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158章 佛手(9)
不到兩天的功夫,南王村祠堂竟然接連發生了兩起命案,且這第二名死者還是常泰他們才剛剛掌握的嫌疑人——張氏一族在世者中輩分最大的老祖宗。
「村……村長,你說什麼?老祖宗也被人給害了?」張成娘問著,一張臉上是半點兒血色都沒有。不光她吃驚,所有在場的人都有些吃驚。 「是老祖宗,真的是老祖宗,這回我看清楚了,而且讓他們千萬不要再動。正好,衙門裡來的那個仵作還沒走遠,我就讓人給請了回來,這會兒正在祠堂里等著二位大
人過去。」
常泰沒有猶豫,直接起身帶著小盛子往祠堂的方向趕,刑如意抱著狐狸慢悠悠的跟在後頭。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兒,仵作起身,站了起來。
「什麼情況?」
「他殺,扼頸窒息而死,但不是剛死的。」仵作做簡單陳述。
「不是剛死的?」常泰抓住了問題的重點:「可這人不是才發現的嗎?」
「人是剛發現的,但卻不是剛死的。根據這位老夫人屍僵的程度判斷,她至少已經死了幾個時辰了。」
「這麼說來,她是跟申明月在差不多同一時間遇害的。」常泰思索著,蹲下去,用手撥開了老祖宗的衣領子,看向她脖頸間的扼痕。
這個扼痕,與日常所見有些不同。 「瞧出來了吧?」仵作撫弄著鬍鬚站在常泰身後:「這脖子是被人從身後給掐住的。這一般情況下,若是想要將一個人掐死,選擇正面最好。為什麼?因為人都是怕死的。這倒不是說這個人有多慫,而是本能反應。哪怕是自己想死的,在臨死的那一刻,也會出現下意識的掙扎。正面扼頸,可以將一個人的力氣發揮到最大。還有,就是死
者在掙扎的時候,你可以用自己的手肘,腿部,甚至是一整個身體將對方給壓制住。可這位老夫人,卻是被人從身後扼住了脖頸,活活給扼死的。」 的確,因為死亡的緣故,張氏老祖宗的脖頸上出現了一塊很大的,且很特別的淤青。這個淤青,是兇手在用手扼住老祖宗的脖頸之後,用力過大,導致頸部充淤,且
死後血液不再流通所致。 從背後扼人脖頸,說明這個人是偷偷潛入,趁其不備動的手。從額前的碰觸傷來看,死者死後應該是趴在一個類似桌子一樣的地方。第一案發現場,應該是張氏老祖
宗的宅子,而兇手是故意把她的屍體給挪到祠堂來的。 祠堂剛經過了一番熱鬧,在常泰和小盛子去往張成家的時候,祠堂這邊圍觀的人群被疏散。由於申明月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祠堂只是掛鎖,並未落鎖。兇手就是趁
著個時間,進行了移屍。
可兇手移屍的目的是什麼呢?炫耀,嘲諷,還是想要在南王村掀起更大的一場風波。 「這裡應該只是移屍現場,不是案發現場吧。」刑如意抱著狐狸蹲在張氏老祖宗跟前:「案發現場應該是在她的卧房之中,根據額頭上的印記判斷,應該是在梳妝台前。喏,這臉頰上還沾染的有胭脂的痕迹,這位老祖宗應該是個極愛美的人,兇手出現的時候,她正在照鏡子。還有,她的面部表情相對來說還是十分平和的,這說明,出現
在她背後的兇手,是她認識的,且她沒有想到那個兇手會對自己動手。
張氏老祖宗一生未婚,且又是常年獨居,你們難道都不好奇,究竟是誰出現在她的卧房中,且還沒有讓她覺得奇怪,且心生防備嗎?」 「她是張氏一族的老祖宗,是家族裡輩分最大的老人,這有晚輩經常出入她的院子也是正常的吧。」小盛子低聲說著:「我就經常往我祖母屋裡跑。她愛收拾一些好吃的,專等著我去她的屋子裡翻。有時候衙門事多,我可能連著十多天,甚至一個月都不會回去,因為沒人翻她的屋子,她還在家裡鬧脾氣。老小孩兒,老小孩兒,老人年紀
大了之後,其實跟小孩子也沒什麼區別。」
「這位張氏老祖宗的脾氣怕是不如你祖母那般的好。」刑如意瞥了一眼小盛子,后將目光落在了村長張有福的身上:「村長說呢?」
「老祖宗的確不如一般的祖母那麼的平易近人。」張有福在一旁答道:「可若說親近之人,老祖宗也是有的。」
「何人?」
「張喜。」
「這張喜又是何人?」 「也是我們張氏一族的人。張喜的爹娘都是患病的,在生下張喜之後沒多久就過世了,張喜也從那個時候起變成了孤兒,算是吃著我們南王村裡的百家飯長大的。這吃的是百家飯,住的卻是老祖宗的院子。老祖宗雖然輩分大,可實際上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她把張喜養在自己身邊,等同於是自己的養子。只可惜,這個張喜,長大之後,
性子有些乖戾,且總是不服管教,在跟老祖宗起了爭執之後就離開了咱們南王村,獨自一人在洛陽城裡打拚。」
「這張喜離開了之後,還回來過嗎?」 「回來過,隔三差五的就回來。他從前做的什麼,咱們沒問,也不清楚,但自從南王村開始賣葯之後,他就在洛陽城裡開了間藥鋪,咱們村裡的大部分藥材,都是放在他的鋪子里賣的。手裡有了錢,也有了正經生意之後,他倒是經常回來,可老祖宗因為他曾經做下的那些事情,心裡頭積著怨恨,就算他回來,也是不怎麼搭理他的。不
搭理歸不搭理,這祠堂隔壁院子的鑰匙他是有的,回村子的時候也會住在隔壁的院子里。」
「那他近日回來過嗎?」
「沒留意,這兩天事情多,也就沒顧上留意這些不經常在村子里晃悠的人。」張有福回著。
「我能去隔壁看看嗎?」刑如意抱著狐狸,指了指隔壁。
張有福看了常泰一眼,沒有吭聲。 這若是老祖宗活著的時候,他是不敢應承的,因為老祖宗脾氣古怪,且不喜歡陌生人出入她的院子。她死了,自己這個做村長的倒是能做主,可誰知那隔壁是不是真
的命案現場。如果是的話,他也不敢應承。這萬一破壞了什麼痕迹,導致命案沒有被破,他豈不是又成了罪人。
「常大人,讓我過去瞧瞧唄。沒準兒我還能給你提供破案細節呢。」 常泰深看了刑如意一眼,沒有答應,卻也沒有反對,只是站起來,朝著祠堂外頭走去。刑如意一看,得,這是默許,趕緊抱著狐狸跟了過去。張有福原本也是想跟著
的,卻被守著現場的小捕快給攔住了:「你就別去了。」
「是,不去,不去。」張有福點頭應著,臉上帶著一貫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些無奈和苦澀。 這是一間布置的極為普通的女性閨房,在床頭的位置擺放著一張雕花的梳妝台,檯面有些凌亂,銅鏡前也有一塊比較明顯的壓痕,這說明,刑如意之前的猜測是對的
。這梳妝台前,就是張氏老祖宗被害的第一現場。 「胭脂盒是打開的,粉末撒在了桌子上,有部分被擦掉的痕迹。」刑如意指著梳妝檯面給常泰看:「當時,老祖宗應該是面對銅鏡而坐。她扭開了裝著胭脂的盒子,然後用小尾指沾了一點,塗抹到了自己的嘴唇上。哦,剛在祠堂的時候,我看到她的小尾指上沾的有胭脂,且胭脂的顏色跟她嘴唇上的顏色相似。之所以推斷說,她當時正在
塗抹胭脂,是因為在她的袖口,衣服的前襟,還有臉上,領口這些部位都沾的有胭脂。這說明,她是在擦拭胭脂的過程中,突然遭到歹人襲擊的。」 刑如意說著,將狐狸放到地上,自己則坐到了銅鏡前:「兇手是老祖宗認識的人,所以,當他出現在銅鏡里的時候,老祖宗並沒有防備,甚至在他伸手的時候,老祖宗
都沒有想過要把自己的身子轉過來。如果她轉過來了,那麼死的時候,就不是這麼趴著,而是仰面躺著,胭脂也會沾在她的頭髮上,而不是別的什麼地方。」
「然後呢?」常泰看著刑如意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然後?然後就像現在我對自己做的這樣。兇手伸手,掐住了老祖宗的脖子,而且是很用力的那種掐。老祖宗是個女人,且是個已經上了上了年紀的女人,突然被一雙
有力的手這麼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只會下意識的掙扎,但卻不會像仵作說的那樣,產生劇烈的掙扎。」
刑如意說著,後退,將梳妝鏡前的凳子挪開,彎腰查看起梳妝台下的情形。 「喏,這裡有輕微的撞擊的痕迹,說明老祖宗在被人掐住脖子的時候,她是有過掙扎的。如果不信的話,待會兒回祠堂的時候,可以讓仵作將老祖宗的褲管翻起來看看
,她的膝蓋上下兩寸的地方肯定有淤傷。另外,這牆面上,也有被腳踢過的痕迹,且這個痕迹還是新的。」
刑如意拍拍手,從梳妝台下面鑽了出來。
「老祖宗不是沒有掙扎,而是掙扎的時間不長,因為兇手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把她給掐暈,緊跟著就給掐死了。」
「熟人作案!」常泰總結。 「對,熟人作案,跟申明月是一樣的。」刑如意說著,又從背後取出一樣東西來,在常泰的跟前晃了晃:「佛手,在桌子底下發現的,不知道跟老祖宗被殺的事情有沒有關係。也許是巧合,也許不是巧合。不過,我有理由懷疑,殺死申明月的跟殺死老祖宗的其實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