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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篇 第175章 牡丹淚(1)

  天氣一冷,刑如意就犯懶,犯懶的時候,連如意胭脂鋪的鋪門都不願意開。她窩在鋪子里,將春天制的胭脂拿了出來。  這罐胭脂,是將初開的牡丹花花瓣摘下,碾碎榨汁,再添入少許的植物油,蜂蜜,調製而成的,塗抹於面部,可改善膚色,使肌膚紅潤白皙。她取了些,塗在自個兒

  臉上,牡丹花香,瞬間就在鋪子里鋪展開了。


  拿過擱在一旁的銅鏡,取出了前幾日才做成的眉筆,正準備對鏡理妝,門板上響了幾聲,緊跟著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刑掌柜的在嗎?」


  打開門,是琉璃坊的管家魏池。


  「魏管家?」刑如意搓著手,將魏池請進鋪子里。「可是牡丹姑娘又需要什麼新的胭脂水粉了?」


  「刑掌柜,我們姑娘想見你,煩請你隨我走一趟。」魏池拱手,態度亦是十分恭敬。  琉璃坊是座歌舞坊,前任坊主名為琉璃,是個堪比公孫大娘的出色舞娘。可惜,這位琉璃姑娘於三年前自縊而死。三年前,刑如意尚未跟著狐狸到達洛陽城,自然也


  就無緣得見這位名滿洛陽城的超級舞釀。  魏池,原是跟在琉璃姑娘身旁的僕人,聽說是琉璃姑娘在來洛陽城的路上給救下的。琉璃姑娘開辦了琉璃坊后,魏池便做了管家,一直兢兢業業的幫忙打理著琉璃坊

  內內外外的事情。  魏池極擅經營,用後世的話說,他是一個經商天才,更是一個超級經紀人,僅僅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將琉璃包裝成了洛陽第一舞娘,並且將琉璃坊打造成了洛陽


  最吸引人的歌舞坊。這去琉璃坊觀舞的,皆是權貴。


  琉璃姑娘死後,她的徒弟牡丹姑娘就成了琉璃坊的新主人,魏池依舊與以前一樣,搭理著琉璃坊的各項事務,事無巨細,同時在生活上,對牡丹姑娘也是極為照應。  牡丹姑娘頭一次來,也是魏池陪著的。她原是去另外一處胭脂鋪子的,坐著馬車經過如意胭脂鋪門口時聽見刑如意哼曲,曲風新鮮,曲詞優美,她聽的新鮮,就讓魏


  池停下了車馬。


  牡丹姑娘坐在馬車裡聽了一陣兒,就忍不住步下馬車,抬腳邁進了鋪子里。這一邁步,算是將兩個人的緣分給結下了。  牡丹姑娘對刑如意很客氣,常來胭脂鋪做客買東西。她十分信任刑如意的推薦,所買胭脂水粉,也都不會像別的夫人小姐那般議價,且買回去的東西,都是認認真真

  使用的。這但凡是做掌柜的,誰會不喜歡這樣的客人,一來二去的,兩人就親近起來。  遇見客人少的時候,牡丹亦會在胭脂鋪里舞上一曲,且撒嬌求著讓她給配個合適曲子。虧得她前世夠宅,又偏愛那些古風曲調的曲子,仔細回憶回憶,竟也哼出了不


  少。可最近這兩個月,只有魏池偶爾過來採買一些東西帶回去,牡丹卻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琉璃坊做的是晚上的買賣,白天關門謝客。魏池領著刑如意從琉璃坊的偏門進入,穿過前頭的表演大廳,到了後頭的院子里。院子不大,亦是典型的四合院。院子里

  有丫鬟在做活,聽見腳步聲,也只是抬頭看了眼,便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魏池對刑如意低聲解釋道:「姑娘病了,病情時好時壞的竟持續了一個多月。這來來回回請了許多的大夫都診治不了。姑娘原就是個喜歡清靜的人,患病之後,就越發

  的聽不得聲音。稍有雜音,就會立刻驚醒。驚醒之後,再難入睡。咱們都體諒姑娘,日常做事,也是盡量小著聲的來,這院子,也就越發的寂靜無聲了。」


  「那魏管家請我來是……」刑如意低聲問著。


  「這幾日,姑娘醒時,總會問掌柜的。我估摸著,是姑娘想念掌柜的,想要與掌柜的說說話。」


  「我知道了。」刑如意嘆了口氣:「你可知你家姑娘這病是打從哪裡來的?」


  「這……」魏池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事關你家姑娘,也事關整座琉璃坊,我不是外人,你也不用瞞我。」刑如意小聲道:「這琉璃坊是前坊主琉璃姑娘的心血,身為管家,你也不想眼睜睜看著它倒閉,看

  著她消失在這盛唐繁華中,看著它變成一縷輕煙散了是不是?」  「舞衣,我家姑娘碰了琉璃姑娘留下的舞衣。」魏池猶豫了很久才說道:「琉璃姑娘有一支自創的舞,這舞既有盛唐女子的嬌媚,又有西域女子的神秘,舞衣更是融合了盛唐與西域的特色,做得極其精美。琉璃姑娘走時,我們亦曾想過,要將這舞衣與她放在一起,作為姑娘的隨葬長埋於地下。給姑娘封棺那天,琉璃坊外來了許多客人,

  那些人都吵吵著想要再見姑娘一面。迫不得已,只得匆匆封棺,那舞衣竟在匆忙間忘記擱進去了。  牡丹姑娘患病前,有一位老主顧,提出想看這支舞。牡丹姑娘是琉璃姑娘一手調教出來的,這舞,自然也是會跳的。只是,自琉璃姑娘走後,我們便再也沒想過跳這支舞,也沒有給牡丹姑娘定製專門的舞衣。尋常的舞衣,即便是穿了,也跳不出這支曲子的神韻。偏那名主顧,又是個得罪不得的身份。思前想後,也只能將琉璃姑娘留

  下的那套舞衣給取了出來。  一曲舞罷,牡丹姑娘從檯子上下來,便有些不對。她似乎很累,整張臉都是白的。我問她,她卻搖頭不言,問的緊了,才恍然答著,說是剛剛在台上表演的時候看見


  了師傅。從那之後,就開始一日比一日病的嚴重。」


  牡丹姑娘的師傅,就是琉璃姑娘。她口中說的師傅,指的自然也就是已經亡故的琉璃姑娘了。  知道了牡丹姑娘患病的情形,刑如意思量一番之後,也就沒再繼續追問下去。魏池掀開帘子,將她請到屋內,自己則只在屋門口站了會兒,就退到了屋子外頭。雖是


  管家,卻仍是男女有別,魏池老成,可論年紀,也不過才二十齣頭。


  刑如意進屋的時候,牡丹姑娘是醒著的她。她靠在床頭,面容有些憔悴。聽見腳步聲,抬頭見是刑如意,立馬露出歡喜的模樣:「如意,你來了呀。」


  「你不去我的鋪子找我,那就只能我來你的琉璃坊尋你。如何?聽魏池說你病了,現在可有好些了?」


  「雲兒,給如意姑娘上茶,要今年的新茶。」牡丹姑娘吩咐,原本站在床邊伺候著她的小丫鬟雲兒應聲退了出去。  刑如意坐在床邊兒,不用怎麼仔細端詳,就能看出她眼下的烏青。不上妝時,牡丹是個長著娃娃臉,眼睛里散著靈氣的姑娘。可此時,她圓潤的臉頰全都凹陷了下去,就連眼睛里那抹最吸引人的光澤也都近乎消失。待雲兒上了茶,重新退出去,刑如意這才握住了牡丹的手:「算來算去,也不過一個多月沒見,你怎麼就把自己給折騰成

  了這個樣子。」


  「是病了,不是折騰。」牡丹笑笑:「虧得是你今日來了,你若不來,我還擔心,到走之前,都再也見不到你呢。」  「說什麼傻話呢。」刑如意嗔了一句:「你才多大一點兒,就整天死了的,活了的。我可告訴你,我那鋪子沒了你,生意都跟著一落千丈。你得儘快好起來,然後在你的

  琉璃坊里給我的胭脂鋪做做宣傳,好讓那些有錢的老爺,大老爺,少爺公子什麼的,全都去我鋪子里買胭脂水粉回來捧你,哄你。所得銀錢,你我五五分賬。」  「你呀你,你常跟我說,魏池是個擅做生意的人精,我怎麼瞧著,你才是個人精。」牡丹將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側了臉,輕輕咳著:「我這一個月來經常夢見師傅,有時

  候是師傅教我練舞時的模樣,有時候是師傅去世時的模樣。如意,你知道嗎?我是個膽子極大的人,可在夢裡,我卻覺得害怕。」


  「你在怕什麼?」


  「我在怕師傅她埋怨我。」  「琉璃姑娘怎麼會埋怨你呢,你看看,自她走後,你將這琉璃坊打理的多好。這是你師傅的心血,是琉璃姑娘的心血,她若是活著,看到你的用心,必然也是誇獎你的。牡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知道嗎?虧得琉璃姑娘的徒弟是你,若是我,她必定給氣活過來。你知道這魏池過去找我時,我在做什麼嗎?這大好的天氣,我竟窩在胭

  脂鋪里偷懶。我沒餓死,全靠著我們家那隻狐狸。」  「是魏池過去找的你?他之前問過我,我沒回答。」牡丹姑娘低了頭,看著錦被上那些牡丹紋路:「我雖沒有照鏡子,卻也知道這一個月下來,自個兒憔悴的厲害。我想


  著,若我能好了,就自個兒過去找你,若是不能好,就算了。左右不能叫你瞧見我這般狼狽的樣子,就算走了,也能給你留個好的印象。」  「說什麼混賬話呢?我是那般垂涎你美貌的人嘛。」刑如意自知說漏了話,輕捂了下嘴,又幫著魏池解釋:「你整日待在琉璃坊內,除了表演就是練舞,喜歡你的人雖多,可真正知心的朋友卻沒有幾個。我也一樣,你別看我性子活潑,可除了店裡的那隻狐狸,我也沒什麼能夠說上話的朋友。你視我為知己,我亦視你為好友。魏池他去找

  我,是應該的。倒是我,整日忙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連你病了都不曉得。」  「不是你的錯,你要忙自己的生意啊。我聽魏池提過,說你前陣子出了洛陽城。」牡丹握住刑如意的手:「有時間了,給我講講外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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