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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夜行游女

  黑貓會游泳,還會拉人下水,定然不是一般的黑貓了。


  會不會正是黑貓?

  我在看到黑貓之後,腦子裡不停地轉動著。靈正一手護著我,另一隻手中的金龍杵朝黑貓擊了過去,正擊中了黑貓的眉心,金龍杵向上一挑,那黑貓立馬失去了戰鬥力。靈正帶著我浮出水面,幸好那隻鐵制渡船還在,靈正跳上渡船,反手將我拉上了船甲板。


  這時,我看到水猴子躺在甲板上,還是之前的位置,根本就沒有動過。


  「幻視術。」靈正喃喃。


  「幻視術?」我問,「是不是一種障眼法的術法?」靈正點頭,我嘆了口氣,原來剛才被水猴子給騙了,它根本就沒有逃走。


  此刻,黑貓跟水猴子躺在一起,一動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船再次劇烈地晃動起來,我問靈正這是不是水猴子又施幻視術了?靈正說不是,真正的水猴子來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甲板上的水猴子和黑貓同時爬了起來,水猴子去攻擊靈正,黑貓則向我衝來,一下撞到了我的胸口,我向後倒去,撲通,又掉進了河水裡。


  靈正用金龍杵逼退水猴子,彎下身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把我甩到了甲板上。


  我在板子上滾了幾下,被顛得頭暈眼花的。與此同時,又有幾隻水猴子猛地從水底鑽了出來,把我們包圍,個個虎視眈眈。靈正手執金龍杵,在半空中挽了一個手訣,與水猴子對峙著。


  我掙扎著起身,手忽然摸到了一個布包,一看,正是我丟出水面的那個布包。裡面的符文已經濕得不成樣子了,根本就沒有作用了,清明尺倒是完好無損。


  我把包背回身上,等回頭去看靈正時,只見靈正半個身子已經高出水面,在他的周圍都是水猴子,密密麻麻的,黑壓壓一片。船的周圍濺起一片數米高的水浪,將靈正和水猴子群圈了起來。我處在浪的邊緣,被水霧模糊了雙眼,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景。


  我知道水猴子在水裡的力氣,簡直比牛還大。


  靈正的靈力再強,眼前這麼多水猴子,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致命的威脅。


  可我雖說很擔心他,但他的訣術和靈力我是有見識過的,絕不是泛泛之輩,只要我這個拖油瓶不拖他的後腿,他的勝算還是蠻大的。


  這麼看來,我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我保護了自己,就是幫了靈正天大的忙了。正想著如何找個地方藏身,不讓自己成為靈正的累贅,卻聽到從浪裡面傳來一陣陣的聲音,像嬰兒的啼哭,非常的尖銳,聽得我耳朵生疼。


  我的心一下就揪了起來,想起了靈小滿。


  這聲音是水猴子被殺死而發出的慘叫,當下於心不忍,就對靈正道:「他們只是投錯了胎,能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靈正回道:「他們生,我們就得死。」這『死』就是魂飛魄散的意思。


  撲通……撲通……


  一陣陣水響,巨浪沉了下去,靈正用劍破開一隻水猴子的肚子,從後面穿出,又回頭一腳踢開水猴子的屍體,然後借水力一跳,一翻身,落到了甲板上。濃烈的血腥味立即散了開來,我聞著作嘔。靈正渾身是血,金龍杵上的血珠凝成一團,沿著劍滴到甲板上,再沁入船艙。


  「你怎麼樣了?」我強忍住血腥之氣,跑過去扶靈正。


  靈正把金龍杵釘入船板,抬手擦了一下唇邊的鮮血:「不礙事。」他的聲音如往常般淡淡的,但聽得出來並沒有受傷。那他身上的這些血都是水猴子的了。


  我剛準備再說什麼,靈正卻大喝一聲:「快趴下。」我條件反射地聽他的話一低頭,就準備有什麼東西擦著我的頭頂飛了過去。接著又有個黑影朝我襲來,我躲閃不及,那東西還沒近身,我就被一陣旋風颳得睜不開眼。靈正一把撈住我,把我的頭往懷裡摁。接著聽到幾聲悶哼,然後一聲非常凄厲的慘叫,一團什麼東西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


  來回不過一兩秒鐘的事情。


  等我回頭去看時,只見一隻黑貓被金龍杵盯在甲板上。


  「黑貓,真的是貓娃……」我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完,只見那黑貓的周圍籠了一團霧氣,然後逐漸變大。霧氣中,一個赤,赤,裸,體的男人昏倒在地上,正是貓娃,他的胸口被一道血色的符文給壓著,動彈不得。他的肚子高高隆起,像個孕婦。


  我看到男子的身體,臉發燙,把腦袋轉到一邊。


  突然間,一聲嬰兒的啼哭從貓娃的肚子里發出來,異常的凄慘。


  聽得人渾身汗毛直豎。


  靈正走到那貓娃面前,毫無憐惜地又補了一道血符上去,冷聲道:「岳東派你來的?」


  貓娃明明是跟著楊婆的,為什麼靈正生問是岳東派他來的?


  貓娃痛苦呻吟:「要殺要禍,悉聽尊便。」


  「哼。」靈正冷哼高高舉起了金龍杵……我忙拉住了靈正的胳膊:「先等一下,貓娃到底是貓,還是男人啊?他要是男人,肚子里為什麼還有嬰兒的哭聲?」我要靈正停下,有兩個原因,一是我了解靈正的為人,他絕不會是真的想殺貓娃,只是想嚇唬一下他,而我阻止靈正,正好跟靈正唱雙簧,一個要殺,一個要救。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的確很好奇貓娃的真實身份。


  靈正沒有回我,反而問我:「初一,你知道夜行游女嗎?」


  我點頭:「知道啊,夜行游女也叫做姑獲鳥,活著的時候是孕婦,卻因為難產而死了,死的時候怨念太重了,所以化成了一種鳥,棲到大樹上。半夜裡的時候,就飛出來活動,到村子里去搶別人的嬰孩回樹上或深山裡去餵養,但大多數被姑獲鳥餵養過的小孩子,都死掉了。」


  我覺得母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愛,它能超越生死輪迴,哪怕只剩一縷怨氣,也要將母愛發揮得淋漓盡致。其實,姑獲鳥本身也是可憐的女人。


  我問靈正:「姑獲鳥是女的啊,是孕婦,可這貓娃……」


  靈正回道:「他原來是貓,后因染死屍之氣而成靈,食姑獲鳥一隻,得身而成姑獲鳥。」


  我大驚:「吃了姑獲鳥,他就可以變成姑獲鳥,我去,那他叫什麼?叫夜行游男嗎?那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那是姑獲鳥之前抓的孩子。」


  我問:「要救嗎?」


  靈正點頭:「嗯,送走吧。」


  靈正用金龍杵在貓娃的周圍畫了一個人印子,結了個符文結界,然後蹲下身來,從衣服里掏出個匕首,麻利地割開貓娃的肚子。此時這貓娃是個男人的身子,在我看來,無疑就是靈正給人開腸破肚。我心裡不忍,連忙阻止了他,「喂……靈正,咱能不能把他變回貓或鳥的原形,然後再弄啊?」


  「害怕了?」


  「才、才不怕咧……」我倔強地回道。其實,倒不是很害怕,就是心裡難受,於心不忍,靈正給貓娃開腸破肚,讓我想起了靈正解剖外公屍體的那一刻,悲痛像千萬隻螞蟻一樣,佔據了我的思緒。


  靈正刺啦一下,貓娃的肚子上開了一個大口子,一團紅白相間的肉往翻卷。


  靈正伸手探進去,把裡面一個圓圓的毛絨絨的東西取了出來:「初一,你來仔細看看,日後若遇上,直接挖出肚裡的胎兒即可。」


  我死命搖頭:「我、我不看,我肚子疼。」光看著靈正手裡的那一坨肉,就夠令我恐懼的了,我還親自操刀,這不要了我的命么?我現在連殺魚都不敢,就好像我的刀刺進魚身體的那一刻,我是刺進了外公的身體里似的。


  靈正嗯了一聲,也沒有再強迫我,只繼續畫了符文,將黑娃一把火燒了。


  說也怪,那火光卻是幽藍色,並且沒有熱量。


  「這是冥火,你想學么?」靈正問我。


  我連連擺手,「好,好啊。」


  「回去便教你。」


  「嗯嗯。」


  處理完姑獲鳥,靈正把金龍杵給我,讓我自保,然後一大步上了船篷,繼續去拉鋼絲。這次船行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我剛在水裡走了一趟,衣服都濕透了,吹得河水,猛地打了個抖兒。


  很快,靠了岸,兩邊黑漆漆的,都是一人高的雜草。


  這應該就是后河的亂墳堆了。


  我們棄船上岸,往荒草深處行去。走著走著,靈正突然回頭,將我狠狠抱著,下巴抵到我的頭頂,久久沒有出聲。我輕輕動了下:「靈正,你怎麼了?前面又有什麼東西來了嗎?是什麼東西?厲害不厲害?都怪我,越來越弱了,都幫不了你什麼忙。」靈正身為陰陽執掌城隍爺,閉著眼睛都能找到一個又能幹又喜歡他的姑娘,可是他偏偏相中了我。


  有的時候,我不是沒有愧疚感。


  但是,我真心對待靈正,如果有危險,我願意用性命去護靈正平安。


  只要給我那個機會!

  靈正撫著我的頭髮,輕聲道:「初一,跟著我,苦了你了。」


  聲音沙啞哽咽,帶著一絲低迷。


  「怎麼突然這麼傷感了吧?」我問道。


  靈正回說:「方才在水裡那一刻,若我沒有將你救上來,該怎麼辦?」


  我輕笑:「笨蛋靈正!跟著你,我才是最最最幸福的人,而且啊,不都說禍害遺千年嘛?我這個禍害啊,會禍害你生生世世的,所以呢,不用擔心我,知道嗎?哈哈……快走吧,再不走天都亮了喲。」


  靈正鬆開我,目光溫柔:「初一。」


  我在靈正的額頭上彈了一下:「走吧……」


  「嗯。」


  月亮高高掛著,前方隱約看得見有一片樹林,在黑夜裡靜默,像夜獸的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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