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許你唯一
伴隨著沈妍的一聲慘叫,我感覺有個軟軟的血糊糊的小東西從她的下面沖了出來,一下落進了我的手裡。我怔了一兩秒鐘,猛地反應過來,這個血糊糊小東西,是個小嬰兒啊。
終於……出來了!
我雙手捧著孩子,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還是金世遺提醒了我,他說他上學的時候學過理論課,要先把胎盤從沈妍的肚子里取出來,然後讓臍帶血迴流進孩子的身體里,再把連接母體和孩子的臍帶剪斷。我問他為什麼要把臍帶血流回孩子身體里啊?他說臍帶血好,帶有天生的免疫球蛋白……我聽著有些不對勁啊,但是呢,我也不曉得具體怎麼操作,於是就按照金世遺的法子去弄。
我雙手捧著孩子呢,沒手去掏沈妍肚子里的胎盤,於是金世遺來幫忙。
金世遺剛把手伸過來,原本有氣無力的沈妍突然大吼一聲:「你他娘的金世遺,你有沒有生過孩子啊!先剪孩子,再拿胎盤……」
金世遺嚇得傻站在那裡:「剪孩子?」
「剪……剪你娘啊!剪孩子身上的臍帶啊!」
「可我學的是先掏胎盤。」
「剪臍帶!」
看著他倆爭吵不停,這一時半會兒誰都不讓,我把孩子往懷裡靠攏了些,一隻手托著,一隻手去掏沈妍肚子里的胎盤。可是我手太大,那洞……洞太小,我沒辦法,說實話,也不是很敢下得去那手,於是就想著那臍帶還連在胎盤上面,是不是一拉臍帶,就可以把胎盤拉出來了呀?
我這麼想著,就這麼幹了。
輕輕一拉,嘩啦一下,跟流水似的,一個紫紅色的疙瘩從那裡溜出來了。
沈妍大呼一聲,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金世遺立即扯著嗓子,大罵我。我表示很尷尬,可我也只能這麼幹了呀,生完孩子后產婦容易大出血,而且這還是在陰司呢,我擔心孩子,但我更擔心沈妍的安危啊。金世遺要罵,就儘管罵吧,反正現在胎盤也出來了,臍帶……臍帶我用那把小短刀割了,然後取出隨所攜帶的桃木釘,將臍帶打了個結,挽住,之後再在沈妍和孩子的傷口處,各貼了一張止血符。
金世遺罵我罵得累了,就捧著沈妍的腦袋在那裡哭了起來。
我看著他那傷心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告訴他,沈妍僅僅只是因為生孩子體力耗損過度,睡過去了。等一覺醒來,就沒事了,這孩子生得還蠻順利的。——就讓金世遺再多哭一會兒吧,多心疼沈妍一會兒吧,這樣他才懂得女人生孩子有多麼辛苦啊。
我把孩子抱到盆邊,用凌王墓端來的三途河水給孩子洗了身體,之後再用金世遺準備的薄外套,把孩子包好,輕輕放到沈妍身邊。
「金世遺,沈妍醒了叫我們啊。讓著,千萬千萬別只顧孩子他媽,把孩子蹭掉地上了啊。」我叮囑金世遺一句,然後轉身下樓,去告訴守在外面的兩個人這個喜訊。
金世遺看都沒看我一眼,依舊緊緊盯著沈妍,「妍兒,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射進你的身體里,你就不會懷孕,你不懷孕,就不會生孩子,不生孩子,就不會這麼疼了……嗚嗚嗚,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這麼疼的!妍兒,妍兒,你醒來啊,你醒來,我親手把這小兔崽子宰了,給你出氣,好不好啊?妍兒?妍兒……」
我聽得金世遺這話,一陣心驚肉跳。
敢情這是為了老婆,可以親手殺子啊!
我端著那盆血水,下樓,打開鈴鐺閣的門,靈正一下沖了過來,隔著盆子就把我摟在懷裡,「初一,你終於出來了,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還疼嗎?」
我:「……」
凌王墓咳嗽一聲,慢悠悠走過來,從我手中接過盆子,然後轉身把盆里洗過孩子的血水倒到鈴鐺閣腳下。
靈正還抱著我,不願鬆手。
我拍拍靈正的背,安慰他:「靈正,你急糊塗啦?又不是我生孩子,我疼什麼啊?沈妍已經生了,孩子很健康,沈妍也沒事。」
凌王墓把空盆子往地上一丟:「男孩女孩?」
我怔住:「這個……太緊張了,我沒、沒注意……」
凌王墓:「……」
靈正抱著我,身子不停地顫抖起來,我突然從靈正的身體,感應到了一陣一陣深深的酸楚,眼睛一下變得澀澀的,忍不住滾了幾滴眼淚出來。我哽咽道:「靈正,你怎麼了?是在……害怕嗎?」
靈正沒有說話,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凌王墓在石階上坐了下來,看著前面,說道:「大師兄是想起你生小滿的事了。」
我心裡一緊,隨後一陣暖流湧上心頭,將之前的酸楚感全部驅散了。原來……原來靈正是看到沈妍生孩子這麼痛苦,而聯想到了我當初生靈小滿時的情景啊,那時他不在我身邊,我被凌王墓送到醫院,生了靈小滿。那之後,好長時間,我才在陰司找到靈正,並帶靈正回家。靈正這才正式第一次與靈小滿相見。
說起來,小滿這個名字,還是凌王墓給取的呢。
過了半晌,靈正鬆開我,雙手扶著我的肩膀,望著我的眼神滿是疼惜:「初一,你生小滿時,也這麼痛嗎?」
我笑了笑,「傻瓜!你忘了嗎?你讓小黑帶給我一顆靈丹啊,而且你還把生孩子的痛大部分都轉了到自己身上,凌王墓也幫我分擔了很多痛啊,那時你被禁在陰司,小滿她……唔……唔嗯……」熟悉的異香撲面而來,我的話被靈正柔軟的唇封在了嘴裡。
溫潤而熾熱的一個吻,輾轉纏綿,久久不停……
我因為缺了些氧氣,而兩眼發昏,靈正鬆開了我,我趕緊大口吸了一口氣。然而,下一瞬間,靈正的唇再次壓了上來。
我暗中掙扎幾下,便主動環上了靈正的脖子。
靈正一手環著我的腰,一手托著我的後腦勺,稍一用力,兩人之間的距離更加接近,親密無間。我的嘴裡全是靈正身上特有的味道,時而濃、時而淡的異香,這表明,此時此刻,靈正的心情起伏不定,像是怕我離開,又擔心抓我太緊而傷著了我……這種感覺像一場狂風暴雨,席捲了我所有的理智,滿腦子想到的,只有靈正。
只有靈正!
靈正的唇忽而變得霸道起來,充滿了無盡的佔有慾。
我感覺到靈正此刻的異樣之態,很是反常,一時有些心驚。偷偷睜開眼睛,眯著一條縫去看,靈正緊閉著雙眼,長而卷的睫毛翹起來,在眼下留下兩抹剪影……忽然,那兩抹剪影里,滑出了兩行晶瑩的……淚?那是淚嗎?靈正他竟然哭了……
我心裡頓時揪心的疼。
重新閉上眼睛,微微張開嘴,主動迎接靈正的進入。
靈正靈滑的舌遊了進來,我情不自禁地退避了一下,靈正立即追逐到我的舌尖,並輕輕纏住,再也逃不掉,躲不開。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所有的不安與驚顫,都化成了無邊的悸動。
過了很久很久,耳邊,靈正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他仍然沒有要鬆開我的意思,我的呼吸早已經憋到了極限,體力彷彿也在這唇舌間的纏綿中消耗光了。
我用力推開了靈正,「靈正,別……我……唔嗯……」
靈正踉蹌幾步,再次襲了上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失態的靈正!認識靈正以來,他都是淡淡然的模樣,如同月下的清蓮,謙謙君子,不染雜塵……即便靈正在治陰邪斗惡鬼之時,全散發出一股威懾天下的皇者霸氣,但,那也是非常「賞心悅目」的,那也是非常符合「城隍爺」「靈三爺」這些高高在上的尊貴的稱呼的。
然而,這一刻,我從靈正的身上體會到了一種深深的痛楚,這痛楚里,滿是驚慌失措的味道。
靈正在害怕,在擔心,在恐懼,在惶惶不安……
這樣的靈正,是那麼的無助。
之前坐在崖邊吹風的凌王墓,是孤獨的行客,他獨自一個人活了千年,只為尋找到我……可當下,靈正卻是那天地間絕望到孤苦無依的一抹清霜微露,他獨自一個人守護了我千年,只為等待我。
等待,多麼可悲可怕的一個詞啊,比尋找更讓人絕望吧。
尋找能讓一個人的生命有所依託,有所期待,而等待,從來只有永無止境的「等」。靈正現在所害怕的,是他千年的等待,會因為我與凌王墓的「重逢」,而化成一場空歡喜。
笨蛋……
怎麼會呢?
我怎麼會捨得讓靈正千年的守護與等待,只有空歡喜呢?
很久以前,我就記起了雪域的事,我是雪樹靈,是祭祀少女,主司祭祀之事,而凌王墓是朝堂里的皇子殿下,他被人追殺逃到雪域,是我救了他。他化名王陰陽,留在了雪域,這一留,就是二十年。
我和凌王墓之間,確有過不解的情緣。
曾一度,我認為,這一世我既然是先認識靈正的,那麼我將會死心踏地的跟靈正,至於前世與凌王墓的種種糾葛,那就先放一邊吧。
我的這種思想,其實是在逃避,我不敢深思,不敢回憶,我怕我陷進靈正和凌王墓二人之間出不來,無法做出選擇。然而現在,我清清楚楚地知道答案了。我不再害怕回想起前世的點點滴滴,不再故意將前世的事塵封起來。
前世是美好的,今生也是美好的。
因為,我終於懂了,什麼叫做憐惜,什麼叫做憐愛。凌王墓是孤獨的,我憐惜他、珍惜他,像親人一樣;靈正是孤苦的,我憐愛他、深愛他,他是這天地間無人能替代的唯一。
是的,靈正是我的唯一。
無論前世今生。
「初一……」
靈正的唇輕輕貼在我的唇上,低語喃喃。
我調整了下呼吸,惦起腳尖,在靈正的唇上重重啄了一口:「以後不許再這樣了,聽到了嘛?」我捶捶自己的胸口,「看,這裡就是安全感,只給你一個人的安全感!」
靈正怔了怔,彎嘴輕笑,「嗯……」
緋紅的唇復又壓下來,暖暖的呼吸噴在我的鼻端,心湖盪開了層層漣漪。
這個吻,輕和而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