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奧雷耶家族辛辛苦苦,花了上百年功夫才逐漸建築起來的城堡,被105門各型大炮,僅僅花了不到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堆平了!


  除了中途有打著白旗跑出城堡外面投降的幾十名敵兵以外,其他防禦者都隨著倒塌的城堡徹底被掩埋在石礫沙土之中。奧雷耶家族到最後也沒有投降,而是悲壯地與城偕亡了,當然,他們的死並非沒有價值的。至少,城外那些南方人的眼裡,就頗有些帶著淚的,大部分更是默默無言、臉色陰沉。


  查理?波旁坐在一張馬紮上,頗有些失望的情緒,溢於言表。


  他轉過頭,神情嚴肅,「俞將軍,你說過這招會有用的,我看這幫南方人根本沒有半點悔改的意思。」


  一旁的俞大猷還未說話,巴勃羅將軍便發作起來,「真是浪費時間,浪費經費!這樣興師動眾的有意思嗎?我倒是覺得我們像被展覽的動物一樣,被那些南方人冷漠戲謔的眼神看來看去,真不像話!」


  俞大猷沉吟了一下,並沒有介面去吵吵嚷嚷,他臉色平靜地看了看兩位正副指揮,「我們的行動,只是告訴他們,不應該有任何反抗事件的發生。如果有的話,我不介意一個山頭一個山頭地撕下他們所有的硬殼,殺掉所有的抵抗者!正好我們的移民計劃又要重新啟動了,普羅旺斯不想變成第二個尼德蘭,那他們只能37605738乖乖就範。我不怕殺人多,有誰膽敢忤逆王上的統治,我就殺誰!且靜觀其變吧!」


  巴勃羅臉色大變,他嚴厲地瞪了對方一眼,剛準備說話,卻被波旁公爵的手勢打斷了。後者冷冷地道:「俞將軍說得有道理!這樣吧,對南方人可能的抵抗行動,俞將軍必須有詳盡的應對方案,如果發生問題,我必定要追究俞將軍您的責任!」


  巴勃羅緘口不言,眼光閃爍。俞大猷則看了看波旁公爵表情嚴肅的臉膛,立正敬禮,「是,公爵閣下!」


  法蘭西,多菲內地區。


  從瑞士穿越山區而來的哈軍中央集團,在到達平原后第一件事,並不是利用武器優勢,像刺刀般插向里昂,而是緩緩地擺開陣形,搜集糧草、建立補給點、修整道路、並在重要地區建設中小型防衛工事。


  與此同時,從尼德蘭支援上來的新教聖職人員等,包括已經激起不少輿論的「新教阿維農主教」,都迅速地展開了工作。


  隨著哈軍佔領區的不斷擴大,新教在法的教區設置也在不斷變更,阿維農主教,同時兼任法蘭西教區的次席領袖,稱法蘭西第二樞機,下轄普羅旺斯主教、多菲內主教以及諾曼底主教,地位都相當於天主教的大主教一級。


  共治會在尼德蘭獲得了極佳的口碑,贏得了非凡的人氣,正是因為他們兼顧了「正義」、「公平」,並對資產階級和下層民眾執行寬鬆的政策。不像對羅馬教廷,人們要繳納包括萬惡的什一稅在內的無數苛捐雜稅,還要受到主教(事實上是另一種形式的封建領主)額外的凌辱與壓迫。看看歐洲大地,除了曾經繁榮點的義大利以外,最奢華、最漂亮的建築幾乎都是教堂,次一等的就是王宮帝宅,再次一等的就是貴族城堡,最簡陋、最沒有美感,是普通民眾的茅棚狗窩。


  無論是從政治角度,還是從經濟角度,新教對舊教的變革,都已經達到了深入人心的程度。尼德蘭高舉新教旗幟,並且最終促成了歐洲新教世界的同盟鹿特丹同盟,使得數十個國家地區脫離羅馬的桎梏,浴火重生,這已經是樁利益巨大的買賣了!

  也許今天還看不出這一事件的影響力,不過假以時日,所有人都會恍然大悟。哈軍一手領導並推動新教團體間的同盟,無疑為他們披上了一件神聖耀眼的黃金聖衣,就像十字軍能打著「聖戰」旗號為所欲為一般,此後哈軍在大陸的所有軍事行動,都可以引申為「驅逐邪惡宗教」、「拔除毒瘤」的正義道路。


  里昂附近的法軍幾乎都聞風而動了,里昂作為法蘭西王國中部的政治、經濟中心,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不亞於首都的重要性,從王室成員到普通民眾,都很清楚這裡輕棄不得。


  最早支援而來的法軍,就是他們的近鄰,波旁公國的軍隊,這也是跟哈軍最具糾葛的法軍參戰部隊之一;其次還有奧弗涅、馬爾什、香檳諸地區的軍團,在各自大小貴族的糾集下,蜂湧而至。


  哈軍阻塞了里昂至義大利的交通線,那就是斷了許多貴族的財路,他們能不拚命反抗嗎?


  在塞拉弗的親自指揮下,從錫耶納返回的瓦氏也變得犀利而冷血起來,她先是率軍突襲了里昂東部重鎮梅濟約,迫使法軍駐防部隊拆毀羅訥河上的所有橋樑,退守城區要塞。


  然而,法軍想要借兩條河流,即索恩河、羅訥河的天然防禦線,迎頭狙擊哈軍的策略還是失敗了。瓦氏軍團突然在羅訥河上游扎筏渡河,突然佔領了蒙呂埃勒,隨即大張旗鼓向兩河夾峙中的里昂城中心前進。


  里昂的市民階層立刻發生了騷動,他們不顧勸阻,想方設法越過身後的索恩河,向主教堂集中,還有些人乾脆連觀察形勢都顧不得了,直接向羅阿納、第戎方向逃跑。


  在這種情況下,旺多姆-波旁公爵只得匆匆率領所有士兵,離開城牆的保護,準備在城外的一處丘陵上擺開陣勢,與哈軍提前決戰。


  此時哈軍的兵力約24000人,在帕爾馬戰役中損失的精銳,一時間難以補足。而瓦氏前往錫耶納執行「清洗」,必然也不會毫無折損。


  威尼斯人在獲得滿意的戰利品后,還是打道回府了,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因為太過緊隨哈軍,而得罪了法蘭西人。在此情況下,尤其是塞拉弗獲得了額外的財力和人力支援,他立刻拋棄了速決的念頭,轉而思索穩紮穩打的可能性了。


  而大軍緩行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為了等待落後的炮兵部隊。如果沒有那些火炮,帕爾馬戰役不會打得如此順當,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故而無論是走到哪裡,甚至翻山越嶺,陛下也不敢把大炮當作消耗品那樣棄如敝屣。


  而瓦氏的進攻,卻恰恰把火炮部隊完全摔到一邊了!


  這可不是託大!


  雖然從羅納?奇斯那裡,塞拉弗的對頭們都知道了哈軍燧發槍的厲害,並且還看到了實物,不過他們要想仿製出來,還是有非常難度的。


  沒有機床,就想炮製出如此大批量合格的槍械,顯然不會輕鬆,對於手工作坊來說,其產品無論是從質量還是從數量上,都沒有辦法跟哈國的正規兵工廠相比。


  瓦氏的手裡當然有著最好的牌,那就是墨卡托師。


  墨卡托中將已經被授予二級聖騎士勳章和帕爾馬戰役立功人員都頒發的「雛菊勳章」。


  同時他還因上官的推薦及陛下的好評,一腳踏進統帥部的大門。


  他的師團,在到達歐洲戰場的第三年,進入一線師行列;現在,更是享受恩格沃德快速應急保障軍團一般無二的特級待遇。


  陛下曾驚異於他的政治能力,因為軍隊的高層中,能有全局意識的政治人才實在是少之又少,而像墨卡托這樣既是高級軍校績優畢業的,又能很好體察政治風向,從而做出判斷的,更是鳳毛麟角了。


  這樣的人才給予快速提拔,也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里昂城處在兩條河流夾峙的地區,即羅訥河與索恩河,兩河在城南地區完成交匯,將整個城區劃為天然的一處半島。


  可以想像旺多姆-波旁公爵的軍團在這種地形下是無法展開的,他們看上去佔據高處的優勢,實際上卻是以劣敵強。


  不足5000的哈國陸軍第212師,以密集陣形緩緩推進,隨即向敵軍團所駐紮的丘陵制高點發起進攻。


  他們犀利而密集的彈雨,宛如一把把鋒利的刺刀,將法軍的部署全部打亂。不但如此,他們還擊退了試圖從兩翼包抄的部分薩沃納軍團的連隊。當然,也是因為這一意料外的伏擊,使得瓦氏如臨大敵,即刻中止了進攻。否則,波旁軍團的全面潰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狼奔豖突的旺多姆-波旁公爵吃了大虧,在這場戰役中遭受了1400多人的傷亡,其中他的直系屬將包括近衛騎士都死掉了200多人!他連換了3匹馬,匹匹帶傷,自己王冠也掉了,披頭散髮逃回里昂,還不敢久留,匆匆整理了一下私戍和細軟,便帶頭逃跑!


  里昂城一下子變成了混亂的大本營,哭爹叫娘的聲音連城外已經準備搜索薩沃納伯爵殘部的哈軍部隊都聽得清清楚楚而最為搞笑的是,哈軍並沒有趁機攻城,因為他們沒有收到主帥的命令。


  里昂城自家的混亂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三天的早上,由於城內兵匪橫行,犯罪率陡升,那些從義大利尤其是熱那亞搬遷來的商人叫苦不迭。他們的人首先逃出城外,向哈軍營地跪倒稱降。


  瓦氏在收到里昂城中貴族的降表時,一時竟還無法置信,再三確認後方為自己的多慮而苦笑了!她的軍團於當日全部開進里昂,接收了最豐碩的果實。


  按事後的統計,里昂城此次內亂,死傷超過5000人,被搶劫的金銀珠寶和值錢的貨物總價超過19萬達特,約1270名女性遭到性侵害,而哈軍入城后被市民指認而斬首的就有516人!

  恢復了秩序的短短几天時間,里昂城不戰而下。


  而正是這短短几天功夫,大約就有20000多的民眾、貴族和聖職人員瘋狂地從索恩河大橋往西逃亡,大部分的人都躲入了距城市10英里的山地林區之中。


  這些逃亡人員中不乏暴徒和違法者,他們甚至偷竊、搶劫了主教堂的黃金器皿。當然,這些人很快就被全部捉拿歸案,在里昂城最高點,「禱告山」的富維耶修道院被斬首。


  塞拉弗一世等駕臨富維耶山(即禱告山),富維耶修道院一如中世紀許多地方的修道院那樣寂靜、安祥,這是一座女修院,此外山上還有兩座其他的修道院,往常里昂大主教的私邸也建在山上,頗有鬧中取靜的閑適。


  陛下的情緒極好,連內衛首領方必勝都看了出來,他湊趣地上前,按照*人的風水觀,額外在他耳邊評贊了幾句。


  這座山位於里昂魯恩河西側,河水依山勢繞行,而呈向內環抱的弧形。


  山間草木茂盛、溪流潺潺,登巔后可俯瞰里昂整個城區,尤其兩河夾峙的半島中央,是為里昂城富裕家庭的首選,諸多義大利銀行家在此投資興建了許多華美精緻的建築,更帶來了文藝復興式的前衛格調,里昂人無不以此為榮。可惜今天,這番美景虛設,卻是便宜了他人!


  「這真是塊龍興之地啊!」塞拉弗呵呵一笑,眼光卻看見遠處修道院旁的小徑,正有些修女在探頭探腦。


  公爵衛隊自然不會關注這些沒有威脅的人員,當然他們也不會輕易把她們放入警戒線。


  瓦氏卻是皺了皺眉,輕聲道:「什麼事?」


  有騎士走了上來,「稟報大人,一名叫弗朗索瓦?拉伯雷的教會醫生請求覲見陛下,他是向陛下呈其作品而來。」


  「這樣的傢伙,沒有一萬也有九千,陛下見得過來嗎?」瓦氏冷笑道。


  這位騎士垂手說道:「屬下見其談吐不俗,有若巴哈馬公爵,想來陛下可能欣賞,這才冒昧前來打擾。」


  瓦氏想了想,「好吧,反正沒別的事,趁著陛下高興,叫他來。」


  這位騎士喏喏地退了下去,身上一涼,這才發覺都被冷汗浸透了。


  一會兒,這位叫做弗朗索瓦?拉伯雷的傢伙就被衛兵帶了上來,他的身旁還有一人,個頭很高,穿著黑色長袍,鬍子拉碴,看樣子像是遠行的旅客。塞拉弗注意到衛兵手上還拿著一隻沉重的包裹,似乎是此人的行囊。


  「是拉伯雷先生?」


  「梅爾法斯特!是你!」


  出現在塞拉弗身邊的一位貴族打扮的侍從,竟然是里昂市政廳的高級官員,梅爾法斯特?德?貝拉。貝拉家族也是南方盧瓦爾地區很有聲望的家族之一,史上曾得授阿維農教區的許多高級聖職。


  這位梅爾法斯特是里昂城銀行家公會的首席,市政秘書,相當於市長助理的角色。在哈軍入城前就秘密與哈王接觸,靠著機敏的頭腦和優良的政治意識,他混到了御前參贊顧問。


  貝拉家族是羅馬的忠實信徒,但梅爾法斯特不是。他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而無法承嗣爵位,不得不終日流連於滿身銅臭的商賈之間,這是最令他慰為憾事的。眼下有這樣的好機會,他還不懂得趕緊靠上去,那他的腦袋真是被門夾過了!

  俗話說得好,每一個侵略者後面,都會跟著一個彎腰呵背,梳著中分的**賊。梅爾法斯特雖然昂首挺*,髮型也不是油光鋥亮,但他的臉上卻深深打著法奸標籤,一目了然。


  「陛下,這位就是弗朗索瓦?拉伯雷,原是本篤會修道院的神甫,後來還俗,在巴黎大學醫學院獲得學位,去年以來一直在里昂的教會醫院裡任職。」


  拉伯雷和貝拉家族的一位修道院長讓交好,這位讓?貝拉當然也是該家族的直系,繼承家業。不過在里昂城破前夕,讓就離開了修道院,逃往巴黎。


  也許拉伯雷沒有逃出去,是因為他本小利微,根本無法在亂軍中離開。


  這是他的不幸,同樣也是他的幸運。


  拉伯雷彬彬有禮地向征服者行了禮,他經常聽說眼前這位雄主,但脫開那些恭維的油畫作品,見識到真人,還是第一次。


  另一位也跟著他行禮,不過看著此人的樣子,塞拉弗立刻給他上了一個定語,「猶太人」。


  「尊敬的陛下,我是35天前從阿維農一路步行來此參拜您的米歇爾?德?諾特達姆,我現在是位流浪醫生。」


  塞拉弗微笑著點點頭,突然覺得這位其貌不揚的傢伙眼神如此炙熱,就像餓狼在看一隻瘸了腿的小羊羔一樣。不免稍有些不悅。


  拉伯雷忽然開口了,「陛下,諾特達姆先生是蒙彼利埃醫學院最富權威的教授,我幾年前還曾做過他的學生。不過老師僅僅在南方呆了一年,就離開了,原因是他被那群庸醫嫉妒。」


  蒙彼利埃,曾經普羅旺斯公國的重要城市之一,亦屬於地中海城市圈,西距馬賽100英里左右。但隨著普羅旺斯受法王控制,地域越來越狹小,現在已被划入他省。


  蒙彼利埃醫學院的大名,甚至不亞於巴黎大學醫學部。該學院創建於洪諾留三世時期,1220年。這是法蘭西最早的醫科學校,也是蒙彼利埃大學的前身。


  可以想像,法伯雷、諾特達姆兩人都曾在這所學院中畢業,其中後者還擔任過教授,水平可想而知。


  法伯雷通過察言觀色而迅速地為諾特達姆排解了困境,這種帶有明顯義氣的行為,立刻引起了塞拉弗的注意。


  「好吧,聽說您想呈遞一本著作給我,是嗎,拉伯雷先生?」


  「是的,陛下,我的書已經被教會禁了,我想現在整個歐洲,也只有您能夠挽回此事。」拉伯雷直言不諱地說道,「此外我還有另外的小冊子要呈遞給您。如果可能,我還想與陛下探討一下聖經,以及新教教義的短長。」


  塞拉弗皺了皺眉,望向身旁的梅爾法斯特。


  後者連忙說道:「我認識弗朗索瓦很多年了,他並不適合呆在教會,擔當神甫也是無計可施的下策。他寫了很多東西,諷刺教廷和社會,我看他的思想一直都很貼近新教這邊,尤其是陛下的『共治會』……」


  塞拉弗心道你不懂就不要裝懂,共治會跟新教思想有什麼關係?

  不過拉伯雷的意思,他已經明白了。這是個跟天主教格格不入的人才。


  他的書?難道就是那本《巨人傳》?

  這是去年刊印的,很快新大陸幾家出版社就得到了翻印的通知,這本書已經和《天球運行論》一樣,被列入新教理論家必讀的作品之一。


  能跟哥白尼相提並論,這是何許人也?又有何德何能?

  只聽塞拉弗訝然說道,「我想起了一個名字,亞勒戈弗里巴?奈西埃!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一直顯得很平靜的拉伯雷,卻突然渾身輕顫,他難以置信地抬起了頭,「難道您……」


  「哦,原來真是你!」塞拉弗釋然地大笑,「請原諒,拉伯雷先生,你的那本書《巨人卡岡都亞之子、迪波沙德王、鼎鼎大名的龐大固埃的可怖而駭人聽聞的事迹和功業記》因為名字太長,被我改成了言簡意賅的《巨人傳》了!」


  拉伯雷的臉上充斥著不能置信、震驚及一點點喜悅混合起來的複雜表情。


  「我,我真的很吃驚,陛下!」他艱難地吐詞道,「您是說,您讀過我的書了?」


  「不但如此,我還命令出版了您的《巨人傳》,當然,請諒解我此前沒有徵得您本人的同意。」


  「不不不,那完全沒有關係!」激動之下的拉伯雷口不擇言,他甚至乾笑了一下,「我真的沒想到,真的沒想到竟然還有一位明君能夠欣賞並讀完我的作品,雖然我很用心的寫,但遺憾的是,那既不成詩,又不成曲。」


  「文筆和修辭都很上佳,雖然不是詩,但有詩的韻味。我看至少比那位寫女人*的傢伙要強得多!」


  眾人都快意大笑,塞拉弗說的是現在哈國宮廷的首席詩人,克萊芒?馬羅,大家都知道這位詩人為索尼婭王后寫過不止一篇火辣辣的情詩,而塞拉弗是最看不慣此人的。但也許是為了面子著想,「*詩人」仍佔據宮廷的一席,而王國的主人從未宣布過將他免職。


  馬羅先生在文辭上的造詣早就為世人所熟知了,當然他還曾在法蘭西宮廷中擔任過職務,並陪伴過弗朗索瓦一世,從這點上看,他比拉伯雷要成功得多。


  拉伯雷的《巨人傳》,看上去像篇粗陋不堪的滑稽小說,但實際卻是影射社會現狀,骨子裡很是沉重。


  《巨人傳》的主人公,自然是身高馬大的巨人,卡岡都亞出生時要喝17913頭母牛的奶,衣服要用幾萬尺布,他胖得有十八層下巴,把巴黎聖母院的大鐘摘下來當馬鈴鐺,同時一泡尿淹死了2***16人。


  就是這樣一個人,卻不能呼風喚雨、騰雲駕霧,他們仍然是走在人世間的凡種,具備人類一般無二的思維、生活和行為。


  拉伯雷以此說明,人的價值、力量和尊嚴是巨大的,但是為了讓這種先天品質得以充分發揮,則必須依靠正確的教育。


  拉伯雷批判了當時流行的經院教育,認為那把孩子越教越蠢,什麼也學不到。他主張全面的和啟髮式的教育,目的是培養出全知全能的巨人。


  這跟哈國教育局的副局長,胡安?L?維夫斯先生的教育理論簡直是不謀而合這也是《巨人傳》能迅速予以大量翻印,並登錄陛下案頭的重要條件之一。


  拉伯雷還針貶時弊,以寓言形象諷刺教規、教階劃分、教皇特權和倒行逆施,對教會的批評往往和枉法現狀聯繫在一起。巨人傳稱:司法人員是穿皮袍的貓,法律好比蜘蛛網,只捉小蒼蠅,不敢惹大牛蠅。胖子國是大腹便便的富人吃得脹破肚皮,而無糧國的農民被地主無情地吞併。


  也許是諷刺得太厲害,這本書令拉伯雷不敢用真名出版,於是他將自己名字的字母組成重新排列了一下,變成了「亞勒戈弗里巴?奈西埃」,由於該書通篇都有笑料,且激情飽滿,迎合了文藝復興以來法蘭西人的胃口,因此迅速走紅。只不過《巨人傳》很快被教會憎厭,授意法院給予「*書」的名號加以禁絕。


  在塞拉弗看來,就宣傳資產階級生活,反對封建,反對教會等方面來看,一百本《天球運行論》也抵不上一本《巨人傳》!有些作家的一支筆,果然是可以當成軍隊來使用的,至少頂五個師,甚至十個師。


  《巨人傳》里有一句話,叫做「一切皆有可能」。


  這樣的人才來投奔自己,塞拉弗也不能不鄭重地虛席以待。


  正好,王國準備成立信息和宣傳部,這位拉伯雷毫無疑問可以在宣傳方面發揮專長,他的筆杆子,正是為新教共治會準備的!


  塞拉弗臉上帶起了和煦的笑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心情舒暢,準備暢所欲言的前奏。


  「我看那邊山坡旁的樹林風景很不錯,各位不若移步。」這位陛下罕見地客氣說道,一邊側頭吩咐,「衛兵,準備好野餐桌椅,遮風帳和火盆,當然也不要忘了多備幾瓶好酒!」


  冬日的夕陽里,整個裡昂城彷彿被染成金色。恢復了秩序的城中,商業活動重新興盛起來,而市民的購物的首選,卻不是麵包和香腸,而是蠟燭。每年冬天,必有一場紀念聖母瑪麗亞的活動,家家戶戶都會破費地點起蠟燭,整個城市一片星光燦爛。


  根據新教里昂主教的建議,哈軍保留了當地的風俗節日,祈禱山也會正常開放。這裡不但有修道院,也是紀念聖母的重要場所,甚至新教共治會已經準備發起一場募捐,準備在這座山上建起一座漂亮的聖母院。


  有了美酒和可口的食物,任何寒風都刺不進人們的骨頭裡去。


  塞拉弗與拉伯雷與談甚歡,一直談到暮色沉重,需要點起蠟燭之時。此時山下也是一片燭光,愈來愈鮮明、耀眼,拉伯雷欣然地同意了陛下的請求,決定前往新大陸繼續發展。


  在此之前,他決定幫自己的朋友兼師長一把。


  不曉得為什麼,米歇爾?德?諾特達姆此前就是一副沉默不語的樣子,即使偶爾挑起話題,也是哼哼哈哈;他只顧著在火盆上烤肉,並不停地飲酒,如果不是那些波爾圖葡萄酒的年份不高,估計他就要醉了!


  「尊敬的陛下,我這位老師不但醫術高明,而且他還是個預言家,他的預言非常準確,不過還都不為人所知。他曾經告訴我,里昂是個好地方,能帶給我豐沃的土壤,果然,我在這裡出版了我的書,雖然它很快被禁……」


  塞拉弗微笑地聽著,忽然眉頭一動,他想起來,那位米歇爾並不是一直呆在里昂的,也不是被人推薦來的,而根據他的自稱,他是從南邊很遠處走路來的,只為到這裡求見自己。


  難道說,他早知道自己會來里昂?


  不可能,一定是個巧合!

  他忍不住看向對方,而米歇爾?德?諾特達姆此時也正好看向他。這位有猶太人血統的傢伙,可能令塞拉弗心生警惕,不過畢竟索巴之事也已經過去許久了,種族之辨至少在哈布拉德王國這裡,不應該成為社會主要矛盾。


  「怠慢了,諾特達姆先生,您是哪裡人?」


  「我來自阿維農,尊敬的陛下。」他一語雙關地道,既表示他的出生地,又表示他此來的方向。


  「看得出,您行容疲憊,為什麼會選擇從待遇較好的醫學院離開呢?」


  「拉伯雷說我是被排擠,事實上是我自己選擇了一條自由些的道路吧。拉伯雷的書里不是也提到嗎,自由的意志。」


  《巨人傳》里,拉伯雷諷刺教會,並描寫了一個理想化的修道院,其拉丁文意思就是自由意志。這個修道院沒有陳規陋習,沒有刻板的條例,全按人類的意願進行。不能不說,這是拉伯雷身上文藝復興思想的顯著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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