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不在武林,武林一直惦記你
田原和多多倆人一路疾行,轉過幾個山彎,看到路旁有幢砌成不久的瓦房,青色的酒幌高掛,不覺心中大喜。
剛才因為情緒激動,一路上都在說著鬼見愁,沒來得及顧慮其他,直到這時,猛然看到路旁的酒店,才感到早已飢腸轆轆。
兩人大步跨進酒店,也不管身上有沒有銀兩,吃飽了再說。
酒店裡冷冷清清,掌柜的趴在櫃檯裡邊打著盹,跑堂坐在櫃檯外面的條凳上,滿臉不高興地嘮叨:
「兩個銅板的酒,你倒喝了兩個時辰,我們開酒店的要都碰上你這樣的佬倌,還不是戲台上的官——做不長。」
他說的是店堂里唯一的一個客官,這客官戴著偌大的一頂斗笠,正襟危坐,桌上空蕩蕩的,並無下酒之物,只有面前的一大碗酒,倒還有一大半。
他隔好一會才微微咪上一小口,跑堂的看著不耐煩,言語頗為不敬。
客官裝聾作啞,沒理睬他。跑堂火了,把肩上的抹布往桌上一甩,憤憤地道:
「喂,說你呢,你裝啥糊塗。」
掌柜被跑堂吵醒,從櫃檯里伸出個柄很長的雞毛帚,在跑堂頭頂狠狠一記,跑堂把頭一縮,再也不敢作聲。
那客官把斗笠往下拉拉,對那邊的情景和門外進來的倆人無動於衷。
跑堂看到又來了客人,立馬站起身,看看多多身上雖然齷齪,卻是富家小姐打扮,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迎上前來:
「二位光臨小店,需要用些什麼?」
倆人在一張桌旁坐了下來,田原大大咧咧地說:「有什麼好吃好喝的,你都擺上來就是。」
「是,是。」跑堂點頭哈腰,一溜煙穿進櫃檯後面的門,到裡間置辦去了。
掌柜的還沒完全醒來,從櫃檯后伸出一個腦袋,獃獃地看著他們倆發愣。
多多瞟了田原一眼,吃吃地輕笑。
好大的口氣,看你吃完了用什麼會鈔。
田原明白她的意思,做了一個鬼臉,他湊過身子,壓低嗓門說道:
「管他呢,賴一個銅板和賴十兩銀子,還不是一回事。」
多多笑著點點頭,心想就算你有道理。
笑過以後,多多的臉又一沉,擔憂地問:
「老婆婆會不會有什麼事?」
田原擺擺手:「有事也就有了,我們就是趕回去,又能頂什麼用呢。老婆婆除非她自個不想活了,我看不會有事。」
多多沉吟不語,轉過頭,打量一下遠處戴斗笠的人,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用腳碰碰田原,低語道:
「小原,這人好怪。別,別去看他。」
兩個人心下會意,表面卻裝出沒事一般,嘻嘻哈哈說著笑。
通往裡間的布簾掀了一下,跑堂的托著一個托盤出來,盤裡有一壺酒和一大盤散著熱氣的牛肉。牛肉的香味老遠就飄過來,兩個人使勁抽著鼻子,不知有多久沒聞到這麼好聞的氣味了。
跑堂走近他們桌邊,諂笑著:「二位暫且用著,還有早上剛打的鯉魚,過一會就送過來。」
田原支吾一聲,迫不及待地去取牛肉。
多多急叫一聲:「當心!」
右手一推,把田原推倒在地,幾乎在田原倒地的同時,跑堂把手中的托盤砸向田原,從盤裡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狠狠地向多多扎去。
多多抬腿一腳,把砸向田原的托盤踢飛,身子一側,雙手緊跟著拍出,跑堂「哎喲」一聲,人朝後面飛去。
掌柜的從櫃檯后躍了出來,在空中抓住跑堂,順手放到地上,他的手裡,緊握著一柄九環刀。
掌柜的一聲招呼,從門外和裡間閃出十幾位大漢,把田原和多多圍在中間。
田原和多多背靠著背,赤手空拳,他們的武器早被鬼見愁給沒收了。
九環刀啷啷一聲脆響,掌柜的閃到田原面前,冷冷地問道:
「你就是田原?」
「在下正是,不知你們大動干戈,與在下有什麼過節?」
掌柜嘿嘿一笑:「田公子忘得好快,在威遠鏢局,我們金刀幫的兩位弟兄死在你的劍下,難道公子忘得一乾二淨了?」
田原急辯:「威遠鏢局的事,其實,其實和在下並無關聯。」
多多怒喝一聲:「小原,大丈夫敢做敢為,殺了也便殺了,多費什麼口舌!」
田原的臉一紅,說道:「多多說的是,小原明白。」
掌柜哈哈大笑:「落花門的女賊,骨頭倒還是硬的。只怕你再硬也硬不過在下手中的這柄刀。」
多多哼了一聲:「這也未必。」
跑堂從後面上來,在掌柜的身邊低語了一陣,掌柜的看了一眼多多,點點頭:
「原來是落花門主的女兒,我們金刀幫這回可要為武林除害!」
多多冷言譏諷:「什麼武林正道,也不過使的下三濫手段。」
「對付你們這一對狗男女,自然用不著講什麼江湖道義。」
「說的好說的好。」戴斗笠的人此刻已站起身來,拍著巴掌:「黃幫主妙語連誅,當真令人佩服。」
黃幫主愣了一下,厲聲道:「閣下是誰?」
「無名鼠輩,黃幫主何必知道。」
黃幫主冷冷一笑:「恐怕未必,閣下在此也等得久了,莫非想搶這份頭功。」
戴斗笠的人抬起頭,眾人看到,斗笠下是一張中年人清癯的臉,一雙眼睛在斗笠的陰影里炯炯閃亮,自有一份威嚴,被這雙眼盯住的人忍不住會打一個寒顫。
黃幫主乍一看到,就先折了威氣,心裡清楚,今日遇到勁敵,幸虧自己人多,真拼起來,還不至於下風,黃幫主輕輕噓了口氣。
客官朗聲道:「黃幫主在此等候的時間更長,如果在下沒搞錯的話,半年前你就來了,用心可謂良苦。在下並無其他圖謀,只有一句話奉勸,趕人不可趕上,黃幫主何必為了兩個弟子,和天一派結下樑子呢。威遠鏢局的事,確實是另有蹊蹺。黃幫主不可草率行事。」
黃幫主心下尋思,今日這趟渾水,看來此人是趕定了。
落花門主的小姐本已夠麻煩了,眼下又突然出現一個不速客,如果交起手來,自己最多也只有五成把握。
他心裡已有怯意,面子上卻過不去,如果就此一走了之,半年的心血白花尚在其次,要緊的是自己今後在弟子面前還有甚麼威信,江湖上人知道,金刀幫從此還怎麼走得出去,橫豎也就這一筆帳。黃幫主脖子一梗,說道:
「金刀幫的事情,恐怕還輪不到閣下插足,閣下定要糾纏,只怕在下的這柄九環刀也不肯答應。」
客官仰頭,注視著上方,嘆了口氣,他轉過身去,背著手觀望窗外的景緻。
趁著他們說話,多多湊近田原身邊囑咐:「呆會我一發暗器,你就隨我往門外走。」
田原點了點頭。
多多突叫一聲:「落花迷津!」
眾人一驚,急速往後退去,誰都知道落花門的暗器厲害,「落花迷津」發出,至今還無人生還。
眾人看到她右手一晃,以為她欲發暗器。
一躍之後,卻看到她縮進衣袖的右手,始終都沒甩出來,嘴唇微張,愣了片刻。
刀光耀目,環聲嗆然,黃幫主的九龍刀快似流星,就在多多一愣的瞬間,砍向她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