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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多情,分什麼美和丑

  公孫望在院牆外大叫大嚷,不時用扇子擊打自己的腦壺。


  「乖乖,鬼見愁厲害鬼見愁厲害,小畜生幸好把屁一放,嘭,小畜生彈了出去。鬼見愁,你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我看你一眼就把七歲時候吃下去的東西都吐出來了,看你兩眼,把我老子小時候吃下的東西也吐出來了,看你三眼,乖乖,豈不是連我老婆吃下去的東西也讓我給吐出來。」


  公孫望話一出口,就知道失言,趕緊用手掌扇著自己的嘴巴。


  鬼見愁厲聲道:「她是誰?」


  公孫望故作糊塗:「哪個哪個,哪個是誰?小畜生的老婆當然是雌畜生了,乖乖,連畜生也不是,她是夫子廟前的老茶樹,錢塘江邊的六和塔,對了對了,六和塔腰太粗,小畜生當然看不上眼,她是寶石山上的保俶塔,乖乖,鬼見愁你有種就去殺了她啊,稀哩嘩啦,磚頭鈴鐺,鬼見愁壓在下面嗚呀嗚呀哭,『小畜生老婆饒命,小畜生老婆饒命。』鬼見愁,你怕不怕。」


  鬼見愁冷冷一笑:「她就是天上的雷公,老婆子也要把他大卸八塊。」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人已站到橋上,右手扶在竹欄杆上,目光獃獃地注視著公孫望的聲音傳來的地方。


  她嘆了口氣,幽幽地說:「公孫望,一轉眼大家可都老了,你還不回心轉意?我追你追了三十多年,這還不夠?你究竟要躲到什麼時候才肯跟我走呢?」


  「自然是你死的時候,要麼是我死的時候。鬼見愁,你還是趁早省了這一份心。」


  鬼見愁道:「其實,世間女子,有多少是真心待你,她們和你在一起,引誘你,騙你,老蠢物又特別相信女人的話,人家對你一笑就什麼事情都心甘情願為她們去做,卻不知道,她們大都是看上你的武功,想借你的手去殺她們殺不了的人。公孫望,你還不明白嗎?」


  公孫望用手捂著耳朵:「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鬼見愁扶著欄杆的手微微哆嗦,繼續說道:


  「在這世上,只有我一人是真心待你好的,為了你,我甚麼樣的苦頭都吃盡了,甚麼樣的日子都熬過來,盼只盼哪天你能回心轉意,等只等和你相互依伴回老家去。」


  「我為了你當年那句:『要想成婚,除非她把我綁回來。』在哲域給那個駝背的比丘尼挖了十三年的臭腳,捶了十三年的背,只圖她能把武功悉數都傳給我。」


  「我知道你嗜茶如命,對茶具十分講究,為得到兩把龔春壺,我把龔春的徒弟時大彬全家都給殺了,從他的居所找到它們,我這樣費盡苦心,還不都是為了你嗎?」


  淚水從鬼見愁的眼眶裡流了出來,院牆外一片寂靜,鬼見愁滿懷希望地注視著敞開的院門,等待著那個朝思夜想的人影在門口出現。


  公孫望突然問道:「鬼見愁,你真的有兩把龔春壺?」


  鬼見愁慘然一笑:「事到如今,我又何苦騙你。」


  公孫望猶豫不決,嘴裡一個勁地嘀咕:「龔春壺龔春壺,小畜生長這麼大,只在鎮江金山寺的禿和尚那裡看到一眼,我要看第二眼他都不肯。嘖嘖,鬼見愁居然會有兩把。龔春壺龔春壺,難怪那年我找到時大彬家裡,他的鄰居說一年前被人殺了。沒想到會是鬼見愁。」


  公孫望搖頭晃腦,嘴角泛起了白沫,他從懷裡掏出茶壺,呷了一口,猛然一震,似乎被茶燙著了。


  他趕緊把茶壺拿開,厭惡地瞥了一眼,隨手往遠處扔去。


  「白玉壺白玉壺,乖乖,有了龔春壺你白玉壺給我洗腳也用不著了。」


  他微仰起頭,朝院里喊道:「鬼見愁,你把龔春壺借我瞧瞧好不好。」


  頭一低,竊笑著私語:「你一給我我就逃之夭夭,還你一個嘭嘭響的大屁。」


  鬼見愁驚喜地問道:「你答應跟我走了?」


  公孫望趕緊搖頭:「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你把茶壺借我瞧瞧,我,我……」


  「你怎麼樣?」


  「我把公孫望留給你。」


  「真的?」鬼見愁心花怒放,然後突然醒悟,公孫望說的公孫望,其實是指田原。


  鬼見愁的目光黯淡了,苦笑道:「我留著他又有何用?」


  她帶著哭腔問:「公孫望,你是至死不肯跟我走了?」


  「這還用說。」


  鬼見愁勃然大怒,足尖一點,躍出院門,朝著公孫望追去。


  公孫望怪叫一聲,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鬼見愁慢慢走回院子,神情獃滯,淚流滿面。嘴裡一個勁地嘀咕:「走了,走了,一下子就走得精光。」


  她突然大喊:「公孫望,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


  田原和多多站在橋的這邊,他們趁鬼見愁追出去的時候爬到院子里,剛才那一幕,他們都看得聽得清清楚楚。


  令人難以想象,世上真的竟有痴情如鬼見愁的女子,她的思念和追尋,甚至她的失望和孤寂,都是那麼絕對。


  田原和多多倆人深受感動,他們從心眼裡同情鬼見愁。


  鬼見愁從他們身邊走過,竟然視而不見,或者說她看見了,但覺得他們的存在和不存在沒有什麼區別。


  她費盡心血捉來田原,就是想引公孫望到這裡來,公孫望來瞭然後走了。


  田原既然不能吸引公孫望留下,他還有什麼用處。


  鬼見愁的臉沒有一絲血色,身子佝僂,步履踉蹌,彷彿在一瞬間變得蒼老,生命對於她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意義。


  她走進屋子,在木屑中坐下,撿起地上的木柴和劍,卻愣著沒動手削。


  她手裡的木柴和劍落在地上,砸著她的腳也沒有發覺,她獃獃地坐著,一動不動。


  田原和多多站在門口,不敢過去打擾。


  鬼見愁突然一甩袖,嚎啕大哭起來,她的聲音就像一個嬰兒的啼哭,尖利,刺耳,不顧一切。


  田原和多多等到鬼見愁停止嚎啕,雙雙走進門去,行禮作揖。


  鬼見愁抬起哀傷的眼睛,打量了他們一下,冷冷地道:「你們也走好了。」


  多多道:「婆婆,你一個人在這裡好孤單,我們留下來陪你吧。」


  鬼見愁勉強地抽了一下嘴角:「多謝丫頭好意,老婆子一個人清靜慣了,你們走吧。」


  田原邁前一步:「老婆婆,我來給你燒筍吃。」


  鬼見愁沒有理他,目光一直盯著多多,莫名其妙地說:「小丫頭長得真好看。」


  多多的臉一紅。


  鬼見愁又說:「臭小子真有福氣。」


  右手晃動,一把抓住田原的肩膀,啪啪就是兩個耳光:「你還敢欺侮這死丫頭?」


  田原懵了,急辯:「在下,在下並未欺侮她呀。」


  又是兩個巴掌。


  鬼見愁恨恨道:「臭小子還敢撒謊。丫頭,他怎麼欺侮你了?」


  多多忙道:「沒有婆婆,他對我,對我很好。」


  「很好?」鬼見愁放開田原,狐疑的目光在倆人中間打轉:「很好?你們的小崽子呢?」


  「什麼小崽子?」


  「他對你很好,怎麼沒小崽子呀?」


  多多的臉脹得通紅,哭笑不得。


  鬼見愁於男女間的事,實在不懂,她看到人家一對對夫妻後面都跟著兒女,就以為男人和女人,只要在一起吃吃飯睡睡覺,手牽手走上段路,從他們身後自然就會崩出一個小崽子,活蹦亂跳的。


  田原知道和她說不清楚,只好瞎編:「哦,老婆婆是問我們的崽?他剛才到他外婆家去了。」


  多多紅著臉,狠狠踹了他一腳。


  鬼見愁點點頭,認真地說:「丫頭,你娘見了,保准喜歡。你們走吧。」


  「婆婆……」


  「快滾!」鬼見愁突然發怒,拾起地上的劍,猛地朝他們刺來,多多拉著田原的手,縱身一躍,退到屋門外邊。


  多多對田原說:「我們還是走吧。」


  兩個人轉身朝院門走去。


  鬼見愁叫住他們,她手裡拿著兩把茶壺過來,交給田原:


  「你看到老蠢物,就把這龔春壺給他,老婆子就算成全了他。」


  她轉身就往屋裡走去,在她轉身的一瞬,兩個人看到她的眼裡,淚光閃閃。


  田原朝她的身影拱手道:「老婆婆放心,在下一定帶到。」


  他把茶壺在懷裡收好,和多多一起朝外走去。


  走出很遠,倆個人聽到鬼見愁尖厲的聲音在叫喊:「公孫望,公孫望,你害得我好苦!」


  倆人回頭一看,遠處的屋子濃煙滾滾,烈火已竄上屋頂,鬼見愁的喊聲在烈火中,漸漸地消弱下去。


  多多轉身欲奔,田原拉住了她。


  「來不及了!」田原嘆道。


  淚水盈滿了多多的眼眶,馬上要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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