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十二章少年
楚留香突然仰天而笑,說道:“你聽,無論你是誰,要嚇退我,那是做夢,我遲早要揭破你的秘密你跑不了的。”荒效死寂,渺無人蹤,他那鬼魅般的對手,也不知是否就避在暗中,也不知是否聽見了他的挑戰。
樂丹看著楚留香說道:“他已經走遠了。”
楚留香頓住笑聲,又陷入沉思中,說道:“那癡尼臨死前,究竟要說什麽?她說的無字,難道並非無話可說的無?”
樂丹笑著說道:“我猜她是想說什麽。”
楚留香喃喃的說道:“瞧她的眼神,必定是有許多話要說的,她說的莫非是吳,那凶手莫非是個姓吳的?”
樂丹看著楚留香說道:“你的腦洞開的倒是挺大。”
楚留香心念轉動,突然想起那女尼是死在梧桐樹下,說道:“她說的莫非是個梧桐的梧宇,她莫非想告訴我,那梧桐樹下,埋藏什麽秘密。”一念至此,楚留香立刻轉身,但他還未奔回烏衣庵便已瞧見一道猛烈的火光,衝天而起。
那烏衣庵竟已化為一片火海,那梧桐樹下縱有什麽秘密,也早巳被火燒得於乾淨淨了。
樂丹看著楚留香說道:“看來有人想要毀屍滅跡啊。”
楚留香懊惱的點了點頭,自己沒能早點猜到謎底。
樂丹和楚留香回到城裏,夜市已闌珊。
楚留香又是疲乏,又是餓,但卻逕自先奔快意堂。以秋雲素那樣的人,決非無名之輩,她嫁的文夫,想必也赫赫有名,朱砂門弟子眾多,眼皮很雜,說不定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這幾天,他的心畢竟有些亂了竟未想到他自己本是個眼皮很雜的人,他自己以前又怎會從未聽起過有關秋雲素的事若連他都不知道的人別人又怎會知道?突聽身後蹄聲驟響,一人清叱道“閃開。”
楚留香身子剛避開,已有一匹馬自他身旁衝過。
烏黑的馬從頭到尾,全沒有絲毫雜色黑得閃閃發光,那光澤看來就像是黑色的珍珠。馬上人黑色的鬥篷迎風飛舞,露出裏麵火紅色的緞子,人馬急馳而過險些將楚留香撞倒。但他非但毫不動怒,反而失聲讚道:“好神駿的馬。”對於馬,也和對人一樣楚留香卻有種特殊的觀賞力,有時他瞧見好馬甚至比瞧見美女還要愉快得多。
此刻他眼瞥過使知道這匹馬實是萬中選一的龍種,能瞧上這種馬的人想來也絕不會是等閑角色。
楚留香喃喃說道:“這人又是誰呢?為何來到濟南城?……美女雖然有時會嫁給蠢丈夫,但良駒卻絕不會被庸人所禦,好馬選擇主人時,那眼光的確要比女子選擇文夫精確得多,至少它不會被男人幾句花言巧語就騙過了也不會瞧得白花花的銀子就發暈,而且它選譯好一個人時,也時常比女人對丈夫忠心得多。”他喃喃自語不禁發出了微笑。
樂丹看著楚留香笑著說道:“你倒是清楚的很,人往往以高等動物自居,看不起其他動物,其實人未必比其他動物高貴上一分。”
楚留香笑著說道:“樂兄好見識,佛門說,天下眾生平等。”
“我是不信佛的。”樂丹笑著說道。
還未到快意堂,楚留香就又瞧見了那匹馬,它站在快意堂門口的燈籠下,正不住昂首低嘶。它的主人並未將他係起,似乎根本不怕它被人偷定,幾個人遠遠站在一旁,競不敢走近它。
還有個人捂著肚子蹲在那時,滿臉俱是痛苦之色,楚留香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朋友可是吃了它的苦頭麽?”
那人苦著臉罵道:“這匹見鬼的馬,凶得緊。”
楚留吞微笑道:“好花多刺,美人和好馬也通常都是難惹的,這句話朋友你日後最好時時牢記在心。”他心想瞧瞧這匹馬的主人到快意堂來究竟是為什麽?一麵說話,─麵已大步走了進來。
這時還未到子夜,本應是快意堂賭局最熱鬧的時候,但屋裏雖然燈火通明,卻是鴉雀無聲。楚留香暗中皺了皺眉掀開門走進去。
隻見幾十個陪客竟全都貼牆站,一個個都已嚇得麵無人色,平日燕子般穿梭來去的少女們,也站靜靜發抖。
再看那些保鏢大漢此刻已全躺在地上,有的是已實在爬不起來,有的卻是不敢爬起來。幾十雙眼睛,都在呆呆地瞧那穿黑鬥篷的人。
他筆直站在賭桌前,背對著門,楚留香隻能瞧見他手裏那根黑得發亮的長鞭,還是瞧不見他的麵目。
楚留香隻能瞧見冷秋魂的臉。
冷秋魂的臉上已無絲毫血色,目光中又是驚慌,又是恐懼,也正在盯那神秘的黑鬥篷。
廳堂中靜得沒有絲聲音,緊張得令人戰栗,沉悶得令人窒息,正如箭在弦上,暴風雨將臨。
沒有人留意到樂丹和楚留香走進來,楚留香也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悄悄走了過去,靜靜地站在一旁。
楚留香終於瞧見了這神奇的黑鬥篷他竟是個少年,黑鬥篷裏,是一身黑色的緊身衣,黑腰帶,黑馬靴,黑色的小中皮手套,手裏緊握黑色的長鞭,隻有一張臉是蒼白的,蒼白得可怕。
楚留香從側麵望過去,隻見他鼻梁削直,薄薄的嘴唇緊閉,顯示出他的堅強,冷酷。
他眉捎上揚漆黑助眉毛下是一雙深沉助眼睛,深沉得瞧不見底,沒有人能瞧得出他的心事。
這張臉幾乎是完美的,這少年整個人都幾乎找不出絲毫缺陷,這種奇異的完美,競完美得令人可怕。
冷秋魂盯著他,似乎正在考慮著答複,這黑衣少年也不急,隻走冷冷的瞧他,冷秋魂終於緩緩道:“閣下既然要賭,在下自當奉陪,但在下卻得先請教請教閣下的高姓大名,閣下想必不至於吝不見告吧?”
那少年說道:“我沒有名字。”
他語聲也是冷漠、尖銳、短促的,但卻和中原一點紅的有些不同─兩個的語聲都像是刀,隻不過一點紅的刀已生鏽,這少年的卻是砍毛斷發之利刃,一點紅的語聲淒厲陰森,這少年的卻是暴躁急促。
冷秋魂說道:“閣下既不願將大名相告,隻怕……”
那少年冷笑道:“隻怕怎樣?”
冷秋魂說道:“這裏的規矩,是不與陌生人賭的…。”他瞧了瞧少年的目光,立刻又於笑接道:“但閣下遠道而來,在下也不能令閣下失望。”
黑衣少年輕笑道:“那很好。”
冷秋魂問道:“卻不知在下要賭什麽?”
黑衣少年說道“就賭骰子。”
冷秋魂說道:“賭注……”
那少年一伸手,拋出了塊玉壁,燈光下,隻見這玉壁光澤曲良,毫無瑕疵,就連楚留香,一生中都末見過這麽完美的寶玉。就連傳說中那足以傾國的和氏壁,怕也未必能比這玉壁強勝多少。
冷秋魂也是識貨的,他眼睛立刻亮了,口中卻淡淡道:“閣下要以這玉壁來賭什麽?”
黑衣少年冷冷的說道:“賭你。”
冷秋魂麵色變了變,抑首大笑道:“賭我?我冷秋魂有如此值錢麽?”
黑衣少年說道:“我若勝了,你便跟我走。”
冷秋魂笑聲如被刀割驟然頓佐,眼睛盯桌上的玉壁,目中觀出了貪婪之色,又瞧了瞧上壁旁的骰子,突然說道:“好!我賭了。”
這句話說出,死寂的大廳中才起了陣騷動,楚留香卻知道冷秋魂既然敢將自己的人都押為賭注,他在這六粒骰子上,必定有巧妙手法,必勝的把握。
樂丹卻是看著楚留香說道:“財迷心竅,貪財的人一般隻有一個下場。”
楚留香看了樂丹一眼,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必輸無疑。”這個他自然指的的是冷秋魂。
隻見冷秋魂將六粒骰子一粒粒被拋入那白瓷的碟子中,再用好購碟子蓋起,緩緩說道:“骰子的賭法也有許多種,閣下……”
黑衣少年說道:“賭小,點子少的為勝。”
冷秋魂微微一笑,自信的說道:“賭大賭小,都是─樣的,閣下請。”
冷秋魂剛想將骰子送過去,那少年又冷冷說道:“你先搖。”
冷秋魂想了想,說道:“同點……”
那少年不耐的說道:“同點作和。”
冷秋魂說道:“好。”他手一揚一陣清脆的骰子聲,立刻響徹了大廳。隻見他麵色凝重,全神貫注,將寶蓋在耳旁不住搖動,骰子在瓷蓋中滾動,發出陣陣令人斷魂的聲音。
大廳中每一個人都似已緊張得透不過氣來。突聽砰的一聲,冷秋魂已將寶蓋放在桌上。數十雙眼睛都瞬也不瞬地盯他那隻蒼白的手。他的手緩緩揚起,寶蓋揭開,露出了那六粒要命的骰子──大燈中又爆發起一陣猛動。六粒骰子競都最紅的一點,在白瓷的碟子裏,就像是六滴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