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想你了
拖著鏈鎖走在回留釵院的路上,每一步都鑽心刺骨。
前兩日拖著鏈鎖走,腳腕已是有幾處被鏈鎖磨破的,今個兒又從留釵院走到清風閣,又爬了個樓,怕是傷得更厲害了。
阿思想著,餘下幾日,她還是老實在床上待著吧。
卻是忽然身子一輕,整個人都被打橫了抱起,阿思驚訝的看著修麟煬,愣了好半天,「爺……」
「閉上你的嘴!」
他的聲音悶著,儼然是憋著氣。
是在氣他自己!
阿思咬了咬唇,沒說話,雙手卻是很自然的摟上他的脖子,瞧著他鐵青的側臉,嘴角的笑意情不自禁。
修麟煬一直將阿思送到了留釵院。
把凝霜都嚇了一跳,就見修麟煬將阿思放在了床上,沉著臉讓凝霜去將蕭婉清院子里的御醫喚一個來。
凝霜應了聲是,立馬就跑出去了。
修麟煬便拿了鑰匙,解了阿思腳上的鎖鏈。
鎖鏈被脫下,入目是一片血肉模糊。
腳踝處隱隱還有白色的骨頭露在外面。
心口猛然一滯,「傷了多久?」
聲音陰沉沉的,如同隨時都會落下暴雨。
阿思用裙擺遮掩住傷口,「都是小傷,不礙事。」
「見骨了還是小傷?」他扯開裙擺,將她的傷處暴露在空氣之中。
阿思挑眉,「斷了才好。」
修麟煬抬眸,瞪了阿思一眼。
阿思一臉認真,「我說真的,斷了才走不了,爺也不必整日里都懷疑我要走了。」
「呵。」他一聲冷笑,「你不想嗎?」
「想啊!」阿思坦率地點頭,「昨個兒之前,做夢都想逃。」
可昨個,她見到了他。
於是猛然發現,就算真被她逃走了,她的心也永遠被拘在這個地方。
修麟煬盯著她,她卻避開了他的視線,低著頭,說出了自己有生之年從未說過的一句話。
「爺,奴才想你了。」
聲音很輕,像是悶著鼻子。
她知道這話不該說,更加知道自己不該去喜歡眼前的這個人。
可情愛這東西,根本就沒有什麼應不應該,有的,只是身不由己。
「狗奴才。」他咬牙輕罵了一聲,卻是突然擒住了她的後頸。
吻,猝不及防,洶湧而熱烈。
阿思只是微微一愣,隨後回以同樣的熱情。
這個吻,讓她想起了破廟內的雨夜。
凝霜帶著御醫趕來時,那二人正吻得不可開交。
下意識的一聲驚呼,隨後便推著還沒進門的御醫往外頭走。
但顯然,這一聲驚呼還是打斷了二人的情不自禁。
阿思猛地一把推開修麟煬,低頭擦了嘴,臉頰已是血紅一片。
修麟煬被她推得後退了兩步才站定,右手拇指輕輕滑過自己的唇角,似笑非笑。
行至桌邊,掀了衣擺一坐,「進來。」
屋外凝霜應了聲,這才領著御醫進門。
御醫行了禮,便至床邊替阿思上藥包紮。
而自始自終,阿思的臉頰都是透著緋色。
御醫替阿思包紮好,方看向修麟煬,「王爺,側妃娘娘腳踝傷得深,傷愈之前,不宜下地,更不宜再戴任何器具。」
指的,就是被修麟煬隨手扔在一旁的鏈鎖。
那頭淡淡的恩了一聲,不輕不重,御醫吃不準修麟煬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好行了禮告退。
凝霜看了修麟煬一眼,又看了阿思一眼,也跟著行禮告退。
就見修麟煬倒了杯茶水,微微點頭,「把那鏈鎖拿下去。」
「是!」凝霜應了聲就上前來,但顯然是低估了鏈鎖的重量,沒能一下就拿起來。
很難想象,這幾日阿思竟拖著這般重的鎖鏈來回行走。
也怪不得她最近很少走路,想來是幾日前就傷著了吧!
她的身邊只有她,可她居然一句痛都不與她說!
想到這兒,凝霜便略埋怨地瞪了阿思一眼,這才抱著鏈鎖出了門去。
阿思一直低垂著腦袋,不做聲。
方才的吻,似乎是將她的熱情都消耗了乾淨,冷靜下來,方才覺著時機不對。
那邊,修麟煬似乎是在等,可一杯茶飲盡,她都沒有說話。
於是,放下茶盞,「沒什麼要跟爺說的?」
阿思搖了搖頭。
想說的都說完了,她想他了,僅此而已,並沒有奢求用這幾個字換來些什麼。
他上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爺怎麼記得,你之前伶牙俐齒的?」
挺能說的一個人,這會兒卻沒話說了?
阿思被迫看他,眨了眨眼,「許是因為,奴才如今喜歡爺?」
面對喜歡的人,自然很多話都說不出口了。
修麟煬冷笑,「你說了爺就信?」
「爺不信還問?」
手下微一用力,「狗嘴又利索了不是?」
下巴被他捏得生痛,阿思掙開他的手,不滿地揉著下巴,「說也不對,不說也不對,真難伺候。」
「難不難伺候,你今晚就知道了。」
阿思被嚇了一跳,「爺這是,什麼意思?」
今晚?伺候?
莫不是要……那個?!
修麟煬冷哼,「字面意思。」說罷,轉身離去,「好生歇著,爺晚些過來。」
「爺照顧蕭姑娘要緊!」她在屋內急匆匆的呼喝,親歸親,愛歸愛,那事兒她可沒什麼心理準備!
但顯然,走出院子的某人並不會搭理她。
凝霜進了來,臉上染著責備,「你是怎麼回事兒,爺好不容易要來,哪兒還有把人往別人院子里推的道理?」
阿思皺著眉,「他說晚上過來。」
「那不是好事兒嗎?」
「怎麼就是好事兒了!」
「喲,您還跟我裝清純呢?男女之事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你嫁給了王爺,還指望守著完璧之身老死啊?」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
「凝霜,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說話這麼惡毒呢?」
「那我也沒發現你早幾日就傷了腳呀!」反唇相譏,絲毫不讓。
阿思微愣,總算是明白了凝霜這會兒的怒意是從何而來。
頓時焉兒了,「我這不是怕你擔心嘛!」
「哼。」後者冷哼,「幸好爺終究還是心疼你,若不然,你真打算腳斷了才與我說?」
「好凝霜,我知道錯了,相信我,我也沒料到會傷這麼重!」阿思裝起可憐來,凝霜就沒辦法了,無奈一聲嘆息,「萬幸是惹了爺心疼,也算是好事一樁,可下回你若哪兒傷著碰著的不與我說,我可不饒你。」
「知道了知道了。」阿思舔著臉笑,凝霜也忍不住跟著笑,真是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興許是因著跟修麟煬的關係稍有緩和,阿思這一日的心情都算不錯。
只是這一夜,修麟煬終究沒有來。
第二日一早,阿思便聽到了一個消息。
昨個兒夜裡,鳳家人將於青送了回來。
蕭婉清得知於青無恙,又昏了過去,御醫連番施救才又醒了過來,而後抱著於青又哭又笑的,修麟煬擔心她,便是陪了她一整晚。
「鳳家人送回來的?」阿思喝著粥,面染疑惑,「這事兒跟鳳家有什麼關係?」
凝霜站在一旁伺候,「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可,鳳氏瘋了。」
「恩?」阿思看向凝霜,「瘋了?」
「恩!」凝霜點頭,「今個兒一早就瘋了,撓傷了自個兒的臉不說,還把自個兒的眼睛都刺瞎了,聽鳳氏院里的人說,連舌頭都被生生咬下來一節,得虧御醫就在府里,好歹保住了一條性命。」
得虧,好歹……
這兩個詞,聽得阿思一陣陣的冒寒氣。
院子里傳來開門聲,凝霜探頭一望,「爺來了。」說著,便上前行了禮。
阿思下不得床,就坐在床上眼睜睜的看著修麟煬進了來,脫去外衣,讓凝霜去打了水洗漱。
「爺剛從蕭姑娘那來?」阿思問。
修麟煬恩了一聲,接過凝霜遞來的汗巾抹了臉。
「於青可還好?」
「瘦了些,並無大礙。」淡漠答著,從懷裡摸出了一錠銀子扔給了阿思。
阿思拿起一看,那上頭有她刻下的記號。
阿思收了銀子,「那,王妃呢?」
修麟煬抬眸看來,微微一頓,「於青失蹤是她一手策劃,原本還想殺了於青,是她手底下的人於心不忍才送去了鳳家。」
如此,也算是保全了鳳家一回,否則,於青出事,別說修麟煬,就算是蕭婉清也饒不了鳳家。
阿思瞭然,「沒想到她如此狠毒,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聞言,修麟煬一聲冷笑,眼眸間透著狠厲。
只這一笑,阿思便瞭然了。
鳳氏有沒有瘋,她不確定。
可鳳氏會撓傷自己的臉,刺瞎自己的眼,咬下自己的舌頭,定然都與修麟煬有關。
許是,被他威脅了什麼?
阿思沒再問,也不想深究。
說到底,鳳氏都是咎由自取。
對一個嬰兒下手,該死。
凝霜上前來將碗筷收拾好,出門時還不忘將房門帶上了。
這般『貼心』的舉動,令得阿思頭頂一陣麻。
眼見著修麟煬上了床來,「爺,其實奴才這幾日身子不大舒服。」
頭頂被敲了個腦瓜崩,「狗嘴閉上,爺睡會兒。」
說罷,果真就躺下了。
不多會兒,呼吸聲傳來,很是沉穩。
她不會知道,回府的這幾日,他都未曾好好睡過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