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太不可思議了吧
牢房裏賊眾橫七豎八呼呼大睡,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蟊賊們一個個被驚醒過來。
“哎,又提人去殺頭呀?”
“好像是衝咱們來的呀。”
“你是做賊心虛。”
“咱本來幹的就是賊行能不心虛嗎?”
匪首毛大斥道:“瞎吵吵什麽。”
話音一落牢外的腳步聲驟然就停了。
毛大坐起身子往外一看。柵欄外站著一大群持械衙役,為首的卻是那天抓他們的大個子捕頭王。
眾蟊賊像大閘蟹被連串提上縣衙大堂。
他們跪下後再一抬頭看那堂上高坐的正是那位斷案如神的官,不禁麵露敬意,說道:“犯民叩見青天大老爺。”
宋慈一雙銳眼在蟊賊中一個個地掃過,然後笑容可掬地問道:“諸位何以一個個臉色茫然?”
毛大壯起膽子說道:“哦,這位青天大老爺,犯民們剛才正睡得香呢,不知半夜被提上大堂大老爺想問什麽?”
宋慈說道:“嗯,看來你這人記性不好,你怎麽忘了昨天在牢號裏你們對本官請求過什麽?”
一旁的三子說道:“哦,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們說這牢房太擠了請大人給換間大的。”
宋慈笑著說道:“當時本官又是如何說的?”
三子嬉皮笑臉的說道:“大人說有個地方比那兒寬敞多了,大人說王法大堂。”
宋慈驚堂木啪地一拍,喝道:“對!本官說到做到,所以就把諸位請上這王法大堂了!”
吳淼水暗暗嘀咕,簡直不著邊際。
宋慈對剛才與他對話的三子說道:“噯,你叫什麽?”
三子心裏一驚,說道:“呃,大人問我嗎?”
宋慈說道:“對,問你。”
三子說道:“小人沒有名字,家裏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三子。”
宋慈說道:“那麽三子就是你的名字?”
三子說道:“這算個屁名,我這不過叫個應跟貓貓狗狗差不多。”
賊眾們被三子說得忍不住笑了起來。
宋慈誇他一句說道:“三子,在你們這幫兄弟中我看就你記性最好!”
毛大卻說道:“大人,這可是錯了,咱兄弟中就數這小子最木了。”
宋慈笑著說道:“這麽說你們都有比他更好的記性?那我來考考諸位的記性如何?”
蟊賊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是沒底了。
宋慈問道:“比如說誰能記得起來今年八月初十你們都幹了些什麽?”
蟊賊們一個個蔫了神。
宋慈笑著說道:“怎麽?你們記性也不會那麽不好吧,才發生的事竟記不起來?”
毛大說道:“初十我等打了一票珠寶店,拿了人家價值萬兩的金銀珠寶,不想讓大老爺神眼識破就給抓進來了。”
宋慈點點頭說道:“嗯,記性不錯,不過這太近了,本官再問個稍遠一點的,去年大年三十是什麽天氣?”
毛大隨即說道:“下大雪呀,那雪下的村裏草房壓倒好多呢。”
蟊賊們七嘴八舌頭地附和有人說道:“大年三十我還在雪地裏逮了隻快餓死的野兔,正好過年打打牙祭。”
宋慈突然問道:“六月初六呢?”
堂上霎時一片寂靜。
宋慈又好言好語說道:“去年六月六對諸位而言恐怕也是個不難記住的日子,那天又是個什麽天氣?”
毛大說道:“實在記不起來,不知大人問那天幹嗎?”
宋慈說道:“本官給提個頭,興許就能想起來了,去年六月六天降暴雨。”
毛大說道:“六月的天孩子的臉,暴雨說下就下誰記得哪天下雨哪天刮風啊。”
宋慈說道:“本官再給你們提個醒,有一個木耳商人早上進山收賬,午後出山返回,經實地查訪諸位門前是必經之路,想必不會一點也想不起來吧?”
蟊賊們相顧茫然。
毛大催道:“你們有誰記得嗎?記得就快說。”
三子說道:“那天下過一場暴雨倒還能依稀記得,可沒見過什麽木耳商人呀?”
毛大也是一頭霧水,說道:“是啊,大人能說說那木耳商人長什麽樣嗎?”
宋慈說道:“要是都讓本官說了,又怎麽知道誰的記性更好呢?”
蟊賊們啞然。
吳淼水暗自嘀咕:“簡直是把法堂當做瓦舍戲場了。”
宋慈又說道:“本官再給你們提個頭,木耳商人身上有一樣東西對諸位而言隻怕不會視而不見,是一隻金黃顏色、繡著‘王四’二字的銀袋子!”
三子聞言忽然輕輕“啊”了一聲,本能地反過雙手去護他的屁股。
毛大看在眼裏卻不動聲色。
同時宋慈和英姑也對望了一眼。
宋慈有意提醒道:“你,哦,三子是否記起點什麽了?”
三子慌亂地說道:“不,不,犯民記得去年六月初那幾天,犯民一直都在這縣城裏踩點,不在家,大哥您說對吧?”
宋慈把目光轉向毛大,毛大苦著臉說道:“大人,我等實在記不起來……”
“退堂。”宋慈見實在審不出什麽了,隻好將他們重新押回牢裏。
驛站,宋慈的雙腳泡在水裏,斂神思索著。
英姑在一旁也在想著什麽。
宋慈和英姑眼睛對視片刻幾乎同時叫了對方一聲。
宋慈說道:“哦,你先說。”
英姑說道:“既然大人也想到了我又何必多說。”
宋慈頗有點急切的說道:“讓你說你就說。”
英姑說道:“大人在堂上說到銀袋子的時候,其中有個蟊賊有過異常神色,見他頓然一驚,反過雙手去捂屁股……”
宋慈問道:“哪個蟊賊?”
英姑說道:“就是那個叫三子的蟊賊,其狀十分可疑!”
宋慈頗有點抑不住,興奮的說道:“誰說大海就一定撈不到針呢!走!”
宋慈領著捕頭王和幾個捕快快步向大牢走去。
子夜過後,縣獄大牢內蟊賊們橫七豎八地躺滿一地,一個個都死豬般沉睡。
隻有一雙眼睛閃動著不安,這是三子,他左右看看見同夥們都睡著了就悄悄坐起脫下褲子,開始拆屁股上的那兩塊補丁。
三子又咬又扯好不容易拆下一塊,正想拆第二塊忽然一驚,同夥們不知什麽時候都醒了過來,一雙雙冰冷的目光令他直打寒噤。
三子大驚,說道:“啊,大哥……”
毛大輕輕一聲說道:“上!”
賊眾一哄而起撲向三子卻撲個空。
三子身子小而靈活,又借著黑從同夥胯下一鑽逃到一個角落,跪著向毛大求饒道:“大哥先別動手,聽我說聽我說呀……”
毛大把臉湊到三子的鼻子前,壓著聲音狠狠地說道:“你我當時結夥的時候是怎麽發的誓,你小子該不會忘吧?”
三子說道:“沒忘沒忘,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私食財物自斷手足。”
毛大說道:“還有一條更重的規矩。”
三子說道:“盜人之財不得沾人之血!”
毛大痛心疾首的說道:“可你為什麽殺人?”
三子大叫道:“我沒有殺人……”嘴馬上被同夥捂住了。
毛大一使眼神,捂三子嘴的手一撤,三子喘出一口大氣,壓著聲音申辯著:“大哥真的,我真的沒殺人,我手上真的沒有沾血啊。”
毛大狠聲說道:“住口!剛才那位大老爺一說‘王四’,我就知道是去年被傳得沸沸揚揚的那樁殺人案,可我想不到那是你小子做下的血案……”
三子辯解道:“不不,不是我……”
毛大說道:“不是你!大老爺提到銀袋子的時候,你為何驚慌?不是你那你屁股上這兩塊金黃色的銀袋子的布是從哪來的?不是你你又為何要偷偷拆了它!難道不是你做賊心虛自露馬腳?”
三子說道:“是是,這補丁是我老婆分辨不了顏色用一個銀袋子的布給補的,那銀袋子上也的確繡著兩個字,一個是王八的王,一個是一二三四的四,可那木耳商人真的不是我害的呀!”
毛大咬著牙說道:“事到如今你小子還敢抵賴!不是你殺了人,人家的銀袋子怎麽會跑到你家去了?偷錢不過坐牢,殺人可是要償命的你知道嗎!你犯了門規不要緊,兄弟們也會受到連累,都是有妻兒老小的,全讓你毀啦!”
三子幾乎要哭出聲來了,說道:“不不,大哥,兄弟們,我真的沒殺人,我手上沒沾血呀……”
有賊人提醒道:“大哥,來人啦。”
毛大發狠著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是不想連累弟兄們,就立馬自己一頭撞死!”
三子哀求道:“不不,大哥,我家裏也有父母妻兒,我不想死……”
腳步聲已逼近牢前。
毛大突然奪過三子拆下的那塊布和褲子,高聲呼叫:“大人,凶手在這兒,他是凶手……”
宋慈忽然出現在木柵外看著毛大手上晃動著的那塊金黃色的補丁。
縣衙大堂兩塊補丁宋慈、吳淼水各持一塊在手,細細看著宋慈手上那塊上有被剪去一半的繡字。
吳淼水越想越奇,說道:“大人,王四的銀袋子怎麽會在他的屁股上太不可思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