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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畫符斷紙

  「凌驚蟄……凌驚蟄……」


  金世遺喃喃。


  沈妍也念了幾遍,大笑道:「好好好,就叫凌驚蟄,像墓哥哥一樣霸氣呢。」


  金世遺瞪了不遠處的凌王墓一眼,看向靈正:「驚蟄這個名字比寒衣好聽一萬倍,而且還是靈三爺賜的名,多謝靈三爺了。」靈正淡淡點了下頭,金世遺擁著沈妍,看著懷裡的孩子,目光柔和,「驚蟄,驚蟄……這個、這個幸好不跟我姓金啊,不然得叫金驚蟄,不知道還以為是jinjinze呢。」


  沈妍哼笑:「就算是姓金,那拼音也是jinjingze,前後鼻音都不分。」


  「嘿嘿嘿嘿……老婆說什麼都對。」


  「這回本來就我對。」


  看著沈妍小倆口打情罵俏,挺有意思的。


  我明面上看著這熱鬧的場景,心裡暗自琢磨。凌驚蟄是在陰司鈴鐺閣內所生,那天陽曆是三月五號,農曆的二月初八,剛好就是驚蟄,靈正給孩子取驚蟄這個名字,並不是隨口取的。再一想沈妍剛才說的那句話,她說靈正是曾經的城隍爺……


  我現在雖然沒有了靈力,但走陰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靈正身上的靈力並不強,因為我沒有感覺到他靠近我時的那種強烈的靈力波動。


  靈正離開我們,又回來,這半年內他經歷了什麼呢?


  曾經的城隍爺。


  莫非,他是以城隍爺的身份換取了這次「回家」。


  這事我要是直接問靈正,他肯定不會告訴我,沈妍和金世遺明顯知道什麼,他們也不願意說,那我只能回去求外婆幫我查查了。


  凌王墓知道這事嗎?

  如果不知道的話,凌王墓以後倒是一個得力的幫手。


  滿月宴結束后的第二天,我們去了初一堂。


  好長時間沒有回來了,到處都是灰。我和沈妍把屋子上上下下都打掃了一遍,金世遺抱著凌驚蟄跟凌王墓請教帶孩子的經驗,凌王墓不肯開他的尊口,卻是靈小滿窩在凌王墓懷裡有條有理地回答金世遺。金世遺誇張得很,還拿筆和本子把那些「經驗」記錄下來,說回去要跟沈妍研究。


  靈正坐在桌案後頭,埋頭畫符。


  我和沈妍收拾完,金世遺馬上抱著凌驚蟄去找沈妍,靈小滿靠在凌王墓身上不下來,我只好去找靈正玩兒。


  「靈正,畫一上午符文了,畫了多少……」


  我的話在看到垃圾筒里一大堆廢棄的符文後,戛然而止。


  靈正抬頭看我,手上還握著毛筆:「初一。」他只輕輕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再也沒有了下手,眼睛里泛著清冽冽的光。我一下就愣住了,胸口微微泛疼:「沒事的,多練練就好了嘛。」


  「嗯。」靈正應了一聲。


  我從柜子里拿了一疊新的空白符文出來,放到靈正手邊上:「我們重新開始,一起學啊,好不好?」


  靈正點頭,手拈起一張空白符文,筆尖佔了墨水,落筆……


  然而,把符頭三筆寫完,一個「勅」只寫了一半,符文斷成了兩截。整整齊齊的兩截!


  修長的手指將這張斷了的符文捏成團,丟進垃圾筒里,再次拿起一張空白符文紙,再次提筆落墨,再次……斷了紙張。


  黃色的符紙,是我專門買的加厚版,毛筆是兼狼毫,不硬也不軟。


  我使勁揪了下大腿,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那個……靈正,你先畫著,我去上個廁所啊。」


  「嗯。」


  靈正將廢掉的符文,丟進垃圾筒。


  我轉過身,在他們的視線看不到的地方,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靈正這個樣子豈止不是城隍爺了呀,簡直比普通人還要普通了。不!不對!普通人畫符是不會把符紙畫斷的,因為符里根本就沒有靈力。靈正畫符即斷紙,恐怕是以後都無法再提筆畫符文了。


  這遠比不是城隍爺來得更讓人心慌啊。


  我來到二樓,這裡沒人,我給外婆打了個電話,小聲地問她,道門裡畫符有什麼禁忌嗎?外婆問我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靈正不教我了嗎?我笑笑,說不是啊,靈正現在在忙呢,我為這點小事打擾他也不好,再說了,我們這麼長時間沒有回南無村,我也想外婆了呀,打電話聊聊天嘛。


  外婆不疑有他,跟我說了很多畫符的禁忌。


  道門畫符先有十忌。


  一忌貪,不能把畫出來的符文高價售出給所求者;二忌疑,畫符落筆時要速斷速決,一點靈光,一氣呵成,不能夠遲疑不決,疑心這符文有沒有效用;三忌躁,畫符時要心情平靜,不能魯莽行事;四忌褻瀆,畫符時不能對神明心存不敬;五忌殺,不能以畫符的名義而殺生;六忌色,在行過房事之後,是不能畫符的,反之,畫符時,不能想著房中之事;


  七忌奸,大奸大惡之人,不可畫符;八忌濫,不能濫收徒弟,所傳非人,壞了天道;九忌經血,女道在月經期間不可畫符,男道畫符時不可接觸女人的經血……


  這最後一忌,第十忌,是個死字。


  死,一方面是說畫符要救人性命,不可害死他人;另一方面,也說是要救死扶傷,不可以見死不救。


  走陰一派畫的符文跟道門的府文有所不同。走陰的符文準確地講,叫做文書,屬陰,多數是用來燒掉的,給「陰司」用的,只有少數特殊一些的,是不燒的。而道門的符文可以直接作用於家里,或個人,比如我們常見的貼在門上的那些鎮宅符,還有戴在身上的護身符,還有一些招桃花的符文什麼的。


  之前說的走陰派少數特殊的符文,比如家神符,那是可以直接貼在家裡正位上的,可以請家神保佑家裡,跟道門的鎮宅符有異曲同工之妙。


  畫走陰派的符文呢,光學是不行的,還需要有老仙家跟著。


  畫道門的符文,只要是道家弟子,照著畫出符文,然後蓋上印章,也具有一定的靈力。一般的道士畫符,都需要在符上蓋上印章,多半都是「道經師寶」,如果沒蓋印的話,符文就沒有靈性,對陰邪鬼魂就沒有效果。但這世間有極少數的高人,畫符不需要蓋印。——外婆跟我說這些的時候,還專門說到了靈正,她說靈正畫的符文是不需要蓋印的,而且也不用拘泥於畫符的紙和墨。


  靈正無論用什麼畫符文,那都是相當厲害的符文。


  這就好像以前的武林高手,不需要用什麼十分厲害的兵器,就可以摘葉成刀,所向披靡。


  我跟外婆說,是啊是啊,靈正就是厲害,隨便一點血凌空畫個符,都可以治鬼呢。外婆叮囑我靈正是千年難得的好男人,一定要珍惜啊,千萬不能再像原來一樣那麼任性了,小心把靈正作沒了。我忙說知道了知道了,現在小滿都這麼大了,我還能怎麼作啊,再說我原來也沒有很作吧。


  外婆樂呵呵地笑,讓我把電話給靈正,她跟靈正說兩句。


  我嚇得忙解釋說靈正在畫鎮宅符呢,沒空啊,接著我又把話題繞到原來的問題上,我問外婆,還是道門畫符的事情,如果一個人,他用毛筆就把很厚的符紙畫斷了,符失去了靈效,這是什麼情況啊?


  外婆沉默了一會兒,問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忙說沒有啊,就是閑著無聊,隨便問問,現在不是十一枚銅錢全都找到了嘛,暫時也沒什麼事可幹了,想趁這段時間多學點東西嘛。


  外婆嗯了一聲,跟我解釋說,道門中人畫符符紙中斷,如果不是自身的原因的話,那就是這位道人要對付的這個惡靈太厲害了,惡靈的靈力比道人的要高,所以道人畫符的時候,惡靈的氣就擾亂了道人的氣,導致符紙中斷。


  我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問道:「那如果是這位道人自身的原因,又會是什麼呢?」


  外婆沉默了一會兒,跟我說:「那就多了,他犯了之前我跟你說的那十忌呀。」


  我問:「除開十忌呢?」


  「除開十忌……」外婆的聲音一下沉了下去,「初一,你老實跟外婆講,是不是正兒出了事?靈正要是畫符斷紙,那可是生死大事啊,你們已經過了天雷劫,正兒怎麼還會這樣?難道……難道正兒他……」


  我忙問:「怎麼了?」


  外婆語調向揚:「他抗下天雷劫,獨自去上方界,辭了城隍之位?」


  「……」我長長吁了口氣,靈正不是城隍爺,我剛才隱約猜到了一些,若說單單不是城隍爺了,那還好一點,可為什麼畫符畫紙,外婆還說這麼嚴重,會是什麼事啊?想到這裡,我像是被懸在半空中的一片葉子,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腦袋空蕩蕩的,彷彿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外婆的話闖進我的耳朵里:「哎……正兒這孩子過得苦啊。」


  過了好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思緒,輕聲開口:「外婆,我也不瞞你了,靈正他、他到底是怎麼了啊?」眼淚不自覺地往外涌,怎麼止都止不住。


  外婆嘆了口氣說:「一個人能入玄門,都是修了三世得來的,而玄門中人能當上城隍爺,要經歷千劫萬難,這幾生幾世中要是有一世修得不好,那就功虧一簣了。做了城隍之後,要以陰、陽兩界的平衡為第一目標,斷小情小愛,守大義大德……哎,前世正兒遇見了你,今生又守護你,已經是犯了天規,棄了城隍爺該有的責任與使命。——正兒命里有大劫,他自個兒也是知道的,這些我也有料到,我們提前都做了些準備,只是我沒想到,他經歷的這個大劫,卻讓他沒了城隍爺這個位子。」


  我手心裡全是冷汗:「不當城隍就不當了,普通人也挺好的。」


  「傻孩子,當上了城隍,哪有那麼容易辭掉城隍?城隍這個高位不是誰都能坐的,坐上去之後,除非繼續往上陞官位,否則的話……想要下來,就得散去所有修為,受天庭冰、火、雷、風四刑五百年,之後打入人間,每夜受十八層地獄之刑。十八層地獄,層層致命,直到生命終止。死後,魂魄再入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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