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十一章女尼
楚留香喃喃苦笑道:“但這並非就是說他們都是為她而死的呀,現在,秋雲素既然早就死了,我一切得從頭做起。”這時他己走出桃林,又定了幾步突然頓住腳,失聲說道:“不對,這件事有些不對。”他將這件事每個細節又想了遍,拍手說道:“素心大師足末出戶,又怎知我去找過孫學圃?又怎知道他告訴我靈素請人作畫,乃是為了贈別?”他轉身又種入那庵堂,梧桐樹下,已無人影。
梵唱仍不絕,楚留香衝進去,堂內誦經晚課的女尼,都被驚起,楚留香目光自她們臉上一掃過,找不著放才那烏衣白襪的女尼,大聲道:“素心大師在哪裏?”
一個老年女尼惶然道:“小庵中並沒有人號做素心。”
楚留香說道:“素心大師明明是烏衣庵的主持。”
那老尼說道:“小庵乃是桃花庵,烏衣庵從此繞城西去,還有數裏。”
這裏竟不是烏衣庵?楚留香又不禁征住了,呐呐道:“方才站在樹下的一位烏衣白襪的師父,不是貴庵中的人麽?”
那老尼瞧著他,就像瞧瘋子似的,緩緩說道:“小庵中所有的人都在這裏晚課,方才梧桐樹下哪裏有人?”
楚留香向西急奔,歎道:“我怎地如此糊塗,城裏的大車,怎會在貧民窟外等接客,貧民窟裏那會有坐得起車的人,他明明是在那裏等我,等我,等我上當的,他如此做法,自然是要我以為秋雲素已死,將我誘入歧途。”
樂丹笑著說道:“你才發現啊,但也不太笨。”
楚留香無奈的說道:“你既然早發現了,為何不提醒我?”
樂丹笑著說道:“因為你是楚留香啊。”
這時已是黃昏,這裏是郊外,楚留香施展起輕功,沒有多久,就又瞧見一座寺院建在山腳下。
荒涼的寺院,閃著一盞鬼火股的孤燈,風吹得庭院中的落葉沙沙的響,仿佛有幽靈在上麵踽踽獨行。
晚風吹來,楚留香隻覺得背脊上涼颼颼的,又仿佛有鬼魅在他脖子後吹氣,他身形不停,往燈火處直掠過去。孤燈旁坐個烏衣尼,呆呆的出神,她身上僧衣千瘡百孔,麵色臘黃神情癡呆,竟似巳被鬼迷。
楚留香暗歎道:“難道這烏衣庵竟沒落至於止,那車夫若是真的將我帶來這裏,隻怕我反而難以相信。”他幹咳一聲,道:“這裏可是烏衣庵麽?”
那女尼茫然瞧了楚留香和樂丹一眼說道:“烏衣庵,自然是烏衣庵,誰敢說這裏不是烏農庵。”
楚留香看不出她有作假,又問道:“不知素心大師可在?”
那女尼想了想,突然格格笑了起來,說道:“在,自然在,誰敢說她不在。”
這詭秘的庵廟,奇秘的癡尼,詭異的笑聲競使得楚留香也忍不住機伶憐打了個寒酸,問道:“不知師傅能否帶領在下前去參見素心大師?”
那女尼霍然站了起來,說道:“隨我來。”她手托那盞油燈,鬼火般的燈火,瞧著荒庵裏褪色的神幔,金漆剝落的佛像,也瞧落葉、荒草、積塵、蛛網。她高一腳,低一腳的走,穿著荒涼的院落,這烏衣庵中竟瞧不見別人的影子,若有,便是鬼魅在暗中窺人。
樂丹自然是不會怕的,這個世界上就算是有鬼,也不敢靠近樂丹分毫。
後院裏沒有點燈,沉沉的暮色,蕭瑟的梧桐下,有間小小的撣堂,風吹著殘破的窗戶,發出一陣陣令人悚栗的聲響。
那女尼忽然回頭笑道:“你們等著。”
楚留香瞧門上密集的蛛網,忍不住問道:“素心大師莫非在坐關?”
那女尼癡笑道:“坐關,自然是在坐關,誰說她不是在坐關。”她癡笑撥開門上的蛛網,走了進去。
楚留香隻好在門外等,院子裏更黑,樹上似有梟鳥夜啼,宛如鬼哭,他站在樹下,心裏不覺有些發毛,要不是有樂丹在旁邊,他還真的會害怕。
過了半晌,隻聽那女尼在禪堂中說道:“師傅有人來瞧你了,你可願見他麽?”又過半晌,那女尼又舉燈走了出來,笑道:“我師傅點頭了,你們進去吧。”
楚留香鬆了口氣,說道:“多謝。”無論如何他總算能見素心大師了。
樂丹看著楚留香說道:“我就不進去了,我對尼姑沒興趣。”
楚留香翻了個白眼,他發現,自己和樂丹在一起越久的時間,翻的白眼就越多,他大步走了進去,閃爍的燈光,從門外照了進來。楚留香說道:“素心大師─大師。”
陰森黝暗的屋子裏沒有人回答。
楚留香再走進左兩步有風吹過,突然一條影子飄了過來,借那鬼火般的燈光瞧一,這哪裏是人。
這竟是一副死人的髓髏。
這副枯骨就懸在梁上,隨風不住飄蕩,一陣陣腐屍的臭氣,令人作嘔,楚留香不覺嚇的呆了。
那女尼瘋狂的笑聲,已自門外傳了進來,拍手笑道:“你見她了……你見她了,為什麽不說話呀?”這梁上的枯骨,竟然就是楚留香一心要尋訪的素心大師,她競然早巳懸梁自盡了,連血肉都已化為枯骨。
這癡狂的女尼競未埋葬她的體,競和楚留香開了個瘋狂而惡毒的玩笑,她競是個滿懷惡意的瘋子。
瘋狂的笑聲,不住傳了起來,那癡狂的女尼不住拍手跳躍,連手裏的油燈都已摔破在地上。
燈火熄滅鬼氣更重。
楚留香掌心不禁有些濕濕的,一步步往門後退。突然間,那粱上的柏骨競向楚留香撲了下來。
楚留香驚駭之下,又想閃進,又想伸手擊接。
就在這時,一柄劍閃電般自枯骨中穿出,直刺楚留香的胸膛這一劍來得好快、好毒。
楚留香竟幾乎不能閃避,胸腹鬥然向後─縮噬的─聲,劍尖已劃破了他前胸的衣服。
也就在這時,幾點目力難見的烏光,帶著尖細的風聲,直打他咽喉、胸腹間幾處要穴,一條人影自梁上飛起,蓬的撞開屋頂,帶著一陣陣淒厲詭秘的笑聲,飛一般逃了出去。
楚留香避開劍已料到對方麵必有殺手,身形早已乘胸腹的收縮之勢向地倒了下去。
烏光便堪堪擦他身子飛過。
隻見那穿屋而去的黑影,一身黑衣,身法快如鬼魁,赫然正是害死天強星宋剛,以忍術遁入大明湖的那個人。
等到楚留香翻身掠起,亦自穿屋追出去時,這詭秘的人影早巳不見了,星月連天,涼風颼颼。
楚留香站在屋頂上,冷汗不覺早巳濕透重衣。他征了半晌,回身躍下來,那女尼仍然癡癡站在院子裏,動也不動,連笑聲都已頓住。
楚留香掠到她麵前,厲聲問道:“那是什麽人?你可是與他串通好了的麽?”
夜色中,隻見那女尼麵上突又泛起了一絲詭秘的笑容,眯眼瞧了楚留香幾眼格格笑道:“他……我……”笑聲突然中斷,身子突然一陣抽搐,仰天倒了下去,然後便有幾點鮮血自她咽喉,胸膛間沁出。
原來方未擊中楚留香的暗器,穿門而出,竟全打在她身上。
楚留香俯下身予,隻見鮮血的血跡,流出來後,立刻變成了一種廳特的摻碧顏色,她眼鼻五宮裏,也滲出了鮮血。
楚留香悚然道:“好毒的暗器,你……你…你好好去吧!”他知道這樣的暗器打在身上,是誰也無救的了,他方才反應隻要稍遲一步,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
那女尼胸膛裏猶有一絲殘餘的呼吸,突然張開眼來瞧楚留香,目光竟突然變得奇異的清澈而明亮。
楚留香暗然說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那女尼嘴唇啟動幾次,終於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音,道:“無……”
楚留香歎道:“你已無話可說了麽?”
那女尼滿是焦急之色滿頭俱都流下汗珠,但饒是她用盡所有力量,卻已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來。
她終於死了。
她臨死前回光反照,神智突然份外清明,競給楚留香留下一條重大的線索,隻可惜楚留香卻不知道。
樂丹看著楚留香說道:“她不是沒話說,而是說不出來。”
楚留香歎了口氣,說道:“說不出來。”
楚留香走出烏衣庵,夜色己很沉重,他心情卻更沉重,他寄以最大的希望的一條線索,竟又斷了。他看著樂丹說道:“難怪那凶手不怕我尋來烏衣庵,原來他早已知道素心大師死了,否則我在孫學圃窗外時,雖然在全神防護他向孫學圃下手,但後來他還是有許多機會將孫學圃殺死滅口的。原來他競想借孫學圃之口,說出烏衣庵,然後再假冒素心大師將我誘人歧途,誰知我竟瞧出了他的破綻。於是他一計不成,算準我必來烏衣庵,就先躲到那禪堂的梁上,乘我不備,擲下素心的屍體,向我下手。這一次他雖未成功,但他的計劃卻委實不能說不周密,他的手段更毒我隻要稍有疏忽,便難免要遭他的毒手,他一心不願我涉及這件事中,不借殺死這許多條人命,可見這件事所牽涉的秘密,必定驚人得很。”說到這裏,楚留香非但毫無膽怯退縮之意,反而更激趙了他的敵愾之心,耍和這厲害的對手較高低。
樂丹看著楚留香說道:“那你想怎麽樣?”
冒險,楚留香他根本不當做一回事,他看著樂丹笑著說道:“越是危險的事,我反麵越覺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