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情人蠱
一股咸腥的液體流入我的口腔里,帶著一絲絲異香。
我腦中一個激靈,突然間反應過來。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手還摸在靈正的胸口,嘴……對著他的嘴。我呆在了原處!——突然,一隻大手擋住了我的視線,然後那手將我往後一撈,原地轉了一圈,把那輪滿月遮住。
靈正的嗓子變得有些低沉沙啞,他道:「是情人蠱。」
情人蠱?能使人互生情愫的蠱術?
我說嘛,現在才八點五十,怎麼會有滿月?七月初,怎麼會有滿月?!
到底是誰給我們下了情人蠱?楊婆?貓娃?那個老爺爺?
真是氣死人了!
這麼浪費美好的夜晚,被一個情人蠱給毀了。
我在心裡氣憤過後,抬頭去看靈正,他的眼中還有來不及散去的情~欲,雙唇微紅。我看著,不由一陣心悸,剛才那種感覺,實在美妙。靈正的吻沒有佔有和霸道,他只是很輕柔很輕柔地撩動我的心,將我心底最溫情的一面灌溉,發芽開花。
世上所有的巫術和蠱術,都不會無中生有。它只會激發你內心深處的一絲意識,然後將之放大,再放大。
我實在是沒想到自己的潛意識裡,居然有這麼動情的一刻,還將之實現了,那麼大膽,那麼熱情,那麼火辣,真是羞死人。我踟躕了一下,道:「那個……靈正,我們繼續嗎?」情到深處,我卻是不敢那麼大膽了。
靈正在我的唇上輕啄一口,點點頭,牽著我走了出去。
我被他這個淺淺的唇又撩動了心弦,久久不能平靜,看著頭頂那一彎月牙,的確很亮,遙遙地掛在天邊,觸之不及。
夜裡的白水村更加荒涼,林間的鳥偶爾咕咕地叫一聲,河對岸的村落里隱約飄來兩聲狗吠。我和靈正從屋後面剛上到大堤,就看到堤那邊的水裡有兩束亮晶晶的光。——又是那隻水猴子啊!我心裡一緊,心說好傢夥,白天放你一條性命,沒想到還敢來送死。不過這傢伙在水裡兇猛得很,這時候過去非但抓不住它,還會落得一身的傷。
靈正在大堤上用金龍杵畫了一個圓圈,然後示意我蹲到堤這邊來。
我趴到一個小土堆後面,裝出貓哭的聲音,「喵嗚……」。這一聲尖細綿長,在黑夜裡,連我自己聽了都膽寒。那邊亮晶晶的光越來越近,接著就看到半米高的一個黑影,迅速從水裡游上岸。那兩束光左右掃了掃,然後直奔我藏身的小土堆來。可是還沒靠近,就聽「吱……」地一聲。
靈正站起身,左手牽著一條白霧霧的光,右手拿金龍杵正對準那黑影。
「又捉到你了吧?」我跳出來,用腳踢了一下大堤上的泥土,「臭水猴子,這回看你往哪兒跑。」
水猴子跪了下來,哀求:「饒命……城隍爺饒命……」
我道:「水猴子,你既然知道他就是城隍爺,你還敢這麼明目張胆來挑釁?活膩歪了是吧?」
水猴子轉了個方向,朝我跪著:「我不是水猴子,我是個人,我叫岳明,我不是猴子……是主人叫我來找你們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仔細看了看,沒錯,尖嘴凸嘴,就是白天碰到的那隻水猴子啊。
「我真的不是水猴子,我叫岳明,是個高中生。」水猴子的手白天被靈正砍斷了,現在卻不見半點傷痕,這恢復能力也太驚人了。水猴子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上自習上得好好的,聽到鈴鐺聲,然後又聽到有人喊我,我就出去了,可是到教室外面突然眼前一黑,醒來的時候,就是在這水裡。」水猴子哭了起來,「這裡是我老屋,我真的不是水猴子,我是岳明……我爸叫岳東,我媽媽叫林玲,我家在甲子鎮上,賣酒的。我真的不是水猴子……」
「那你白天怎麼不說?」我心說還真巧,沒有找到他爸爸,倒是找到了已故的他。
岳明那消息的屍體,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人煉成了水猴子。
水猴子瘋狂搖頭:「我不敢說,我怕你們只是一般的人,說了會被主人殺死。」
我怒了:「那你還敢取我的心吃?」
「我只是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你身上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感覺吃起來味道很好的樣子。」水猴子見靈正的金龍杵又劃開了他的皮肉,呼痛,連忙低下頭賠禮,「不不……你們誤會了,我只是說感覺,我並沒有真的想去吃人。那邊河對岸有好多人,我都沒去吃。有小孩子,有年輕人,還有老婆婆,他們都能吃,只是沒有你的味道好。主人什麼都吃,他還吃孕婦肚子里的胎盤,軟的,毛乎乎的,一撕就撕成了兩半,很容易消化的……」
我踢了水猴子一腳,喝道:「別說了!」轉頭問靈正:「你說把岳明煉成水猴子的,是他的爸爸岳東嗎?」
靈正嘆了口氣,指著水猴子對我說:「問他吧。」
我死命瞪著水猴子,故意裝出凶神惡煞的樣子:「說!你的主人是不是岳東?」
水猴子瑟瑟發抖:「主人在岳家祖墳,他叫岳東,啊……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水猴子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彷彿岳東這個名字讓他興奮,或是……狂躁。
我揉著太陽穴,重重吁了一口氣。
岳明的屍體並不是平白無故消失了,而是被他爸爸岳東煉成了水猴子,岳東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可以把自己的兒子煉成水猴子啊?天吶!
「靈正,現在怎麼辦啊?」我問。
靈正將水猴子拉扯了一下:「帶路,去岳家墳。」
水猴子忙不迭點頭,貓著腰,在前面給我們帶路。岳明真是個可憐人,我這個外人都恨不得把岳東死死揍一頓,天知道岳明的媽媽知道真相后,會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啊?
水猴子在前面帶路,我們中下了大堤,上了條小土路,在齊腰深的野草里走了約三里路,看到一條長河在月色里泛著粼粼波光的河流,這就是后河了。
后河河河上有一艘生了銹的渡船,沒有發動機,也沒有柴油。
我們走上去,發現這船居然還能用,它並不是靠發動機行駛的,而是從河這邊到河那邊有一條很粗的鋼絲,人站在船上,可以用一根像彎鉤的鐵去拉鋼絲。那樣船就會沿著鋼絲的方向,駛向對岸。
我以前坐過這種渡船,都是無人操控的船。
一般情況下,需要渡河的村民在岸邊集了十幾人,再一起用力拉,所以每家每戶過河的時候,手裡都有一根彎鉤鐵杆。這裡沒有鐵杆,靈正便脫了件衣服,站到船篷頂上去,立直了身子用衣服把鋼絲包著。一發力,船就這樣緩緩開動了。
水猴子此時張大嘴巴,過了好半天才道:「他的力氣,好大……居然能一個人拉動這船。要知道這船被主人……啊呀……」說到這裡,突然捂著心臟,趴在了甲板上,一動不動。我扯了一下手中的白霧線,沒反應。又用腳碰了他一下:「喂,岳明,你別裝死啊。」還是沒反應。
鐵船搖晃了一下,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連忙抓住船篷。
「靈正,好像漲水了。」
水不一會兒就漫過了我的腳背,我擔心水猴子,想去拉他一把,低頭一看,卻發現他已經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你個死猴子,每次都跑得這麼快!
河水打濕了我的小腿,浪還在不斷地往甲板上打,船晃動得越來越厲害了,靈正拉綱絲的手根本控制不住。
「怎麼辦?這浪好奇怪,怎麼只往我一個人身上打啊?」我朝靈正大聲說道,「靈正,我站不穩了啦……啊呀……」『撲通』一聲,我的後半句話被淹在了水裡。慌亂中我四處亂抓,卻纏到幾根水草。那水草像是有生命一樣,將我的手死死拉住,不讓我這半吊子水者逃生。我嗆了好幾口水,心裡不停喊著靈正快點來救我,隨身小包里的清明尺感應到我的危險,突然變熱了。
但是,清明尺並沒有靈力來救我。
我自身的靈力也被封印住了。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有雙腿瞎蹬,布包並不防水,裡面裝了很多道符文,符文遇見水,上面的字就化了,就沒用了啊。慌亂中,我取下小包,連同清明尺一起,
用力往船的方向一扔,也沒有聽到聲音,不知道是不是丟到船上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什麼東西從背後拉我。
我有些害怕,以為是水鬼。倒不是怕水鬼,只是怕被水鬼拉住,我又不怎麼會游泳,一條大河裡淹死個把人還是很正常的。恍惚中我翻了個身粗粗一瞄,只看到一隻極細的爪子,一下抓住了我的脖子。速度很快,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又是嗆水又是窒息,然後整個身子被那爪子扯向水底。
靈正在船上喊我的名字,我能聽到,卻答不出來。
接著,我聽撲通一聲落水的聲音,然後就有個黑影迅速地靠近我,伸手來拉我。我拚命想掙脫那隻爪子的束縛,可是根本沒用。這爪子根本不是什麼水鬼,而是有實體的,像是水猴子,但又不像水猴子那麼大力氣。
「初一……」那黑影已經與我臉對臉,用嘴形跟我說話。
我咧嘴一笑,心裡默念:靈正,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靈正用金龍杵逼退掐住我脖子的那隻細爪子,然後單手拉著我,把我護到他的身後。我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我知道這是缺氧了。這時,靈正突然偏過頭,吻了我一下,細細的氣流順著他的嘴巴進入我的嘴巴里,我換了口氣,總算舒服了些。
定睛去看那爪子,卻道是一隻黑色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