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可這一切溫情脈脈的面紗在今天的大戰中被徹底撕毀了。無數炮彈飛出,無數人馬殘屍橫飛,打碎了哈布斯堡家族的老大帝國之夢,也打碎了查理一世重建歐洲秩序的野心。這一天是星期五,恐怕是會被帝國一方永遠記住的「黑色黑期五」吧?


  烏德勒支之戰,成為了尼德蘭戰役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也可以這麼說,這同樣是哈布斯堡家族由盛轉衰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在這一刻,能夠感受到如此命運之厄的,除了哈布斯堡家族已經昏倒的主公以外,也許就只有特立尼達家族的「雄獅」了吧?他恐怕也在感慨,在歐洲能堪堪與他一戰的,恐怕也就只有查理一世這麼一位君主!

  至於法王弗朗索瓦一世?

  塞拉弗只能用不屑的嗤嗤聲來表示對此人的輕蔑了。


  帕維亞戰役,哪怕支援了2萬人的瑞士軍團,到最後此君仍然慘敗於宿敵之手。波旁公爵走到被俘者身邊嘲弄的時候,估計整個法軍的士氣都已然跌到谷底。在此之後,就算再怎麼振作,法軍在戰場上看到身穿切口裝的部隊,都會心底拔涼拔涼的吧,這種糟糕的記憶甚至一度超過了百年戰爭時期法蘭西騎士看見英格蘭長弓手時的表現。


  烏德勒支城內一片硝煙瀰漫、屋倒牆摧的慘樣;原本整齊清潔的舊運河,現在卻斷然看不見清澈的水流,只能不時看到傾倒的建築、各式垃圾及人畜屍首。


  查理一世是花了大力氣想摧平這座「新教共治會首府」的,尤其是在聽說那位年輕的大主教約翰?加爾文也駐蹕於此時,更令他大感惱恨,射石機、大炮和諸多攻城武器不停地往城內拋擲彈藥,雖然哈軍方面也予以強力回擊,不過損失仍然很大。


  只有那座尼德蘭境內最高的「主教塔」仍然矗立在聖馬丁大教堂範圍內。當然,天主教聖職人員早已被驅逐乾淨,現在作為共治會大主教辦公、起居的地方,新教各國聯絡人也時常會在這座教堂里舉行會議。


  在烏德勒支戰役時期,教堂也被徵用,以治療傷患。


  此時,大量身穿罩衣、面戴口罩的男女,正從四面八方向大教堂方向有條不紊地行進,絡繹不絕的抬著傷員、屍體分門別類地歸攏到不同的地點。神甫們則忙著用嘶啞的聲音對亡者進行祈禱、祝福,幾處冒著黑煙的地方,總有他們悲傷的身影。由於激烈的戰鬥,雙方死亡人員眾多,即使是在冬天不易腐壞的季節,戰役司令部仍下達了對屍體儘快火化的命令。烏德勒支各家各戶都被共治會要求行動起來,在哈軍人手不夠的情況下,對他們進行必要的協助。


  這段時間統治烏德勒支的最重要力量,恐怕已經是「尼德蘭民兵」了!


  那位塞拉弗?朱?特立尼達,此時卻正悠閑地坐在一處還算乾淨的運河邊上,木製棧道搭建著簡陋的棚子,原先是哨所,防止敵人從水路入侵;現在則備了一些石灰水,供往來的人員消毒。


  他的腳蹺在棧台的木欄杆上,還支得背後椅子一晃一晃的,發出嗄吱嗄吱的聲音,令隨侍者都有些心驚膽戰。不過這位陛下絲毫不以為意,只是沉吟地反覆看著手上那張被重新謄寫過的羊皮紙。


  半晌,他將紙往後側一遞,立刻有隻手伸出接住。


  他的口氣彷彿很輕鬆般的,卻仍聽得出其中隱含的不悅,「看來我就是個勞碌命,義大利是必須去一趟了,那個薩沃納竟然能看出我們進攻熱那亞的戰略企圖,從而做出如此精準高效的應對,這一點我軍的大部分將領都做不到!」


  那身後之人似乎早已看過那份情報,她並了並腳,垂首道:「是我讓您失望了,陛下!」


  道歉的正是尼德蘭戰役現任總指揮,歐洲戰役集團軍區司令莉拉?伊斯特瓦爾上將。


  在塞拉弗一世的面前,無論她是多麼鐵腕強勢、多麼叱吒風雲的人物,都恭敬小心得彷彿在自己嚴父面前一樣。


  塞拉弗聽她這樣的答非所問,不由得失笑,「我並沒有指責你,莉拉。在尼德蘭你的表現很好了,至少希達那個計劃如果在我這裡,也一樣通不過!你發起的蒙斯戰役,貫徹了要集中兵力打殲滅戰的宗旨,這也很好!總之我是很贊同你的做法的。至於你提出的烏德勒支防守與否的問題,還有龍牙門伯爵干涉你軍事指揮權的問題,我認為要區別看待。」


  莉拉沉著臉,只是不說話。


  彷彿看到她的表情,塞拉弗停住了晃動他的椅子,將腳砰地一聲放下來。


  隨即他伸手從椅腳下拿起一隻已經被啟開塞的酒瓶子,咕嘟咕嘟灌了幾口啤酒,這種天氣喝冰冷的啤酒並不是什麼美妙體驗,當然陛下*異於常人,倒是完全沒有顧慮,反倒清晰地打了個嗝。


  「你認為麥哲倫委員長就沒打過仗嗎?他在東方很強勢,很驍勇的!不過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麼,尼德蘭需要什麼。」他沉聲說道,「針對烏德勒支的防禦是必要的,並且是一種政治需要!只要共治會的大主教還呆在這裡,只要尼德蘭還是新教革命的橋頭堡,那麼烏德勒支就是必守的,無論是否從軍事角度上有守衛的必要。軍事只不過是政治活動的延伸,只有當政治手段無法滿足利益的需要,方可付諸于軍事。這樣說你該明白了吧?」


  「陛下……」


  「好了,不要用這種委曲的口氣跟我說話。」塞拉弗有些粗暴地打斷她,頗有些不耐,「作為一個大軍區的司令,且被任命為一場重要戰役的總指揮,你首先需要的是政治思維,其次才是軍事戰略。」


  「我知道了。」莉拉低下頭,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塞拉弗將酒瓶輕輕丟在河道里,站起身,轉過來拍了拍對方的臉頰,露出微帶嘲諷的笑容,「哭什麼,戰場司令閣下?要不要讓我幫你擦眼淚?」


  莉拉嗔怒地打開他的手。


  「好了,親愛的,也就是說你幾句,就這麼難過?」塞拉弗大感無趣,挺了挺有些麻木的腰背,「讓麥哲倫、約翰他們都過來,同時我會部署下一階段尼德蘭戰役的任務。」


  莉拉聽見他不容置疑的口氣,連忙抹了抹眼角,正色敬禮,「是,陛下!」


  很快,在一處當地貴族遺留下來的豪宅里,在公爵衛隊嚴密的防護圈中,塞拉弗一世召開了尼德蘭革委會、共治會、戰役司令部等在內的聯席會議。


  「陛下!」眾人行禮已畢,約翰?加爾文首先開口,「我要由衷地感謝您在宗教革命最危急的關頭力挽狂瀾的壯舉,並對這一場漂亮而輝煌的勝利表示衷心的祝賀!」


  不光是塞拉弗,就是尼德蘭革委會的委員長麥哲倫也是笑容滿臉,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若不是跛了一隻腳,他幾乎要輕盈地飛跳起來。


  「哈哈哈,讓大主教搶了先!但我說也不算晚……」他輕易不喜怒形於色的黑臉膛上,此時竟充斥著濃重的笑意,還欠身優雅地一鞠,「這是我平生經歷過最最危險、最最壯烈的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役!有很多次,我都以為自己的生命將要終結在此,但是有陛下,當然還有莉拉司令,你們無畏和堅定的表現,為這場勝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我已經無法用語言來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總之剛剛我在城頭和大主教一樣又唱又跳……回憶這幾年與哈布斯堡家族鬥爭的情形,無不歷歷在目,令人感慨莫名,想到悲痛處,還會叫人不由自主掉下淚來……」


  麥哲倫的臉變得很快,他說話也充滿了感情和激情。這是一個功勛船長必須擁有的素質,否則他不可能堅定地完成「越過大洋」的歷史重任!


  塞拉弗彷彿也想起了在列日戰役中的慘重付出,一時沉吟不語,陷入到深思緬懷之中。


  最讓他惋惜的是梅科爾,那是個在第一次越洋期間就直屬海軍陸戰隊核心的優秀苗子,祖上甚至出過騎士團團長。她在東方任職十數年,受過良好教育,經過系統培訓,原本調回時王后陛下還對之寄予厚望……沒想到卻因為一場毫無必要的掩護丟了性命!


  想起那個該死的列日主教,塞拉弗便不禁重重咬牙。正是這個朝秦暮楚的傢伙,將他幾員大將都拖入地獄的深淵。而那位伊妮德夫人是何等人也?竟然能讓幾個男*死心塌地為她效忠?甚至羅德尼?佩恩還要為她殉情?


  陛下不禁由伊妮德想到了原先的新大陸交際花,菲洛米娜?卡瓦列?芬奇女爵士,但他立刻斷定那位夫人不可能使任何男人為她自盡,一般水性揚花的女人,要想交心實在太難了,男人又不都是愚蠢的小白,怎麼會任由這樣的女人擺布?

  看著陛下竟然臨場發獃,莉拉不禁狠狠瞪了一眼多嘴多舌的龍牙門伯爵。


  約翰?加爾文倒是對此沒有太多認識,他並不屬於哈國核心權勢人物的圈子,自然有些話伯爵是不會對他亂說的。


  「陛下,請原諒臣的絮絮叨叨,這實在不是好事,但上了年紀,就很難改掉了。」麥哲倫趕緊開解似地說道,「這下子,我們打敗了查理一世,尼德蘭革命的勝利果實就保住了,上帝保佑!我們再也不需要靠從海上運來一袋袋濕淋淋的發芽小麥過日子了,我們的廚師又可以烘焙出新鮮開胃的麵包了!尼德蘭的商人們又可以享受他們賺大錢的好時光,並且用各種貨物把碼頭庫區填滿了!哦,真是愜意又舒服的感受,好久沒這麼爽過了!」


  他的玩笑話當然讓眾人會意捧腹。


  塞拉弗也笑了,他示意給這些臣僚們看座,隨後朝加爾文大主教先點點頭,「讚美耶穌**,企圖在尼德蘭實施**的哈布斯堡家族已經遭到了徹底的失敗!現在,他們夾著尾巴逃跑了,而我們的軍隊正在窮追猛打;當然,還有數不清的民兵隊伍,現在也加入到追擊者的行列中了!他們打正規戰不行,但痛打落水狗還是很遊刃有餘的。」


  所有人再度發出大笑。


  帝**在烏德勒支的崩潰,很快演變成一場徹底的失敗。原本依靠搶劫得來物資與餉銀,整個軍隊都處在騷亂的邊緣,而諸場鏊戰的傷亡損失,更是令其士氣明顯產生了巨大的問題。塞拉弗一世的軍旗只是個引子,真正令其崩盤的,是那已經衰弱而動搖的意志!


  包括阿爾伐公爵、斯華比亞騎士在內的登城部隊全部被俘,「鐵手」葛茨且再次重傷。


  查理一世被忠於他的衛隊放在一張簡陋的擔架上,化裝后趁亂出逃。


  能夠知機地跟隨他離開戰場的,不過寥寥數人,其餘不是死在亂中之軍,就是被敵方部隊擒獲。


  尼德蘭革委會在尼全境建立的具有地方保安團性質的民兵部隊,在此期間發揮了巨大作用。他們雖然武裝、裝備都不全,訓練也馬馬虎虎,但是在順風順水的時候,其數量眾多、士氣高昂的優勢就完全發揮出來了,他們幾乎是從四面八方向烏德勒支戰場聚攏來,隨後對敵人進行不顧疲勞地銜尾追擊。


  帝**隊也曾試圖重新集結起來,並穩住陣腳,但此念很快破產。擔任前線總指揮的是久經沙場的希達?維坎那上將,他在陛下身邊多年,精熟各種戰術,尤擅攻堅破擊,他怎麼會讓敵人存有一星半點想要全身而退的希望呢?他命令部隊要克服疲勞、勇往直前,一天不殲滅敵軍,一天不停止追擊!


  在這樣的狀況下,尤其是尼德蘭人突然個個變成軍人,跳出來痛打落水狗,對帝國入侵軍的打擊可想而知。能夠最終逃回國的,也就幾千人而已,查理一世且人事不省,哈布斯堡家族統治以來的最大危機正在襲來!

  應該說,即使只動用民兵,收復整個尼德蘭陷落地區也沒有絲毫問題了。


  「大主教,值此勝利之際,共治會應當更加積極主動地去聯絡各方民眾,宣諭教化,讓他們服從於主的恩威之下。對尼德蘭重建工作,共治會須投入精力,進行指導修正,同時還要規範各地民兵的行為,對於違法亂紀的,都要予以約束,當然共治會主張教育,刑事懲罰則是革委會的任務。」


  約翰?加爾文和麥哲倫都連忙起身稱是,他們也意識到在這當兒,各地民兵隊伍若不加以管束控制,很可能會幹擾到地方經濟的正常運行,甚至會對哈國統治帶來負面影響。


  尼德蘭可沒有哈國在新大陸那麼強大牢固的統治力。


  任何事情必須規範,並嚴格地執行法律,這樣才能使民眾產生敬畏,從而建立起良好的社會秩序。


  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達成的,更不是在這樣的戰亂時期能夠實現的。


  塞拉弗所說的規範、約束,隱含之意就是切勿手軟,該殺就殺,戰時管制總要比平時進度緩漫的法律程序來得更嚇人!


  在附和了陛下的言論之後,大主教說道:「眼下天主教勢力已被驅逐出去,我們共治會首要任務還是收復鹿特丹。我已經將所有聖戰部隊重新編組完畢,他們將擔負首先開進鹿城的任務。此外,很快就是《鹿特丹宣言》發表一周年的紀念日,我打算重開各國新教修會的聯席大會,地點就設在鹿特丹,也請陛下能撥冗參加!」


  塞拉弗想了想,「《宣言》發表於6月1日,距離現在還有段時間。這樣吧,我要先去趟義大利,指揮對法、熱等國的作戰,我盡量在此前回來。如我不能回來,則將授命於我的女兒,芭芭拉女公爵卡蜜拉?朱代表我參加大會!總之,新教共治會的建立並發表宣言,乃是歐洲宗教改革進程中的一個重大事件,我們王國上下都應予以高度重視。鹿特丹宣言並不意味著新教革命的成功,相反,這只是向舊的、頑固保守、腐朽沒落的勢力進行宣戰的號角!這是一個充滿風險、充滿挑戰且不太穩定的開端。我寄希望於您,寄希望於馬丁?路德先生,寄希望於任何敢於直面天主教邪惡統治的宗教界精英。希望鹿特丹修會能在共治會這個大團體中勇挑大樑,將尼德蘭革命事業推向高峰!」


  約翰?加爾文連忙應命,心裡卻不斷品咂著陛下這番若有深意話語的滋味,越想越覺得這是個了不起的總結。雖然新教的種子已星火燎原,差不多半個歐洲都脫離了天主教的懷抱,但是這個新生教派還很脆弱。尼德蘭戰役的勝利雖然是一次足以改變宗教戰爭進程的軍事行動,但在此後如何確立尼德蘭在新教世界中的獨特地位,如何分配利益,等等,都需要儘快予以討論定奪。約翰?加爾文在政治上並不幼稚,他精於神學,但不要忘了他可是律師畢業,如何治人,就如何治教,手段、方法看起來林林總總,其實套路都是一樣的。


  還有陛下提到的馬丁?路德,在思想理論上,尼德蘭諸派別與之並不衝突。但這個人到底該不該納入新教統治體系里來,倒是個不好決斷的問題。此前約翰已經得知,陛下在薩克森與路德先生會面,兩人就許多關心的問題進行了深入交流討論,也增進了彼此的友情。不過,這並不意味著路德就此會站出來挑起新教領導權的重擔。更何況,路德此人對宗教改革的熱情顯然沒有以前那麼強了。


  約翰早就把共治會看成是自己畢生的事業,他正投入百分百的精力來完善這個修會。如果成功,新教將取代天主教在歐洲的絕對影響力,開創嶄新的紀元,同時,他約翰?加爾文的名字也必將像天空中的星辰般閃耀,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然,他比較遺憾的就是沒有按照自己所想,建立起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眼下共治會在尼德蘭雖然獨大,但也只負責宣教,對行政、經濟、政治等方面的影響很小。政府事務主要由尼德蘭革命委員會負責,他們掌握了絕對的權力,並且利用軍隊屯駐和移民遷入當地的做法,將他們的法律及行政體系完整地烙印在哈屬尼德蘭地區。


  「陛下,無論是您,或是卡蜜拉公主殿下,你們的到來都會令整個大會無比增色。」大主教恭維地說。對於公主可能來此的目的,他隱約有所察覺,塞拉弗需要一個尼德蘭新的統治者,那肯定不是會莉拉司令,抑或跛腿的黑臉伯爵。


  雖然在新教組織關係上,共治會大主教要高於「特立尼達教區首腦」,但是約翰自知無論是在政治上,或是別的方面,他都不可能與陛下相比,更何況他還是此公簡拔出來的,是所謂的「知遇之恩」。


  塞拉弗謙詞了幾句,隨後將話題轉到了王國所面臨的其他幾個方向的威脅上面。


  他神色嚴肅,沒有半點戲謔的樣子,「我要先通報一個不大好的消息,是之前收到的飛鴿傳書。在皮埃蒙特,我瓦氏軍團的一支先遣部隊遭到敵重兵集團有計劃的圍攻、偷襲,死傷慘重,瓦氏將軍現已將部隊收縮至皮亞琴察,米蘭、帕維亞都棄守了。」


  除了預先知道消息的莉拉,其他人都大驚失色。尤其是約翰?加爾文,臉瞬間就陰沉下來他是最希望用新教的光芒在靠近教廷統治中心的地區撕開鐵幕的!他甚至已經跟陛下提起過,希望他能給托斯卡納公國施加強大的政治影響,以期衝破教廷的重重圍堵,建立起義大利首個獨立的新教諸侯國。


  不過陛下也明確地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別說美第奇家族沒有這樣的勇氣,就算有,憑著伊波利托公爵乃是現任教皇的侄子,他就不可能做出造反叛逆的事情!義大利是諸侯的義大利,同時也是羅馬的義大利,羅馬的影響力在前幾個世紀也許還不如今天這樣強烈過。


  「怎麼會這樣?」龍牙門伯爵驚愕地問道。


  米蘭失守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法軍也許真會在義大利重建優勢!一旦那樣的情況出現,他們隨時可以威脅哈屬尼德蘭的側翼,並且可能進一步挑起大戰。帝**雖然敗了,但哈國也付出了較大犧牲,此時一旦有另一支強大的敵軍加入戰場,後果實難想像!

  「據說是向瓦氏效忠的某位騎士引發的災難,所以我必須去一趟。」


  某位騎士,說的是安托萬?特里萬提。所謂關心則亂,他所得到的消息正是某些人積極想要透露給他的,果然令他中計了,匆匆出發前往救援其十分關愛的兄長魯弗耶。策劃這場陰謀的貴族本身的出發點,是想要一口氣除掉安托萬兩兄弟,以避免該家族連綿不絕的報復,哪裡知道這件事卻被薩沃納伯爵知曉,他立刻順勢布置出一個更大的圈套來。


  那時正好何蒙莎趕赴都靈,密會戴烏斯一世公爵夫婦,討論其「反正」的問題。出乎人們的意料,戴烏斯根本沒有像別人想的那樣仇恨法軍,更沒有從薩伏依獨立出去的企圖他似乎知道那完全沒戲!因此,他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何蒙莎,還讓夫人,薩伏依家的比安卡繼續迷惑她。


  羅納?奇斯的計謀因此有了更可靠的實施對象,他派人偽裝成魯弗耶?特里萬提的親信騎士,並偽造了一封安托萬的親筆信,當這位騎士滿身流血、傷痕纍纍出現在何蒙莎住處之後,那位夫人震驚之下,很快派人向營地傳令,讓駐紮在阿斯蒂的己方部隊往基瓦索方向快速前進,接應安托萬騎士「岌岌可危」的營救小隊。


  事實上,安托萬在第一次試圖前往薩魯索伯國救援兄長的時候已經遭到了毒手,他及其精銳騎從22人都戰死在庫奧爾涅。他的騎士印簽便即被用來偽造書信了!


  那位小貴族魯弗耶則早就被仇家關押起來,得知安托萬的死訊,男爵伊萬?卡洛維亞痛快地狠狠折磨了魯弗耶幾天,才將其全家一個不剩地斬草除根了!為了製造這場兇殺他花了不蜚的代價,連領地都移交給了薩伏依家族的高層。


  他獲得的是一份法蘭西貴族文書及一張男爵領地的文契。


  順便說一句,著手幫助貴族伊萬除掉仇家的,也正是羅納?奇斯所率領的部隊。在諾瓦拉對哈軍後勤庫區的偷襲中,薩沃納伯爵得到了大批軍火,因此他才能從容地將這些武器用在對營救小隊的偷襲中。


  安托萬?特里萬提騎士,這位法蘭西人的後裔,繼承了其祖輩英勇、無畏氣慨的騎士,曾經在戰場上斬首無數,劍刃上還浸滿異教徒鮮血的一代兇徒,在戰場之外,在一條普通的道路上,被近距離埋伏的火槍兵射殺了:死時連同戰馬共被創58處!

  何蒙莎?德?伊斯特作為瓦氏軍團的重要領導,同時也是主帥的好友,擁有差不多一半的決策權,自然可以從容調動屬於自己的軍團。況且,安托萬及其兄長的事迹還深深感動著她,現在有能力挽救一位忠誠騎士的親屬,同時還能結好於瓦氏夫人,她會非常樂意去做的。


  由於戰略需要,瓦氏本部屯駐於都靈東面40英里的特里諾,一面等待亞洲軍的支援,一面分遣何蒙莎軍團,搶佔阿斯蒂地區,以防止敵人從另一個方面偷襲其軍後背。同時,對防禦空虛的阿斯蒂的征討,也能使敵營內部迅速產生矛盾,激化其對立情緒。眾所周知,在這一片地區沒人會捧法軍的臭腳,而薩伏依家族與皮埃蒙特地方貴族間的鬥爭從未停止過,在權勢熏天的法蘭西王太后(事實上正式稱呼是安茹公爵夫人),薩伏依的路易絲死後,這種鬥爭甚至日趨表面化、白熱化。


  當然,瓦氏將何蒙莎遣到那裡,同樣也有她的考慮,何蒙莎為陛下親信,手下是一幫驕兵悍將,既不好管束,又不便指揮;瓦氏本人一向是以東方帝國的正統方式領兵的,紀律嚴格、規矩眾多,她從陛下那裡學到的,則是「嚴格、嚴格、更嚴格」的訓練及統兵方法,造成她無法忍受何蒙莎式的放任自流。


  她心裡是有數的,依靠何蒙莎的兵力及精銳程度,要想正面擊敗她,至少需要十倍的力量;若是偷襲,也至少需要五倍;想想義大利諸侯那幫烏合之眾,同時其主力還被自己親自帶兵牽制,於是她更放心大膽地分兵了。


  沒想到何蒙莎會中了一個看起來如此弱智的計謀。


  也就是在何蒙莎派人傳令的當日,戴烏斯一世公爵就按捺不住親自發動了,他首先帶人扣押了「做客」的布雷斯堡伯爵夫人,隨後趕緊往聯軍指揮部「報捷」。


  羅納?奇斯此時則已經和波旁-旺多姆、吉斯兩位公爵的軍團合兵一處,參與到偷襲哈軍的戰役中去。在都靈城南的蒙卡列里,聯軍超過萬人的軍團從側翼搶擊了正準備渡河的哈軍部隊約1000人,這支部隊的指揮正是山迪爵士!

  雖然敵軍優勢巨大,並堵住了退兵的道路,但哈軍部隊在山迪的指揮下仍頑強還擊。戰況一度膠著。不過,隨著時間的消耗,兩名早先歸順過來的雇傭兵將領動搖了,菲爾伯爵及巴拉克騎士在情況極端不利的情況下,首先向敵人投降,使得跟隨他們的哈軍部隊士氣大衰,最終被薩沃納伯爵的火槍陣擊破。


  此役,哈軍部隊總指揮山迪爵士及軍官布馮騎士等15人陣亡,菲爾伯爵、巴拉克騎士投降。檢點屍體共319具,河道中溺死的人數超過500人,受傷被俘的竟然才2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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