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雖然批判了奧古斯丁的重要理論基石之一的三位一體,但塞拉弗仍然將更多的讚揚投給他,他還寫道,對上帝的信仰與熱愛,是奧古斯丁之所以為聖的最重要前提。我們雖然不能認識上帝,但卻可以證明上帝的存在。
「找尋到理性所以能毫不遲疑肯定不變優於可變,是受那一種光明的照耀……最後在驚心動魄的一瞥中,得見『存在本體』。這時我才懂得你形而上學的神性,如何能憑所造之物而辨認洞見。」
這種對上帝的認識是一種神秘的直覺,是靠「剎那間悟入於真慧」,「一轉瞬接觸到超越萬有、永恆常在的智慧。」這就是奧古斯丁,他同樣證明了因信稱義的關鍵本源。
信仰,惟有信仰才能得救,惟有信仰才能追尋到靈魂的不朽。
這些信件中不但有這些經義的辯論,同樣也有更多宗教改革實際問題的闡述。塞拉弗的理解是,羅馬教會於現實中的腐朽墮落,代表著上帝對他們的拋棄。正如羅馬自己所宣稱的,舊約的意義在於耶和華與猶太人訂立盟約,新約的意義則在於拋棄猶太民族。而今,腐朽的教會無論如何,再也不能為上帝帶來榮光,因此需要變革。
與馬丁?路德希望將宗教納入到國家體系中來一樣,塞拉弗同樣是倡導神權不干涉政治的絕對代表。他反對神權干涉政權,反對神權凌駕於一切之上。尤其是他列舉中世紀以來歐洲的種種積弊,無不是因為無法制約的神權的影響,「當人們完全採信柏拉圖,聖奧古斯丁的理論時,他們就不會再去探索這個世界,不會再去認識宇宙的奧秘,不會再有新的產品、新的航路、新的科技乃至於新的思想,不會再有文藝復興。所以人必將永世生活在黑暗中,不見天日……」
加爾文看到這裡不禁血脈賁張,拍案叫好。
戚藍等人相視一笑,里奇中校說道:「吾主常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因此,即使非要執行宗教改革,也必須要先行檢驗,才能為後來者提供最準確、最詳實、最科學的資料,空談無益,馬丁?路德先生始終只停留在理論和紙面上,那樣對整個**世界都沒有好處。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擺在我們面前……」
加爾文靈光一閃,「尼德蘭?」
「是的,尼德蘭!」里奇點了點頭,「這裡的情況無限接近於德意志王國,公民窘迫困頓,教會與封建貴族勢力殘酷壓迫,手工作坊主、種植園主、貿易資本家及股份制農莊主,他們都無限希望擺脫一切不必要的束縛,包括龐大無比的稅金,年金,貢金,過路費,保護費……要使得這一切都得到滿足,則必須宗教改革。」
「您說的這些,似乎都是政治問題。」加爾文猶豫了片刻。
「但我們的改革,必須基於宗教事務上面。」里奇中校說著,加強了自己的語氣,「在歐洲,唯一一個繞不開去的怪物,就是羅馬教會!他們在政治經濟方面的影響,誰都能看得到。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封建主義才如此盛行於世,將農民束縛在土地上,獲取一點點可憐的雞蛋、小麥,難道會比將他們放之外洋,收穫一船船香料來得更好嗎?頑固堅持封建制的最大關隘,就是教會,所以一切改革都必須在宗教改革之後說話。」
「文藝復興帶來了人文主義思想,事實上也是種萌發資本主義火花的思想!在尼德蘭,在德意志,這種新事物都開始變成普遍性的東西。我們選擇尼德蘭進行宗教改革的試點,是有著多方面原因的。但首要條件是,這裡最適合改革!」
加爾文抬起頭來,他努力平抑著自己的呼吸,「那麼,究竟需要我做什麼?」
「我想您一定已經下定了決心,這很好。」戚藍異常嚴肅地說道,「您是個睿智而明察的人,又深悉宗教事務,我們需要以您為首,成立一個尼德蘭宗教改革辦公室。也許我們會走出彎路,也許我們會碰壁,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走出了宗教改革的第一步!整個世界都會為之歡呼、雀躍,他們會聽到我們的聲音,分享我們的成果!到這片改革的浪潮不可阻擋的時候,羅馬教會必將**著分崩離析!加爾文先生,這是一次偉業,我相信您能做得很好!」
「我,我只是個普通人……」年輕的教士額頭再次見汗,雖然他已心潮澎湃,但沉甸甸的使命感令他都有種喘不上氣來的念頭。
「從現在開始,您就不是普通人了!」戚藍威*似地說道,「您將是尼德蘭宗教改革辦公室主任,將和代省長皮爾遜先生的職權相若!只需直接聽命於王室及王國教會的領導!您將有權設立宗教法庭,按照您的想法改變尼德蘭的命運,把那些腐朽骯髒的東西清掃進歷史的垃圾堆吧,加爾文先生!」
可憐的約翰此時再也挺不住,沉重地坐倒在椅子上。
趕鴨子上架的事情,陛下做了已不止一次了,但似乎次次做得都很好,這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戚藍暗想,與眾人相視無言,默然品茶,並察看著加爾文的窘態以為樂事。
德意志奧格斯堡。
這裡是富格爾家族的老巢,也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室最喜歡的地方,隨時都會前來,不過並不是和當代家族的主人安東?富格爾喝茶聊天,而是經常向富格爾銀行「貸款」。
提起這個著名的家族,就不能不提他的兩個分支,其中一個在馬克西米連一世時期就破產了。他們的領頭人名叫盧卡斯?富格爾,神聖羅馬的皇帝馬克西米連向他借款超過10000古爾登,他提出了非常豐裕的條件,即將勃艮第小城魯文做抵押!盧卡斯心動了……雖然這些錢相當於所有產業的資本,不過能得到一座城市,也是發財的好機會啊。結局不用多想,馬克西米連一世違諾不還,魯文城的市民也拒絕為君主還款,打了十幾年官司后,盧卡斯宣布破產。
不但如此,馬克西米連一世還授予這個家族「阿特蘭提斯的無冕之王」的稱號。誰都能看出其中暗諷的意味,也許,盧卡斯?富格爾家族的沉沒,也正像那個消失的大陸一樣吧?
另一個分支,雅各布?富格爾,則明智得多了。
但他們的前途,仍牢牢繫於政治之上。
雅各布也借了很多錢給馬克西米連一世,當然那是以當時普遍的貴金屬礦做質押的,他沒損失什麼,也不會給狡猾的君主留什麼空子。通過努力,他們迅速變得很有錢,而且越來越有錢,竟然逐漸超過了美第奇家族。
不過,馬克西米連的去世,則帶給他們相當大的恐慌。因為人死帳消,抵押權會隨著君主死亡而將失去的。於是,雅各布決定冒險,他秘密聯繫查理一世,決定支持他,條件是承擔他前任留下的債務,另外還要給雅各布?富格爾一筆額外的「賄賂」,即將之擢升為家族領袖。查理一世同意了。
於是,雅各布總共調用了85.2萬古爾登,這在當時是難以想像的巨額數字,其中就有54.4萬直接來自於富格爾的產業資金。
當時,七位選帝侯在法蘭克福的巴托洛梅烏斯教堂,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回應,他們不想令查理一世抑或弗朗索瓦一世主宰德意志,因此決定挑選其中一位來對抗另兩位候選人。
他們選出的是弗雷德里希?馮?薩克森親王,此公卻拒絕接受選舉結果,因為哈布斯堡的軍隊就在城外。
驚心動魄的一輪選舉后,又是第二輪,此時,冷靜下來的德意志選帝侯們,只能按照實力來選舉皇帝了,弗朗索瓦一世籌得的選舉經費是30萬古爾登,這個數字相當可觀,相當於羅馬教廷在整個德意志搜刮的年金總和了,不過法蘭西王仍在接近三倍差距下敗陣!
查理一世變成了查理五世,而富格爾,也由此一躍居為哈布斯堡家族的御用銀行家。
他得到的是差不多整個西班牙的採礦業,這一回報,已經使得富格爾家族富庶程度在歐洲無人能比!
當然,雅各布在選擇面上的不足也為自己帶來了巨大的業務風險。好在他的侄子及繼承人安東?富格爾沒有繼續這種過於單一的業務,他很有遠見地將財富投入到地產業。這雖然令富格爾家族在政治上的影響不復存在,但以這種方式,他們降低了資產上的風險。
富格爾家族對於新興的哈布拉德王國是極為厭惡的。
不光是政治原因,記住商人永遠不會因為政治原因而選擇交易對象。他們的憎恨,只是因為利益。
首先,家族經濟的支柱銅、銀的生產貿易,受到了哈國的巨大影響。
本世紀初的市場獲得了巨大的擴張,但擴張得還不夠大,很快就不能滿足由於組織方面與技術方面所進行的改革而引起的生產發展需要了。銅銷售市場就是一個例子。最初的銅銷售危機爆發於15世紀末的威尼斯,富格爾家族將大量諾伊索爾生產的銅堆積在市場上。
最近幾年,又再度發生了這種危機,而且比以前那次還嚴重得多!原因是哈國通過漢薩同盟,將他們的銅也帶到了歐洲市場。
原本新大陸就有資源富足的優勢,是歐洲根本不可能比擬的。但富格爾通過重重賄賂,成功地將銅產品賣到了新大陸,他們那兒有人需要大量的銅,並對進口不加限制。這令富格爾收穫極豐。
可是,現在他們是一兩銅都賣不出去了!
據說那些銅進口商受到了嚴厲懲罰,有的都被絞死;並且很短時間內,「哈國銅」包括其相關製品,尤其是質量上層、精緻耐用的銅管槍、各型銅炮,都成為各國的搶手貨,至於富格爾銅則因為粗糙,雜質多,價格不低等因素,完全淪為市場的被淘汰者。
銅有很多用途,可以用來鑄幣,澆鑄大炮,用來製造多種工業、手工業與家庭用具,銅是窮人的黃金。可是,哈國的銅產量數十倍於他們,開採與加工都有成熟的技術標準,還使用了大型精密機械。富格爾所從事的匈牙利銅類交易根本就失去了意義。
另外的危機就是鐵器的大量引進。哈國的鋼鐵產量在不斷創出新高的同時,也不忘了提供海量的鐵產品供應各地市場,以鐵壺、鐵鍋進入普通人家為例,這些東西在中世紀時恐怕是貴族家裡的奢侈品,而隨著其價格越來越低,質量越來越好,已經普遍為人接受。而大批量的鐵制武器,尤其是更廉價的鐵炮也逐漸使比較昂貴的青銅製武器產品退出市場。
另一個銀的生產貿易也不容樂觀。
中歐蒂羅爾等處的銀礦原本是家族的另一富源。可是隨著新大陸的銀礦不斷被發現和開採,隨著哈國經濟實力的上升,他們開始「惡意」地將大量白銀不要錢般地輸入歐洲!
近十年中,全德每年生產約48300公斤白銀,而哈國卻平均達到了191550公斤!雖然他們並非將所有白銀輸入,但已不是富格爾家族螳臂擋車所能阻止。
哈國白銀的輸入,除了為之帶來巨額利潤以外,也漸漸使得歐洲白銀需求趨緩,並已有了通貨膨脹的風險。
至少,錢比以前不值錢了,這是公眾最直觀的認識。
富格爾家族兩代掌門人並非不努力工作,相反他們做得很多。例如他們偷偷派人打探哈國採礦業中運用的新技術,並想在自己的礦業中引進。然而,這種技術革新的願望卻遭到工人們的反對,因為採用新技術,就意味著節省人力,這就打亂了原有的社會平衡,要恢復起來,必須向工人們提供新的掙錢的機會,以便彌補他們的損失。
不過,依照現在對經濟政策調整的速度,還無法迅速創造出新的盈利點和新的崗位。