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 陽謀

  上杉虎走了上來,對著太後就是跪禮參拜,姿態卑微的說道:“臣上杉虎拜見太後。”


  太後看著範閑問道:“這是何意啊?”


  範閑笑著說道:“回太後,這便是外臣為太後準備的壽禮。”


  太後瞧了瞧上杉虎,實在想不明範閑這葫蘆裏搞得什麽藥,把上杉虎當成禮物?上杉虎竟然還配合。


  沈重已經在趕往皇宮的路上了,他覺得範閑這是要搞事情啊。


  太後看著範閑問道:“範閑,你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範閑看了看太後左右的宮女,說道:“太後,還請屏退左右。”


  太後看了眼範閑,也想知道他搞什麽鬼,便點頭說道:“你們先下去吧,聖女留下。”


  畢竟是敵國之臣,太後留下聖女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大殿裏的侍女都退下了,隻有樂丹、範閑、上杉虎還有聖女、太後五人了。


  太後看著上杉虎說道:“卿為大將軍,見駕不必叩拜,起來吧。”


  上杉虎依舊跪著,沒有起身。


  太後有些不喜,說道:“怎麽回事啊?”


  範閑笑著說道:“外臣沒有誆騙太後,大將軍便是外臣為太後準備的壽禮。”


  太後看了眼跪著的上杉虎,說道:“胡鬧!”


  範閑看著太後說道:“外臣已然說服大將軍,投靠太後門下。”


  上杉虎抬頭說道:“臣今日歸誠於太後座下,自此以後,必定唯命是從。”


  太後冷笑著說道:“大將軍本來就是我朝重臣,怎麽能叫歸誠?”


  範閑說道:“這之前,大將軍對太後還有陛下可不怎麽忠心啊。”


  太後沉著臉說道:“我大齊君聖臣賢,運泰時康,怎麽會有君臣離心呢?”


  範閑笑著說道:“太後,這殿裏也沒別人,咱們說點實在的。”


  太後問道:“怎麽個實在法啊?”


  一旁的樂丹說道:“若真是君臣相得,之前怎麽會讓大將軍調離邊軍,困在上京呢?再有就是,太後對天下嘔心瀝血,可是這陛下,卻不太服氣啊,太後一心為國,陛下反而心生嫌隙,外臣看在眼裏,那是感慨萬分啊。”


  太後喝道:“你好大的膽子!巧舌如簧,妄加挑撥,真當我不敢殺你們嗎!”


  樂丹笑著說道:“太後就算真的要殺,也等我等把話說完不遲。”


  太後冷哼了一聲,說道:“說吧。”


  範閑看著太後說道:“太後,外臣與大將軍推心置腹,剖析時局,終於勸其大徹大悟,迷途知返,如此看來,邊軍已盡在太後掌中矣。”


  太後笑著說道:“你勸大將軍投效?”


  “正是。”範閑點了點頭。


  太後看著範閑說道:“上杉虎就這樣聽了你的?”


  範閑笑著說道:“不是聽我的,是大勢所趨。”


  太後問道:“何處的大勢啊?”


  範閑拱手說道:“回太後,大將軍中了沈重沈大人的妙計,身邊親衛盡死,從此以後在上京城是孤立無援,此時再不找人投靠,難不成真的要等死嗎?”


  海棠朵朵皺了皺眉頭,範閑不是和皇帝結盟了嗎?怎麽反倒把上杉虎往太後那裏推,就算要推,也應該推給皇帝啊?這不是助長了太後的威勢。難道範閑要兩頭下注?還是他要撕毀盟約?


  太後還真的不知道上杉虎身邊的親衛都已經死光了,也不知道上杉虎和沈重的鬥爭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沈重是覺得還未鬥倒上杉虎,所以一些旁枝末節還不需要跟太後匯報。


  太後想了想,說道:“先帝在時,曾說過一個故事,有位大將軍戰敗,走投無路,投向對手,然後就借此機會逃出生天,重整大軍卷土重來。範閑,人能屈膝,心卻難測啊。”


  範閑點頭說道:“好故事,大將軍覺得呢?”


  上杉虎從懷裏拿出一本劄記,雙手呈上。


  海棠朵朵上前接過交給了太後。


  太後翻開劄記一看,上麵密密麻麻記載的都是人名。太後不由得問道:“這是什麽?”


  上杉虎回答道:“臣在軍中所有心腹的名字,都在上麵了,上至統軍之將,下至各營小校皆在其中,臣乃一人之軀絕不可能掌控全軍上下,這將官校尉便是臣統率大軍的根基所在。”


  太後心裏歡喜,有了這東西,自己便能夠徹底掌控邊軍。太後看著上杉虎說道:“你把多年掌兵的根基都交出來了?”


  上杉虎拱手說道:“若非如此,怎叫投效。”


  太後看著上杉虎此時謙卑的樣子,倒是誠意滿滿啊。


  範閑拱手說道:“恭喜太後,賀喜太後,從此虎將歸心,亂局可定,這真的是好啊。”


  太後說道:“這話不對,我大齊哪來的亂局。”


  範閑笑著說道:“太後說沒有,那就沒有。”


  太後笑了笑,看著上杉虎和顏悅色的說道:“上杉虎,你的誠心哀家瞧見了,既要投效,可有所求啊?”


  上杉虎抬頭,虎目通紅的看著太後,言語哽咽,說道:“太後,沈重設計害我義父,望太後替臣雪恨!”


  太後說道:“肖恩,他不是被人劫走,大火焚身,怎麽會是沈重殺的?”


  沈重已經見到狼桃和何道人了,也知道劫走肖恩的就是韓重,可惜他沒有證據,不過他覺得範閑和韓重應該會殺了肖恩,既然如此,那就當做不知道好了,就說肖恩已經喪身火海了。


  太後也是被沈重忽悠了。


  上杉虎看著太後說道:“臣惶恐,救走義父的,就是臣的親衛。”


  太後自然能夠猜到救人的一定是上杉虎的人,在上京城,除了上杉虎有這膽子和能力,還有誰。太後冷笑的哼了一聲,看著上杉虎說道:“你倒不怕我定你的罪啊。”


  上杉虎乖巧的說道:“臣願領罪。”


  太後見上杉虎服軟,加上剛剛接受了他的投效,些許小罪,不追究就是了,恩威並施嘛。“說下去。”


  上杉虎看著太後說道:“臣定下李代桃僵之計,想要助我義父逃脫,可沈重卻早有準備,布下何道人和狼桃聯手,意在取我義父性命。太後,臣與沈重不共戴天!”


  太後有些懷疑,說道:“沈重可不是這麽說的。”如果上杉虎說的是真的,那沈重就是欺君了。


  範閑在一旁下套了,說道:“真相如何,問問何道人與狼桃自然能水落石出。”


  狼桃不在皇宮,而何道人是太後的人,宮裏的供奉,自然在皇宮內,太後立刻讓人去傳何道人。


  就在大家等著何道人的時候,沈重也到了皇宮,他正好與何道人相遇,兩人便一起前來見駕。


  太監稟告說道:“啟稟太後,何道人到,沈指揮使已……”太監還未稟報完,沈重便已經進殿了,一點都沒有臣子該有的禮數。


  何道人也進來了,他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禮。


  沈重隻是站著拱手行禮,說道:“參見太後。”


  太後說道:“起來吧。”


  範閑見到了沈重的行為,心中更是歡喜,這沈重竟然仗著太後寵信這般作為,這是取死之道啊。上司看重下屬,下屬如果仗著這份看重和信任便不把上司放在眼裏,舉止輕佻,早晚會被上位者厭棄。範閑了解上位者的行事作風,雖然平時嘴裏說著不在乎虛禮之類的,可是這心裏卻無比享受下屬的恭敬。他覺得可以給太後上上眼藥,“太後果然睿智,請來沈大人當麵對質,也不會冤枉忠臣。”


  沈重看著範閑說道:“範大人,你又想耍什麽手段?”


  範閑看著沈重驚訝的說道:“沈大人不知,莫非不是太後召見?對不住對不住,我看沈大人也不用通報,直接就到殿上來了,猜錯了,抱歉。”


  沈重心裏一突,連忙朝著太後行禮說道:“太後,範閑詭詐,臣憂心太後,未及通傳,請太後恕罪。”


  此時的太後還是信任沈重的,自然不會計較這一點失禮之處,她也要倚重沈重,也不會責備,反倒是寬慰著說道:“你是我大齊股肱之臣,一片忠心赤膽,何罪之有啊,哀家還不至於這麽容易被人挑撥。”


  範閑拱手說道:“太後,冤枉啊,哪有挑撥。”


  太後看著何道人說道:“何先生。”


  何道人連忙彎腰說道:“太後直呼名字即可。”


  太後問道:“上杉虎說,你和狼桃是受沈大人指使誅殺肖恩?”


  何道人支支吾吾的說道:“這.……”


  太後問道:“可有此事啊?不管真想如何,哀家都不會怪罪沈指揮使的,你安心說便是。”


  何道人沉默不言。


  沈重知道這事自己沒有事先和太後說清楚,真要追究起來,有些麻煩,“太後問話,還猶豫什麽?”


  何道人這才開口說道:“殺肖恩之事,確實是沈大人之命。”


  太後看著沈重說道:“沈指揮使,記得哀家曾說過,且留肖恩一命。”她這是在間接告訴上杉虎,自己沒有殺肖恩的旨意,這件事不管如何,都和她沒有關係。


  沈重連忙跪在地上說道:“臣知罪。”他不敢說肖恩並沒有被殺,而是被人劫走了,如果這些也說出來,那先前自己就是欺君,不管是什麽原因,太後都不會繞了自己,他還要留著有用之身為太後清理不忠之臣,他不能死。


  太後臉色有些陰沉,先前上杉虎還未投效,沈重這麽做倒也有道理,不過她不是生氣這些,而是生氣沈重沒有跟她說實話,一個臣子可以做錯事,人無完人嘛,可是不能騙主子,上位者最記恨的就是下位者的欺瞞哄騙。


  太後已經對沈重有了一絲不滿,不過她還要倚重沈重,便決定輕輕放下,給個教訓就是了,看著沈重說道:“唉,現在想想,也是哀家思慮不周啊,沈指揮使因囚禁肖恩,結下私仇,自然擔心肖恩不死反受其害,你殺他也是為了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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