉廣對我的尊敬,您和太太對我的關照愛護,難道還及不上這些虛禮,非要都弄齊了,才不失禮不委屈呢?不過府台大人不一樣,咱們還是得都弄齊了才是,雖然府台大人也說了一切從簡,我們卻不能真順著竿子往上爬。”
葉大掌櫃忙道:“是這話,府台大人說一切從簡是他的心意,我們該備的都得備齊了,卻是我們的心意。好在我才說的這些東西都好準備,哪裏都能買到,幹瘦肉條店裏也多的是,倒是很快就能備齊,不過光這些東西,也實在太簡薄了些,太太回去和沈太太瞧著,要不給府台大人趕幾雙鞋襪?沈相公回頭就去打聽一下府台大人的尺碼吧,再就是打聽一下府台大人喜歡喝什麽茶,務必要給準備一些,還有府台大人若有旁的雅好,咱們還該給準備一些字畫硯台原石之類的才是。”
沈恒沉吟道:“府台大人聽說日子一貫過得清淡,還真未必好打聽他老人家有什麽喜好的,不過我還是去試一試吧,就是字畫原石之類的太不可控了,好的幾千上萬兩都是常事,還是別準備了。”
季善也道:“是啊,這些東西都是無價的,咱們這點兒家底,就別折騰了,就準備些府台大人愛吃的茶奉上吧。”
葉大掌櫃急道:“沈相公和太太是擔心銀子周轉不過來嗎?店裏湊巴湊巴,七八百兩還是不難的,實在不夠了,再想法轉借一些便是,府台大人什麽好東西沒見過,要是咱們送得太次了,府台大人還當沈相公沒將他放在眼裏呢,那不是白白傷了師徒間的情分嗎?沈相公和太太不能隻看眼前,得往長遠了看才是。”
沈恒擺手笑道:“正是因為府台大人什麽好東西都見過,我們才更沒有必要打腫了臉充胖子,我什麽出身,家裏什麽情況,府台大人豈能不知道的?為了能給他老人家送上一份體麵些的禮物,便把飄香一年半載的利潤都賠上,甚至還得轉借,那真是對府台大人尊敬嗎,說到底還不是自己虛榮。飄香還不是我的,而是善善和您老的,我就更不能動這個銀子了。”
季善聽得連連點頭,跟著道:“是啊,若我們真打腫了臉也要充胖子,府台大人沒準兒反倒對相公失望,甚至不想收這個入室弟子了。府台大人看重的,是相公的人品才德,而非其他,不然,他老人家隻要透出一點風聲,不知道多少豪門大戶削尖了腦袋,也要送了子侄去拜他為師,那他什麽貴重的禮物收不到呢,又何必偏擇了相公?”
葉大掌櫃讓夫妻兩個說得不說話了,片刻才道:“的確是我想左了,府台大人什麽都不缺,要緊的是心意,隻要心意到了,送的是什麽其實反倒是次要的。那以後沈相公加倍的孝敬府台大人,做到真正知冷知熱吧,那可比送什麽都強。”
沈恒笑道:“我就是這麽想的,以後我加倍孝敬府台大人,事事都‘弟子服其勞’,想在府台大人前頭便是了。”
葉大掌櫃“嗯”了一聲,“那行,我回頭就給沈相公準備六禮,趕坐鞋襪的事就交給太太了,不過得先沈相公去打聽清楚了府台大人的尺碼和口味,太太和沈太太才好開動,我也好趕著去買茶葉。”
沈恒道:“我待會兒就去,府台大人跟前兒服侍的川連大哥肯定都知道,等打聽到了,我自己去買茶葉吧,就不用再麻煩您老了,已經夠給您老添麻煩的了。”
葉大掌櫃忙佯怒道:“沈相公這話什麽意思呢,這是拿我當外人不成?”
季善笑道:“不是拿您當外人,是想著您已經夠忙了,買茶葉這樣的小事,我們自己去辦了也就是了。您不能把我們慣的什麽都不會了才是,就跟鳥媽媽一樣,若一直將小鳥兒納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讓它們去學飛,它們豈不是一輩子都飛不起來了?”
葉大掌櫃這才笑了,“我可沒慣太太和沈相公,既然你們要自己去買,那就自己去吧,若是銀子不夠,太太就盡管來店裏支啊,這可不隻是太太和沈相公的大喜事,也是我們飄香的大喜事,自然店裏也該出一份力才是。”
這話他可沒誇張,在沈相公中舉之前,說到底飄香的根基都是不穩的,羅小姐已經去了京城,府台大人也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高升走人了,到時候若再有人找茬使壞,他們可該靠哪一個去,就靠沈相公區區一個秀才嗎?
但現在不一樣了,沈相公馬上就是府台大人的入室弟子了,那就算今科因為種種耽擱還中不了,就算府台大人很快真高升走人了,餘蔭也足夠保護他們飄香立得穩穩的,再不用擔心了,那飄香的公賬於情於理,也該出一份銀子才是。
季善“嗯”了一聲,“您不說我也會來支的,比起字畫原石,茶葉雖要便宜不少,其實單看也不便宜了,我估摸著一二百兩,二三百兩還是要的,您先準備著,我回頭需要時,就來取啊。”
待葉大掌櫃應了,又與他說了一會兒話,眼見時辰不早,便與沈恒辭了葉大掌櫃,離開了飄香。
等回到家裏,吃過午飯後,沈恒便再次出了門,打聽羅府台的雙腳尺碼和愛吃什麽茶去了。
餘下沈九林與路氏又是高興又禁不住有些緊張,午睡自是睡不著了,便與季善在廳裏坐了說話兒,“善善,恒兒行拜師禮時,我和你爹要不要跟了一起去呢?我們倒是想去,又怕狗肉上不了正席,回頭第一次經曆那樣的大場麵,第一次見府台大人那樣的大人物,不定會唬成什麽樣兒,不是白給恒兒和你丟臉嗎?”
“是啊老四媳婦,若我們不是非要去,就不去了吧?不怕你笑話兒,我光想一想那個場麵,都覺得小腿肚子直哆嗦了。”
季善忙笑道:“爹娘別緊張,府台大人真的很和藹可親,一點兒架子都不拿的,回頭你們見了就知道了。就是拜師禮到底會在哪裏行,怎麽行,我如今也不知道,可能我也不會去呢?不過等行完了禮,我們於情於理也該在家裏親手備一桌幹淨的酒席,宴請府台大人才是,到時候府台大人肯定會輕車簡從的來,爹娘便不用緊張了。”
路氏忙道:“府台大人還要來家裏吃飯呢?可家裏咱們瞧著倒是夠大夠好了,就怕府台大人瞧著覺得太寒酸了,要不,還是在外麵的大酒樓裏宴請府台大人吧,就算要多花一些銀子,這個銀子卻是該花的。”
季善擺手笑道:“娘別急,府台大人來過家裏的,他老人家也與旁的大人官老爺們真的不一樣,不計較這些的,總歸您就聽相公和我安排就是了,我們心裏有數的。”
沈九林插言道:“既然老四媳婦這樣說了,孩兒他娘你就別擔心了,孩子們都比咱們能幹有見識,他們心裏有數就夠了。”
路氏這才麵色稍緩,道:“行吧,總歸我聽善善你安排就是了。等忙過了這幾日,我們也好家去了,這次耽擱的時間真的夠久了,家裏和村裏大家夥兒還不定急成什麽樣呢……”
季善忙打斷了她,“爹娘急什麽呢,好容易相公才回來了,大家還沒廝守幾日呢,怎麽又急著要走了?若實在怕村裏大家夥兒等急了,就讓大哥三哥先回去,再雇兩個鏢局的人一路護送他們便是,那肯定就出不了事兒了,又何必二老也要一起回去呢?我可不會同意的,等相公回來知道了,也不會同意的。”
路氏笑道:“瞧得老四平安回來了,你們如今都好好兒的,老四還拜了府台大人為師,以後有府台大人關照,我們還有什麽可不放心的?留下反倒吵了你們清淨,倒不如家去的好,家裏也一攤子的事兒呢。”
季善瞪眼道:“那也不行,反正我和相公說什麽也不會讓爹娘回去的,我待會兒就給大哥三哥說去,讓他們幫著勸一勸爹娘……相公他好容易才回來了,我就不信爹娘舍得的。”
沈九林無奈道:“我們肯定舍不得,這不是家裏一攤子的事兒嗎?要不,讓你娘留下,我和你大哥三哥先回去?我們爺兒仨留下隻會裹亂就算了,你娘留下卻可以幫你們做做飯,縫縫補補什麽的,你們也好過幾日清閑日子。”
路氏道:“你瞧著這幾日,善善什麽事兒不是搶著做,惟恐我多做了呢?所以我留下也是裹亂,一樣幫不上什麽忙。再說家裏我也放不下,這次那麽大的洪水,家裏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不回去親眼瞧一瞧,我實在不能安心啊。”
說著看向季善道:“善善,我心裏肯定舍不得你和恒兒,但這次恒兒這麽大的災禍都能平安回來,以後肯定也不會再有災禍了,且有你照顧他,有府台大人護著他,我更是沒什麽可不放心的了。你就讓我們回去吧,這馬上就八月了,再過三四個月就過年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又能團聚了,你說是不是?”
總歸好說歹說,就是要回去,畢竟金窩銀窩也不如自己的狗窩。
季善沒法,隻得先鬆了口,“且等先忙過了拜師禮再說吧。”,岔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